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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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盛镖局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城外的白润臣也得着了消息,当真是晴天霹雳,慌忙赶去首县大牢探视。白润臣当年也是威震省城的人物,牢头狱卒都敬他三分,加上老爷子是久在场面上混的人,几句话的工夫,牢里上下都打点到了,因此上狱卒并不为难,简单交代几句,就放了白润臣进去。

    镖局几十号人这时正都惴惴不安,看见老爷子进来,忙都围拢上来。白润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惘然摇头。

    白润臣道:“凤云这孩子我最清楚不过WWW.soudu.org,他断断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穆冲也道:“二师兄的为人,我们也都清楚,所以事情一出来,大伙儿都傻了。”

    白润臣道:“你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详细说一遍。”

    穆冲应了一声,便从昨天“袁老板”突然上门邀镖,二师兄当面推却讲起,直说到今天清晨,那袁老板突然身着镖师服色在镖局中出现,随后就发生了顾府纪二爷被杀,二师兄同那二人逃出省城去的事件。谢氏听到后面,不由得低声啜泣了起来。白润臣边听边摇头,连说:“荒唐!荒唐!”

    穆冲道:“弟子都是据实说,绝不敢有一点编造。”

    白润臣道:“我不是说的这个。这太不象是他了。而且听你这么说,似乎连你大师兄也隐约牵扯在里面……剑声……”他深深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时候外头喊起来:“白老爷子?”

    白润臣应道:“请再宽限片刻,片刻就好。”他想了想,道:“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大家再好好想想,整个事情前后,还有什么别的特异的征兆没有?什么都行。”

    众人都低头沉思。谢氏忽然说:“对了,今天早上,凤云临走前留的有话,说他不在的时候,镖局要是有了麻烦,就让我跟师父说:西南道上,可能会有帮助。”

    “‘西南道上’,那是什么意思?”

    谢氏摇头:“我不知道。”

    “或许是……”穆冲想起来昨晚上的事,不过他不能肯定,“昨晚我去书房的时候,师兄正在看西南道的地形图,会不会是它……”

    ※※※※※※※※※

    白润臣这一生都是从江湖风波里过来,见识何等丰富,对马凤云所知既深,又听了穆冲和谢氏的话,已猜到爱徒所为,十有八九是受人挟制,而对方用来挟制他的物事,必又与自己失散已久的独子白剑声有关。再和昨日马凤云两次来自己家里探视时的情形一相印证,更加心中雪亮。他反复琢磨谢氏转述的那句话,料想马凤云临走时定是留下了讯息,于是不敢耽搁,离了县衙,径直便来源盛镖局。

    镖局此时已被下令查封。因为是学台大人发的话,县衙还特地派过来一队人在这里看守,以防再有异变。白润臣先到了镖局正门,见大门口贴着封条,门前守的有人,也不去惊动,顺着长街走下来。要说这一带的地形,便马凤云也没他熟悉,三转两转,来到邻近一所房舍的院墙之下,垫步拧腰,一蹿身上了墙头。这处房舍与源盛镖局毗邻,白润臣从屋脊上几步纵跃而过,轻轻落入镖局院内。

    查封这样的事,衙差向来是趁火打劫惯的,白润臣一落入院中,便看到上房里几个人正在翻箱倒柜,不亦乐乎。他心里光火,但现时无暇理会,直奔偏院书房来。

    书房早被搜过一遍,此刻恰是无人。白润臣闪身入内,见房里虽是狼藉,大致格局仍在,他略一翻寻,就寻到了西南道地形图的卷轴,急忙打开,却并不见有什么夹带在内,又仔细观瞧地图,也没发现上面有什么标记文字,心里不由得一空:难道是料错了?

