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佾羽堡大门口,就看到一抹白色身影向我奔来。不是令云又会是谁?由于一路上要抚平自己的情绪,我走得十分慢。看得出她在这等了我半天了。一时兴起,就在我准备上前给她个拥抱之际,她却愣了一刻,随即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令云参见堡主。”
这小妮子,变得还真快。我讪讪地收回伸出的手,摸了摸额头化解自己的尴尬:
“起来吧。”
“是。”
令云缓缓站了起来,却仍旧低着头。我看不出她的表情,却清晰地听到她的鼻子抽了一声。傻瓜,我暗暗想着。
“慕容庄主和各大掌门都在大堂等候堡主呢,堡主快去吧。”
令云低着头汇报着,与之前的性格有了很大的改变。可我却突然觉得,从前的她,似乎更可爱。哎,现在还想这个!我应了声,就往堡里走。
“哎呀,尹堡主,可回来了!”
还是唐玄眼尖,一看到我就迫不及待地嚷嚷。一时间,堂内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全汇集在我身上,原来万众瞩目是那么难受的,我叹了口气。
“那个戴面具的就是叶冥?尹堡主可与他交手了?”
娄定天抚着山羊胡问我,看来都对他们说了。
“没有,我没事,只是谢了他的借箭之情,随后就走了。”
“那魔头会那么好心?尹堡主,可确定他就是叶冥?”
唐玄看来是一脸的不相信。魔头?是指叶冥吧。我苦涩地一笑: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众人在楞了三秒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看来我这招还管用,成功转移了话题。再聚了一会,大家也就各自休息了。突然,我想起一个人,卿呢?怎么今天都没有听见他开口,好像我也没注意到他,难道出了什么事?
走进后院厢房,看见卿的房间还闪着烛光,在窗户上印出了卿坐在书桌前的剪影。看了好久,卿也只是一动不动得坐在那儿。看着他的身影,我突然觉得他是那么寂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我心中蔓延。慕容卿,那样云淡风轻的人物,出于世俗而不染,恍如谪仙。而我把他拉入这样一场战争,这,是不是我的不是?犹豫着,我轻轻走进卿的房间,大约还有十多米的距离时,卿似乎察觉了什么,一个翻掌将烛火熄灭了。房间一下子坠入黑暗,掩盖了原本孤寂的身影。
“卿……”
我不由得低喃出他的名字,看来他的确是有意躲我了。我收回已迈出的步子,又望了一眼原本黑影的位置,转身离开。
只剩两天了,佾羽堡内压抑的气氛愈发浓重,众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代替的是严肃与认真。生命是珍贵的,谁都不会想死,所以人人都在尽可能为自己寻找着一线生机。各大门派都在加紧操练,熟悉地形、机关等等。人人都分外忙碌,相比之下,由于我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挥风、指雨、令云他们,所以我就是这几千号人中最空闲的。睡到日上三竿,用了午膳,我也就觉得无事可做了。得了,时日无多,我去看看掌霜吧。
走进掌霜的厢房就看到他正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晒太阳。会心一笑,看来我们这两个闲人还真是凑到一块了。
“澜。”
未等我开口,他就闭着眼睛叫出了我的名字,屋内的小丫头见到我,连忙搬来了凳子。屏退了所有人,我坐在掌霜身边,享受着可能以后再也享受不到的阳光,一下子觉得心里柔柔的,软软的。是依恋吗?不舍吗?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对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恐惧的了。
“丞相,会帮你么?”
缓缓地,掌霜睁开眼睛,轻声问我。
“霜大哥……”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原来他知道!他知道我老爹是丞相!那别的呢,他会不会知道更多?一时间,我慌了神,紧张地看着他。
“澜,我跟你是一起长大的啊!小时候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有疼爱你的爹,他却无法陪伴你,还要将你送走。长大后,尤其是成立了佾羽堡,我在外办事的时候悄悄调查过,原来,你那个爹,居然是权倾天下的丞相!当时,我就什么都懂了。”
缓了一口气,掌霜又开口说道:
“尹子健,呵呵,丞相是真的很关心你,却也是个好官,让你远离朝廷,的确是正确的选择。可如今,他一定后悔了吧。”
掌霜以兄长的口气,对我陈述着他所知道的一切。我却渐渐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爹派了御林军埋伏在外,不到紧要关头是不会现身的。”
既然他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澜,记得你答应我的,不会再受伤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霜大哥,我……”
一时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让我久久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此等情谊,我该如何回报,又如何能报!
话已说完,掌霜又重新闭上眼睛,一脸安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默默地,我站起身,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秋风送来掌霜意味深长的话:
“澜,你可以自私一点的。”
自私?我笑,难道我不自私么?我自私地霸占了原本不属于我的父爱,为了自己的贪玩在青玺惹上叶冥,又为了自己拉上武林各派与叶冥决一死战,我还要怎样自私?
