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江洋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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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六)

    马凤云向掌柜的抱了抱拳,穿过大堂,撩衣襟拾阶上楼。

    袁应泰从窗上缝隙里看得真切,悄声道:“他上来了,我们怎么办?”阮曾三狠狠地道:“硬点子,先下手为强。”他比划了两下手势,示意待会放马凤云进来,袁在正面,自己则闪在门后,前后夹击,先拿下他再说。袁应泰点头赞成。

    而在另一边,福安客栈对过的茶铺里,霍景?仍是拿不定主意:“马凤云这个时候来……究竟他是袁阮一党?还是……”何众在一旁催道:“老爷,老爷!”霍景?瞪了他一眼。何众不敢作声了。

    便是马凤云自己,上楼的时候一样感到客栈里气氛有异。仿佛楼上楼下无数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他身上。他在楼梯上停住脚步,回头向楼下望去,满屋子的“酒客”都忙不迭地避转目光,低头喝酒。马凤云呵呵一笑,他只当这些都是那“袁老板”的人,也不在意,上得二楼来,走到那间房前,轻轻叩门:“袁老板。”

    一板之隔的屋内,袁应泰看了看隐身门后的阮曾三,阮曾三手握刀柄,点了点头。二人知道此刻客栈里都是敌人,这马凤云更是一个极难缠的对手,能否一击成功,实在殊无把握,手心里都是冷汗。

    ――便在此时,茶铺里的霍景?豁然想通:“不!不是!我明白了……”

    袁应泰把门打开:“马师傅。”

    “袁老板。”

    “请进。”

    马凤云迈步进屋。他也就刚进房间,忽听背后“啪”的一声响,门被踢关上了,跟着脑后恶风不善,有人袭来!与此同时,身前的袁应泰突然转身,铁拳挂风,向自己前心便打!

    好个马凤云,于此间不容发之际,身法一变,硬生生把前后二人的夹击都闪了开去,双手同时捉住两人的腕子,沉声喝道:“两位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袁阮二人回答,忽听楼下一阵大乱!三人不约而同地趋近窗边,往楼下看去。只见大堂里,那些“酒客”此时都已经现出原身来,个个手里都拿了家伙,其中五六个人正把一个刚从外边走进客栈来的人扑倒在地,拧双臂将他捆了。“酒客”中为首的从怀里掏出个袖章,在胳膊上一戴,跳上张桌子,向客栈里大声喊喝:“各位客栈里的朋友听着,大家不必惊慌,我们是警务所的,专为捉拿江洋大盗粉蝴蝶到此!现在贼人已经拿到,不干客栈里诸位的事儿,大家该干嘛都干嘛罢!”

    他交代完了这两句,不放心地向地上被捆着的“粉蝴蝶”望了一眼。――那人竟是何众。――何众向他努了努嘴。为首的招呼一声:“撤了!”众人于是架着何众一窝蜂出了福安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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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三人又僵持了一会。袁应泰忽地“哈哈”一笑,收回了拳头。门后的阮曾三也收刀归鞘。

    他二人忽施偷袭,却又莫名其妙地消了敌意,马凤云不明所以,心下仍存了戒备,道:“二位,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曾三干笑两声:“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试试马师傅的身手,是否真如外边所传闻的那么厉害。”袁应泰也跟着道:“马师傅自己也说了,西南道不好走,咱们这趟货本钱下得不小,不能不小心谨慎,这才多试了您一手。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马凤云半信半疑,但当此情境,也不好深究,只得道:“好说。不过,袁老板,我可没答应接这趟镖,我来的目的,是想请问……”

    袁应泰笑道:“一十二式‘连环锁’拳法?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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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班巡警架着何众转到福安客栈后面一条僻静的窄巷,看看左右无人,这才把他的绑绳解开,让巷口留两个人,巷尾去两个人,封住整条巷子,余者一起来见早在巷子深处等着的霍景?。

    霍景?先问:“匪人如何?”

    巡警里为首的道:“后来就没了动静,想是把他们瞒过去了。”

    霍景?心里一松,转头看着何众发笑:“你这个‘粉蝴蝶’,可当得好啊。”

    众人都笑。何众横了众人一眼,道:“叫我扮没说的,可这名儿谁起的?听着跟个采花贼似地。老爷,我不明白,贼人明明已经落了口袋,做什么不下手,反要弄这场戏给他们看?”

    霍景?道:“你等不知,贼人现下既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早捉晚捉,都是一样。我看重的却是,那批军火银两被藏在何处。偏在这个时候,他马凤云就出现了……”

    何众道:“如果他也是贼人的同党呢?”

    霍景?道:“他是贼人同党,一样是瓮中之鳖。但如果不是的话,马凤云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个可能。”

    说到这里,何众这才恍然:“托他保镖!”

    霍景?微笑道:“对极!因为上游水患,贼人走水路的计划落空,要从省城脱困,就只有硬着头皮走西南道,而西南道上一向艰险重重,在这种情形下,马凤云几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就是说,我们只消盯住了马凤云,自然便能知道贼人藏匿军火的所在,到时贼赃两得,岂不更好?”