    他一时间没了主意,站在房中,举目四顾,眼光忽地落在了书架的一角:那是专门存放西南道一路讯息的匣子。他心里一动,走将过去,打开匣子,把里面的簿册一本本地拿出来翻看,只翻到第二本,只听“啪”地一声,有一封信笺从里面掉了出来。

    白润臣将信拣起,见信皮上写着:“马凤云启师白润臣手书”。他心里一呆,暗道:我什么时候给凤云写过信来?他见信已开封,便取出信纸来看。这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信上写的是:

    凤云如晤:

    前几日数次长谈,为师苦口婆心,却知你同歹人交往日久,心智已迷,难以回头。你是我一手抚养成人,见你即将自取其祸而不自知,为师痛心疾首,自责不已。又恐你一旦做出不齿于镖行同道的事情,镖局上下,都将无辜受你牵累。因此不得不狠心决断,将你开革出门墙,你我师徒之情,从此一笔勾销,镖局事务,暂交冲儿等人打理。此后你所作所为,同镖局旁人,再无干系。

    世局多故,望好自为之。

    师白润臣字示

    白润臣没想到信里写的竟是这样的话,一眼看去,又确乎是自己笔迹,人一下子懵住了。还没等他细想,院外忽然有人厉声喝问:“什么人!”好几人一起拥进院来。

    白润臣知道被发觉了,把信一揣,正要从窗户走。衙差里为首的是一个巡检,忽然说道:“是白老爷子么?”

    白润臣见叫人认出来了,再避也是无用,索性大剌剌走出来,道:“是我。”

    那巡检一抱拳,说的是外场话:“老爷子,您施展功夫走了,咱们弟兄拦您不住,可咱们把您认出来了,您出得了这儿,也出不去城啊。再说了,马镖头的事,谁都知道里头有蹊跷,您来这儿,八成也是为了想办法搭救他们,那就更犯不上得罪县大老爷了,您说是不是?您就高高手,别让我们为难。”

    白润臣略一思忖,一点头:“好,我跟你们去。不过,不是去县衙门――我想见一见顾大人。”

    ※※※※※※※※※

    省城火车站爆炸的事件,把学台大人好好地惊吓了一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wWw.:乱党暴动了!一时间顾宅乱成一团。好容易底下人把情况打探回来,说是不是乱党还不知道,但已经出动了大批军警,把局面控制住了,现在外头街面上,买卖铺户,来往行人,都还平静,不见有什么异样。顾崇文这才稍稍放心些。

    这起爆炸事件对顾崇文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之前,他被马凤云的背叛深深地激怒了,恨不得把源盛镖局攥在手里捏个粉碎才甘心,可这起爆炸把他炸回到原先的轨道上来了。他猛然间清醒过来:他要即刻去做的,并不是讨回什么“公道”和面子,而是要在省城真个有事之前,安排好后路,把家眷细软送回原籍去,这才是摆在他面前最最要紧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底下人来报,说源盛镖局的老当家人白润臣擅闯镖局,现在已经被带到这儿来了,“而且,他说有一封信想面呈老爷。”

    “拿来我看。”

    下人答应一声,把白润臣带到堂下,将那封信呈了上来。顾崇文展开信,只瞟了一眼,便是一怔,抬眼打量了两下白润臣,才把目光又移回到信上,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反反复复读了数遍,忽然一声冷笑,手一扬,将信丢到白润臣的脚前去:

    “假的!”

    “大人容禀……”

    顾崇文冷笑道:“你的心思,我岂有不知。你伪造这封同马凤云断绝师徒情分的书信,想悄悄藏入镖局某处,好让衙役搜着,充作证物来搪塞本官,就此脱了源盛镖局的干系,是也不是?”

    白润臣向上叩头:“大人明鉴,这封信实是在镖局的书房里找着的,并非在下私自带入。”

    顾崇文玩味白润臣话里的意思,“嘿嘿”发一声笑:“这么说,这封信倒是真的了?”

    “这……”白润臣不禁语塞。他到得此时,对这封信的因由心里已有数了,料想定是马凤云在不得已之下假作此书,好让镖局不受牵累。他带这封信来见顾崇文,本意是想以此为据,申明马凤云乃是受人挟制,身不由己,跟着也就把源盛镖局上下都撇清了。哪知顾崇文竟是不由分说。他是武人,本就不善舌辩,情急之下,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顾崇文的笑容里满是嘲讽:“什么这个那个,就这么一封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况且,这封信的口气,是你白润臣的,真的假的,你自个儿心里还能不清楚么?是真的,那是本官错抓了好人,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是假的嘛――马凤云勾结乱党,戕害人命,源盛镖局上下,都要有连坐之责。白老爷子?”

    “这……”

    顾崇文慢慢收敛了笑容,冷冷地道:“白润臣,本官最后问你一遍,将马凤云开革出门墙,逐出源盛镖局,究竟是不是你的意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