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答……答……答……”
地表微微地颤了起来，从岩缝里挤出来的稀疏的草叶趁机把身上的尘土都甩了下去……
“答……答……答……答……”
土岭后慢慢升上来一人一骑，跟着是第二骑、第三骑……十几骑马，在岭上一字排开。后面还跟着几十号手执家伙的徒步的汉子。正是狼头寨的先头部队到了。
为首一个使关王刀的虬髯大汉举目远望，见镇上静悄悄地，一无异状，冷笑道：“他们只十来号人，老大却非要亮家底儿，未免也太给他们面子了。他们突过了马家庄不假，可那帮人多少年没正经出过手，靠着祖上的名号在西南道上混饭吃，谁知道他娘的到底几斤几两？要是这票人就在镇上，甭废话，咱们直接动手就拿下了！阿贵，小五，你们两个机灵的，到镇上去探一探，摸着了根底，立刻回报。”
身后二人答应一声，下了土岭，纵马奔到镇子外面，先远远望了一会，见没有什么特异，才小心翼翼地凑了近来，催马入镇。
两个人慢慢走了一段。整个镇子都安安静静地伏着，只一条大黄狗突然斜刺里窜出来冲着两人吠了一阵，然后夹着尾巴跑了。可两人不知怎么着，越走越觉得心慌。这时风刮得正猛，把店上的幌子，檐下的铁马，刮得扑啦啦、丁铃铃地乱响，连身下传上来的“答答”的马蹄声也象比平日响了好几倍。小五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奶奶的，这声儿真响啊……”他忽然住了嘴。
两个人同时发现了原因。
是人！
――他们在镇上走了这一大段，居然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两人想到这里，心里不约而同咯噔了一记。这时两骑马正从一个小酒铺前经过，小五心里生了警惕，并不下马，抬手把插在檐上的酒招子拔下来，横过杆子，对着虚掩的铺门轻轻一顶，铺门“吱嘎嘎”地开了，里面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无。
二人对望一眼，同时觉得不妙，走漏了风声把点子惊跑了还是小事，别要暗伏了圈套在这里，那可糟了。二人同时拨转马头，准备往来路上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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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土岭上，狼头寨众人迟迟等不到回报，都心焦起来。为首的那虬髯汉子恼了，骂道：“怎么回事？死去了不回来了！”
身边有人提醒：“莫非镇上有变？”
虬髯汉子骂道：“变？变个屁！统共就他娘的十来个人，能变出花来！管他玩什么花活，我们近百号人放马过去，踩都把他们踩扁了！好了，不等了，直接冲进镇去，拿了这趟镖，回狼头寨报功！”
这队人里纵有计谋之士，觉得以十敌一，怎么样也赢下来了，因此谁都没有异议。虬髯汉子率领马队，当先从土岭上疾冲下来。从土岭到平沙镇，中间是绵延数里的沙地。他关王刀一指，群马都跑发了性，黑压压风驰电掣一般，直向平沙镇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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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一个时辰以前：
马凤云单人独骑，由北面出镇，先一路驰行往北，见身后没有镖队的人跟随，这才折向东北方向，疾奔了数里，到了同霍景?约定的地点，勒马四顾，见不远处有一座沙丘，便策马过来。才一转过弯角，先吃了一惊：只见五十个精壮汉子，手持枪械，齐刷刷列成一个方队，人数尽管不多，一样有一股凛然之威，教人绝不敢小视。霍景?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看马凤云到了，举手一指：“你来了。我说的，就是他们了。”
马凤云把这些人又看了一遍，赞道：“好极了。”
霍景?站起来，走到队伍面前去，朗声道：“这次的事，我不方便亲自出面，所以，将你们都交给这位马凤云马爷了。马爷的调遣，就是我的调遣，哪个敢不听命，我绝放不过他！都明白了么？”
众人都喊：“明白！”
霍景?退开一步，对马凤云一张手：“从现在开始，他们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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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匪啸叫着冲入镇里，一路上一样不见一个人影。不过狼头寨作案，百姓事先闻着风声，也有早早弃家而逃的，因此虬髯汉子也不在意，只觉得照情形看，那支镖队必然也早逃之夭夭了，越界过来下手依然落空，心里很是懊恼。这人也真是勇悍，发起恼来，将手中关王大刀用力抡了开来，左一拨拉，右一拨拉，便把街道两旁的房屋摧折得不成模样。