    众人拜服。

    霍景?有些得意。他喜欢这种把别人装进骰盒里摇动的感觉,只有他能决定什么时候开盅。他从他现在所站的地方稍稍走出去些,这样,他的目光就能越过巷子的墙檐,看到福安客栈的背面。那间房间就在他的视线里,而且他相信,埋伏在它左右房间里的人,这时一定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就看他们会说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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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警队里配有一样很别致的器械,名叫“千里耳”。顶端是纯金制成,用时插入墙壁,因为金质较软,能够与墙里的沙石紧密结合,而另一端则是一个杯口大的喇叭筒,把耳朵放在上面,即可以清楚地听到隔墙的声音。这时候,伏在左右房间里的巡警,正是用的“千里耳”凝神倾听房内三人的说话:

    “……您既然来了,我还是要旧话重提,希望马师傅能接了这趟镖去边城。刚才登门拜访的时候,我和这位阮爷说话不尽不实,让您生疑,这也难怪。但我姓袁wWw.的可以指天为誓,我们绝非是贩卖黑货烟土的下三滥,绝不致坏了您的名声。实在是因为这趟镖关系重大,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是袁应泰的声音。

    却听马凤云截道:“二位莫怪,二位有什么苦衷,手上的货又是什么,我马凤云并不想知道,而且,恐怕也不用知道。”

    “怎么说?”

    马凤云道:“适才在镖局,我已说过,西南道上情形复杂,我们从未趟开过镖路,走镖的,三分靠本事,七分倒是靠各路的朋友给面子,西南道上,无论白道黑道,源盛镖局跟他们都没有交情,二位以为单凭我‘马凤云’三个字就可以走通八百里西南界,那未免把我瞧得忒大了。这是其一。其二,镖局从来都不是自行其是的买卖,得受衙门的管辖,每次走镖,都要有镖局开出的镖单,衙门检验属实,才发给路引,这样一路上州城府县,才能畅通无阻。二位的东西既见不得光,自然就拿不到镖单路引,不用说边城,恐怕十里地都走不出去。还有其三,我马凤云只是一介小民,当此乱世,欲求自保尚且不及,哪还会想招惹什么麻烦?一句话,二位想找我保这趟镖,恐怕是打错了主意,您还是另想别法,另请高明罢。”

    袁阮二人对望一眼,心下各自思忖马凤云这番话,到底有多少水分在里头。

    马凤云接着说道:“袁老板,我这次来,是想请问,您刚才打的那路一十二式‘连环锁’拳法,是从何处得来?此事对我十分重要,还望袁老板能不吝见告。”

    袁应泰撇了撇嘴:“马师傅是明知故问了。”

    马凤云喜道:“这么说……”

    “不错,就是白剑声白师傅。”

    马凤云忙道:“那,袁老板可知,我白师兄现在可好?此刻又身在何处?”

    袁应泰道:“好!好着呢。他现下是跟周先生在一起。”他见马凤云惘然不知所指,笑道,“这位周先生,马师傅可不会不知道,他是……”

    阮曾三忽然插话进来:“马师傅,俗语道‘谋事在人’,你刚才说的那三条,不知可有通融的余地?”

    “怎么讲?”

    阮曾三道:“若是通融不来,咱们另说。若马师傅能转圜一二,我们倒想和马师傅来谈一笔交易:之前咱们谈的条件还是照旧,马师傅要是接了这趟镖,我们就把白剑声师傅的下落相告,如何?”

    袁应泰一拍桌子:“对!就是这么办。马师傅,怎么样?”

    马凤云自然知道,自己只要一点头,引来的将是无穷的麻烦。但多年遍寻不见,好容易得知了师兄的讯息,岂肯轻易放过?一时犹豫难决。

    袁应泰只当马凤云信不过自己,大声道:“我和白师傅分开有年头了,但这次我二人到前头接这批货,正好听朋友提到他,因此晓得他现如今在什么地方。如果我诓骗马师傅,教我出不去省城,立死于刀剑之下WWW.soudu.org。”

    马凤云道:“袁老板,不必如此。”

    “那么,怎样?”

    马凤云思来想去,实在难以作决,道:“兹事体大,且容我回去好好想一想。而且,我刚才说的,也绝非有意推搪,实在是实情如此。”

    袁应泰道:“这个我们理会得。马师傅如果有了决定,可随时来福安客……”

    阮曾三却道:“不,还是由我们登门造访便了。”

    马凤云于是告辞。

    袁应泰不解:“三爷……”

    阮曾三沉声道:“我觉得――我们得马上搬。”

    “为什么?”

    阮曾三的脸色显得非常阴沉:“但愿是我多心了,但刚才那件事……”

    “‘粉蝴蝶’?”

    “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你听说过‘粉蝴蝶’么?”

    袁应泰摇头。

    阮曾三道:“我也没有。袁兄,咱们可都是老江湖了,你说,能动用得了衙门这么大阵仗的江洋大盗,咱们怎么会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