依雪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划来。
今天是他结婚后的第四天,他却牵了一个男人的手散步。
东方家的别墅,离江边本就不远,隔了几条马路就差不多能看见。走了一段儿,我只觉喘得厉害,便蹲在一旁不肯再动。东方殷莫温柔得笑着,伸手揉乱我一头到耳碎发,便背对着我蹲下来,拍拍肩膀说:“上来。”
本欲推拒,又想起这人翻脸堪比翻书,他喜他怒,他说他笑,你半点犹豫不得。
想了想,只得作罢。两人已然如此,再不堪的事也已做过,还矫情什么劲。
他用力掮了掮我,语气有些不悦:“默默,你还没一只狗沉。”
我默然不语。傍晚,江边风大,我正站在江边看得出神,东方殷莫却说,默默,吹多了江风脑子疼,我们还是回去吧。
半路上,他五指贴着我的发根,一下一下的梳着,沉默会子又说:“还是留起来吧,只是不留以前那般长,我喜欢看你散着头发,显得乖顺极了。”
我沉默看着不远处的灯火,反正说与不说,都还是他作主。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
心又开始疼了,江面上起了薄薄的雾气,渐渐模糊了这个城市,把所有爱的轮廓也一并模糊,看不清,猜不透……
那一年,李哲牵着我的手,慢慢的走在路灯下,雪花一片片的飘飘洒洒,却不冷。
“默默,我的爱……”他把手捂在我胸口,深情凝望,“都放在你这里了……”喃喃低语,我愕然,眼角却湿润一片。
我低头盯着地面,看着雪花一点一点把所有肮脏埋在纯白之下。
脖子上忽的一暖,夹杂着他清爽的气息,我含笑抬头。
他双手交叠,放于我胸前的围巾上。
“默默……”
“嗯。”
“默默……”
“嗯。”
我微笑看他。
他叫一声,我应一声,叫一声,应一声……
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深情。
忽然张开怀抱,紧紧将我拥在怀里,暖暖的,暖透了心。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张扬的笑着,点亮了所有的路灯,拉起我的手,大步奔跑起来。
就这样,放肆的,率性的,痛快淋漓在大街上,冲着车水马龙,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奔跑。
难以想像,他穿着西装革履,竟就这么地,拉着我的手,毫无形象,毫无顾虑地在大马路上狂奔。
我止不住大笑,他回头,眉毛,眼睛上全沾了细细密密的雪花,不掩笑意。
终于跑到他要带我来的地方,原来竟是一座小丘。
爬上去,背靠背坐在一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还是笑。
有多久,没有跑得到么酣畅淋漓?
“默默。”他忽然转过身,用力揽住我的脖子,眼睛晶亮。
我笑着挑眉,“嗯。”
“你留起来吧……”他抚着我额边打湿的碎发,“我想看你长发的样子,跑起来一定很飘逸。”
“胡说什么,哪有大老爷们儿留长头发的,我才不留!”我笑着拒绝。
他却低头抵着我的额头,双眼对上我的眼睛,喃喃道:“留吧,为我留起来,好不好?”
我笑而不语。
“默默,默默……”他忽的轻柔的吻我的唇,轻轻一碰,又猛得扣住我后脑,深深吻了下来。
我仰起头,承接着他的吻。
温柔又霸道,湿热的舌尖执着的纠缠着,吮吸着,扫过口腔里每一处敏感。
“默默……”他轻而轻轻摩挲着我的唇角,声音沙哑。
“只为我留,好不好?”
我出神的看着他英俊刚毅的脸,想起初初见他的感觉,不由自主的笑弯了眼。
“……爱情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两颗心,最真诚和坦然……”我轻轻靠在他肩上哼着歌,他眯起眼睛认真的听,不时的跟着哼出跑了调的曲子附和……
那时的一切,都那么甜蜜,后来发生的事,也就一切理所当然。
这,就是爱情的滋味么?
我仰头看着他好看的侧面,沉迷在他用温柔织出的情网中,不能自拔。
“默默,你爱不爱我?”