这时众匪已渐渐冲到镇子中心。忽然有人一声惊呼。众人顺着声音望去，见前面一片空场的中央，高高竖着根旗杆，杆上吊着两个人，四马攒蹄地捆了手足，嘴里塞着东西，正是之前派进镇去的阿贵和小五。虬髯汉子又惊又怒，忙命人放他们下来。几个手脚灵便的爬上杆去，把两人解下来，一拿开塞在嘴里的破布，小五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小心啊！有埋伏――”
虬髯汉子一惊：“什……”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过，他忽然哑了。
众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慌慌张张地往四面乱看。忽然看见虬髯汉子的额上多了一个血洞，血汩汩地涌出来，尸身在马上歪歪晃晃了一会，终于，“扑通”跌下马来。
众匪顿时大乱。
就在这时，空场的一面，有几家房屋铺户的门板被同时踢飞开去，现出十几个持枪的人来，为首的一个，正是阮曾三！
“给我打！”
十几条枪一起开火。
空场上无遮无拦，众匪哪里躲去？又是猝不及防，密集的弹雨袭来，顿时死伤无数。几个脑筋快的见不是路，还了两枪，招呼众人赶紧往来路上撤出去。
还没到镇口，忽听一边“喀喇喇”几声响，几根粗大的横木倒了下来，拦在街心。紧跟着枪声大作，却是袁应泰所率的伏兵。只见他双手各握一把短枪，冲在最前头，照着人群乱打，一边咬牙狂笑：“贼小子们！想抢我的！去死吧！”
子弹倾泻而出。众匪究是乌合之众，一被前后夹击，顿时自相践踏，乱作一团，刚才杀进镇来时的胆色早丢去了九霄云外。人仰马翻之中，夹杂着袁应泰响亮的“哈哈”狂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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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
这一战，霍景?的部下有两人战死，另外还伤了七人。镖队众人却只袁应泰臂上中了一枪，他因为这一仗杀得过瘾，兴奋得坐都坐不住，晃着膀子到处乱走，浑不觉得疼痛。狼头寨这边却死伤过半，剩下的见敌人远比预想的为多，占住了地利，又武器精良，不敢再战，都抛下家伙投降了，竟没一个能逃出镇去。
马凤云张罗着，让人分头去安排看押俘虏、清理战场等等事宜，一边暂时以客栈充做救护之所，将双方的伤者都送进来安置，又命人速到百姓的躲藏之所找懂得医术的人过来。正忙里忙外，忽然在人堆里又看到了何众。何众朝他挤了挤眼睛，马凤云知道，必是霍景?什么时候又潜回镇里来了。
他仍是到那个院子的上房来，一推门，果然，霍景?已在里面了，见马凤云进来，走上来呵呵笑道：“马镖头，这一仗打得漂亮啊！”
马凤云也很振奋：“全仗霍大人援手。”
霍景?笑道：“大家不用这么生分。不是我故意示好，而是这一仗实实打出你我的交情来了。你要是不嫌唐突，我称你一声‘兄弟’可好？”
马凤云吃了一惊，略一迟疑，却没接他这话。
霍景?也不以为忤，打了个哈哈，便揭过这一页去，道：“请坐。马镖头，此一战大大地灭了敌人锐气，但狼头寨大股匪众，太阳落山时候便到。我虽已派人去通知前面路上的驻军，让他们乘虚攻击匪徒的山寨，以作牵制，但远水解不了近火，今晚的局面，不容易应付啊。”
马凤云低头沉吟。两人想到敌人势大，打了胜仗的兴奋劲就慢慢过去了，一时都没有话说。正想得WWW.soudu.org入神，忽然听见袁应泰大着嗓门招呼同伴去酒馆喝两盅，几个人三五成群地从窗下过去了。二人相视一笑。马凤云道：“你真不怕他们闯进你这里来？”
霍景?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里实际上最是安全不过。这间客栈里外，都布了我的人。你不跟他们说了么？这些是官兵啊！他们是谁？帮会里的，是乱党分子，换句话说，他们跟狼头寨的一样，都是‘贼’。贼见了官兵，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有闯进来的道理？”
马凤云道：“我倒没想到这一层。可你说的也不确。贼未必就会怕官兵的，就象狼头寨的人，就算他们知道这里有几十个兵在，该来的还是要来。说到底，还是力强者胜。”
霍景?点头道：“正是这样，兵兵贼贼，并无绝对。比方说，现在我是兵，边城的那些乱党是贼，可这次我们要是压不住他们，教他们得了势，翻过天来，就变成他们当兵，我们反倒要做贼了。你说力强者胜，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错的，但这个‘力’字上，却是大大的有讲究。就拿这一仗来说，他们以为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大大咧咧就钻进口袋里来了，结果呢，完全估错了我们的实力，他们以为我们只十几个人，实际我们有六十多个人，而且武器精良，个个能征善战，又在暗处，放他们在明处，所以悄然之间，力强的一方，就变成我们了。我想，经了这一仗，狼头寨也该重新摸摸我们的底了罢……”他忽地轻“噫”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他抬起眼看马凤云的时候，正好马凤云也在看他。
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起了亮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