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乱如麻。等清醒过来,已是深夜了。连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饭菜也已凉透。
“还剩两天,一切都快结束了吧。”
我喃喃自语。突然窗口传来“扑扑”拍打声,居然是老爹上网信鸽!难道出什么事了?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口,取下小筒内的信条。
“帝薨,嫡争宫乱,吾儿珍重。”
皇帝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皇骐护和皇骐翼的夺位大战开始了?突然,我又想到了那个冷峻睿智的人。哎,怎么大事都赶在这两天呢?
今日,决战之日!
一大清早,众人就齐集在了傲澜堂,听着卿的安排,我自然也不例外。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道出了提高士气最有效的方法:空城计。
不多时,听琴就报告,释罹教的人已经浩浩荡荡地进入红璃了。于是,顺其自然地,卿被留在了大堂焚香抚琴,如高山流水的琴音瞬间抚平了人们心头的不安与焦躁,只留一派宁静,倒也为我这空城计锦上添花。我挑了几个机灵的人扮作小厮,在佾羽堡门口装作打扫。而自己,则躲在不远处最茂密的大树上,观察着一切。
来了,远远就看到那华丽的黑袍,与那狰狞的面具。叶冥胯下的高头大马亦是通体乌黑,鬃毛在日光下闪着亮光,一看就知道是匹良驹。叶冥身后跟着两匹棕色大马,他们两我都认识,是听雅和那有过两面之缘的男子。只是,怎么又没看见闻弦呢?闻弦于叶冥,到底是什么关系?
似乎是听到了琴音,叶冥止住了黑马,手臂一扬,身后的人均也停了下来。一千多号人就远远盯着我佾羽堡的大门,一个个面露疑问之情。
“颂,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听雅依旧是一身黑衣,驾马上前几步,又回头问道。
“雅,小心,怕有埋伏。”
原来他就是吟颂。听雅、吟颂都来了,怎么还没见到锁风?我半倚在树杈之上,饶有兴味地看着树底下发生的一切。而此刻,原本在外打扫的人也纷纷逃入堡内,却没有将大门关上。于是,从门外看,只能目及一条通幽曲径,耳听着淡淡的琴音,倒是让门外的人个个放松不得。
“你们三个,进去查探一下。”
吟颂指着身后的三个小喽啰,吩咐道。
三个人互看了一眼,抽出身旁的弯刀,领命小心翼翼地向大门走去。三把弯刀,原来是臭名昭著的“弯刀三鬼”,三个色鬼,难怪色字头上一把刀呢。我津津有味得在树上自娱自乐。
“啊!”
突然堡内传来一声惨叫,在这冷清的环境下格外突兀刺耳,而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盯着大门。只见原本走进去的三个人纷纷拖着一条被射穿的左腿,慌张地逃了出来。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混账!不是告诉过你们了么!”
吟颂压低了声音,狠狠训斥道。显然他也发现了军心大乱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全部的心思都被这句刻意压低的话掉了起来。隐隐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对。
“箭?”
听雅看到他们腿上的箭,仿佛了然了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借箭’?”
话音刚落,琴音戛然而止,周围立马引起了骚动,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很好,卿停的还真是时候。我微微一笑,这下胜算又大了。我看这叶冥,他却依旧对着大门,不发表任何意见。虽然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心里却感觉今日的他,似乎大大的不同。
树下,此刻的空气仿佛已经凝聚,人人大气都不敢出,眼巴巴地望着叶冥,仿佛希望他能改变这个局面。而此刻,吟颂策马上前,与叶冥互看一眼,似乎决定了什么,又朝听雅点点头。按捺不住了么?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听雅。
果然,听雅看到吟颂点头,手腕一转,鞭子狠狠在泥土上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随即吟颂扭过头,大喝一声:
“冲啊!杀了那些卑鄙的小人!”
双腿一驾马腹,胯下棕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身后的人也纷纷抽出武器,包围着叶冥,跟着听雅冲了进去。原地,只留下吟颂和几百名还在犹豫的家伙。看来被吓得不轻啊。
“你们这些混账……”
“上!”
娄定天出其不意地一声大喊,打断了吟颂的话。而从周围立即冲出六位掌门,对着留在门口的人就是一阵厮杀。吟颂见此情景,立即策马向堡内冲去,只留下门口的家伙四处逃散。掌门就是掌门,不一会儿功夫就吧人全部解决了,而我也从树上飞身下来,对他们报以微笑:
“接下来,我们可要瓮中捉鳖了。”
我抬头看看依旧湛蓝的天空,踏着被鲜血溅染的泥土,率先走跨进了熟悉的大门。只听“吱嘎”一声,大门被紧紧关上。
在这堡内,一切都做个了断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