“爱,我爱你……”
依稀记得情动之时的爱语,仿佛仍在耳边。
“我的心,也都放在你这里。”我红着脸,将手搁置在他赤-裸灼热的胸口之上。
猛得被拉下,重重跌在他身上……
地面上的人影,正在抵死缠绵,窗外大雪纷飞,窗内一片旖旎……
那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却又那么短暂。
悄悄抚上胸口,我垂眸细细思量。
到底是什么在悄悄的变化,为什么纯粹的东西总会加上这样的那样的附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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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里寻梦浮生偷欢,饮一瓢弱水三千。
翻云覆雨笑我缠绵,抱月听风与君觞……“默默,你的眼睛,为什么总是那么悲伤?”东方殷莫搂我入怀,那甚是痛心的口吻,令我十分好笑。
“默默,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高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纤长又漂亮,却带着微微的冷意。
我想起这样的充满美学的手指,曾经毫不犹豫的拿过鞭子,拿过黑洞洞的枪。
手指流连在脖颈处,却寻到动脉。我愕然抬眼,望见他黑眸中的狠绝,心底不断的冒出寒气。
涩然苦笑,微微闭眼,不挣扎,不抗拒。
“默默,有时真恨不得亲手毁了你。”他忽的贴近我耳边,从牙齿间挤出这些字来。
“我把你吃下肚子好不好?”措不及防,他猛得咬住我的肩头,我痛叫一声。
斯条慢理的噬咬,力道之大,让我以为生生要咬下一块来,扯着皮带着肉,露着骨连着筋,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只是杨默这厮,没骨气至极,不知怎么,竟触动了泪腺,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爱我?默默,你告诉我……”他咬完一口,便换个地方,我终于哀叫着畏缩。
“不、不要……别咬了,别……”
“当年,我明知你是虚情假意,明知你为了偷取情报,我仍是把你带在身边,对你不加防范……我以为我待人真心,人家待我也定然不差,默默……三十四年来,我第一次动心,你却把心交给别人。”
“刺啦——”领子被他一把撕开,露出大片胸膛。我惊恐瞪他,果然见他低头啃咬上锁骨处,瞬间,带着酥麻的痛感,让我承受不住的啜泣出声。
他抬眼看我,低沉的笑,“你看,你的身子多敏感,这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也只有我才能满足你……别人,怎么会懂我们的事?”
我浑身一颤,不再抵抗。
“默默,你后悔了吗?”他终于不再啃咬,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放在脸侧磨蹭,温柔似水。
这般没有任何征兆的喜怒无常,令我胆战心惊。
这就如人欠下巨债,债主声厉色疾,讨到一半却换了脸面,柔声细语,宛如春风拂面。
既诡异又透着丝丝泌入骨髓的寒意。
以往我失去记忆,只知道每每他问,若不答“后悔”,必是少不了一番折磨。
如今……
只是如今……
我垂下水眸,凄然答道:“殷莫,我后悔了。”
他身躯一震,随即猛烈的吻来,灼热的舌尖,直直深入咽喉,令我窒息。
当年,林哲将我送到他身边,每每夜半我咬牙承受痛楚,却恰恰是这人情动之时,东方殷莫便逼着我一声声的唤着“殷莫,殷莫。”
只是如今,不用他逼迫,我主动喊出,“殷莫”。
他怎能不欣喜。
双手垂下,任由指甲深深刺入肉中,这痛楚,方能换来灵台的一丝清明。
他问,默默,要怎么做你才能爱我。
我弯唇一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洗脑。”
他呆住,伤心不已的看着我,“默默,你怎能如此伤我的心!”
我哑然。
诚然他还有心。
原来,又是我错。
不然呢?
要如何来爱上一个伤你至深的人?
除非忘却。
除非忘却……
垂眸惨笑,呵呵,忘却……
东方殷莫将我丢掉别墅,整整三日未曾传召,我便足不出户,整日呆在房里,坐在落地窗前,静静望着玉兰形状的路灯。
依雪闯进我房里,冷笑着冲上来,扯着我的领子,恶狠狠,“你怎么还不去死?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莫名所以的望着她,我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就该我去死?
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她甩手给我一耳光,耳边嗡嗡直响,女人力气,竟也如此大,真真不可思议。
“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个狐狸精!他居然让律师来跟我离婚?离婚!我们才结婚几天?不过七天!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她声嘶力竭,五指成爪猛扑过来,狠狠掐上我的脖子。
我不经意的看了看门外,手指微微动了动,便放弃挣扎。
任由她掐着,视线也渐渐模糊。终于,林力姗姗来迟,指挥手下拖走疯狂的女人,诚惶诚恐。
我冷笑,背过身去不理。
作这番苦情戏,给谁看呢?
门外层层林立,若无他的默许,依雪这疯女人怎会顺利闯入我的房间?
“少爷,上药。”林力半跪在我身前,手拿药膏,作势要抹在我脖子上。我向后微退,挥手打落他手里的药膏。
他抬头冷然凝视,嘴角泛起冷笑,“少爷,您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我只微笑看他,默然不语。
为什么我要去死?人人都可以活得很好,为什么偏我要去求死?
真真岂有此理。
我笑着问他:“林力,我是不是狐狸精,你最清楚。”
那每日每日的伤痕,不都是他亲自上药清理么?
林力盯着我,缓缓笑着站起,双手撑在我两侧,故作暧昧的贴近,“少爷,看看您这纤细的腰身……滑嫩的肌肤……漂亮的锁骨……”他笑得阴沉,“还有后面那紧窒湿热的小洞,哪一样不让男人销魂?狐狸精哪比得上您?
我向后退了一步,毫不客气的抽上他那斯斯文文的俊脸。
“啪!”
他脸偏向一边,眼睛却狠狠眯起,散发出野兽的气息,冷笑说“打得好,打得甚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