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革命情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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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清朝末年。在奉天省(今辽宁省)昌图府(今昌图县)八面城镇外八里地的东南角上,有个杨柳掩映的小村庄,孙家庄。

    孙家庄里有一庄稼人,名叫孙凤。三十七岁已有了四个孩子,一个闺女,三个儿子,儿女就不算少了,再加上两大人是六口人之家。可他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没有一点家产。住的是地主的场院房子,种的是地主的土地,全凭他身魁体壮,有一把子好力气,能干,生活才对付维持。

    这年他妻子又怀孕了,约是秋八月左右时候的月子,这对他一个不富裕的佃户家庭来说,又将是个负担。但他并不考虑这些,认为儿女兴旺满堂是人生的乐趣,过日子过得就是人,累折腰脊骨也心甘。他希望妻子最好再给他生个儿子,有十个儿子也不嫌多。

    愿望正正顺着他的心意来了。到了秋天,公历九月五日这天上午,他正在门前平整场院,他十岁的大儿子士昌跑出来喊他道:“爹,我妈肚子不得劲,叫你来屋一趟。”

    他听儿子这一叫,赶紧撂下手中的干活家什,快步奔进屋来。见妻子疼痛难忍之状,知道这是快生了,便二话没说,转身出去了,去找本屯的接生婆。

    接生婆来了后,接下来的是个男陔。孙凤很高兴。孩子满月后,还没有起名字。后来孙凤的老父亲过来,按着族中统一排字,永字,兼顾大孙子士昌的昌字,给这四孙子起名叫孙永昌。

    孙永昌懂了事时,是个挺天真顽皮的孩子。因他是个小孩,家里人都叫他小永昌。

    他五岁快过年时。母亲由于迷信,过年有令,有说道,讲究吉祥安顺,因此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对他们哥几个,上至大哥士昌,下到永昌全都嘱咐一遍说:“明天可是过年了,你们哥几个谁也不得乱叽咯或打仗。平时不忌,这过年了穷富可得过个消停,不然一大年干啥也不会顺当。”

    因小永昌下边还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妹妹和个不会走的小弟弟,他平时总爱招惹小妹妹,一招惹就是哇哇大叫,所以母亲又特意告诉他说:“小永昌,明天过年,你可就长一岁了,长一岁就得出息一岁,过年这几天你不行作祸,不得将你小妹妹招惹得疾哭乱叫的。如果你要不听话的话,等过完年攒在一起狠揍你。”

    小永昌嬉笑着小脸,连连点头的答应:“嗯、嗯。”

    第二天,三十上午。父亲让帮着干活的大哥士昌歇了工,可他自己却没有歇工,在房后抡着大镐刨土粪堆。

    大哥士昌因平常总跟着父亲干活,一年里难得有几回玩的机会,所以这回就去后院一个本家的叔叔家,同他们都是年令都差不多的大孩子们在一起玩棋累。小永昌也跟着去了,他们玩的是赢小柳木棍的,别人出了三个棋子说:“我这是车马炮。”

    大哥士昌出了最后三个棋子说:“我这是将士相,我赢了!”

    小永昌就替大哥把家拿着赢的小柳木棍。

    当玩到将近中午时,这个本家的叔叔家锅里熬的肉就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小永昌闻到了馋得直淌口水。因他毕竟还是个小孩,所以就抑制不住食欲的约束,开始哼叽着磨起大哥说:“大哥,我要吃肉……”

    “你要吃什么肉?”大哥低声吆喝他。

    这个本家婶婶听到了,说:“先等一会儿 ,小永昌,等肉烂了婶婶就给你盛一块来。”

    大哥士昌一听,这哪行,来了就要嘴吃太不象话了,便赶紧抱起小永昌就走说:“ 咱回家去,咱家也熬肉。”

    回到家里,由于他们家人口多,生活越发的困难,哪有肉?锅里熬的却是大萝卜条,里边放有几块土豆块。小永昌见家里没有肉,便大哭大闹的作祸起来,哭叫道:“妈,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孩子虽多,可母亲对于每个孩子都是很慈爱的,气得想揍,没有舍得,就抱起小永昌哄着说:“小永昌,你别哭,妈昨天都告诉你啥来着?没告诉你过年不行作祸吗?要作祸短打,你怎还作祸呢?”尽管母亲怎样哄他,小永昌都不听了,只是一个劲的哭叫着,他要吃肉。这可将母亲作祸火了,骂道:“你这个小作祸精,咱家越没有的你越要,这大过年的,都叫你作损气了,今我叫你哭?”说着,照着小永昌的屁股,“叭、叭”就是狠劲的打了两个巴掌。小永昌哭叫得更厉害了。

    母亲是出于无奈才打了小永昌,实际上是打在孩子的身上,疼在母亲的心上。母亲见打了两下子不但没震唬住,反而使小永昌哭闹得更厉害了,虽气得不行,可也再下不得手打了,泪珠不觉得从脸上无声的滚落了下来。这眼前的凄苦生活,怎能怨一个刚懂事的孩子?使她又联想起了才十二岁就去给人家当童养媳的大女儿,泪水便更加流而不止……

    小孩再驴性,也是得怕个人的。在房后刨粪的父亲听到了四儿子小永昌哭闹,回屋来倒没有打他,只吆喝道:“你哭什么?欠揍吧?”

    小永昌立刻就止住了哭闹,不敢再作祸了。

    大哥士昌因在白天没有过够玩棋累的瘾,所以到三十晚上又要去那个本家的叔叔家去玩。小永昌还要跟着去。这回大哥可不情愿带他去了,说:“你一点也不听话,我才不带你去呢。”

    他吓唬大哥说: “你要不带我去,我就哭,我就作祸!”

    大哥说:“你要故意作祸魔人,就得揍你!带你去,你这个小馋鬼朝人家要嘴吃,不嫌丢?”

    小永昌央求大哥说:“这回我再不馋人家啥了,你带我去吧,好大哥……”

    母亲怕小永昌别再真的作起祸来,正是大年三十晚再不安宁,就更不好了,于是替小永昌给讲情说:“你带他去吧,士昌,反正三十下晚谁家都是包饺子,他也没啥可要的了。”

    经母亲这一说,大哥士昌又带着小永昌去了那个本家叔叔家。人家正在包饺子,本家婶问士昌:“你们家也开始包饺子了吧?”

    “我妈刚和面,还没包呢。”

    “啥面的?”本家婶又问。

    “可能是高梁米面的。”

    “你们家过日子也太过于仔细了,”本家叔叔说:“一大年了,也该包顿白面的饺子吃了。象我们这日子也不比你们家强多少,可过年了,怎的也得想法包顿白面的饺子吃。”

    这闲唠嗑的话,小永昌听了在心里就记住了。等大哥和这个本家叔叔的孩子们在一起玩了些会儿后,本家婶就分派孩子们去抱柴禾开始炒瓜子和落花生。大哥就领着小永昌回了家。父亲和母亲正在炕桌上包饺子,小永昌脱去鞋上炕问母亲:“妈,咱家包的饺子是啥面的?”

    “是白面的呗。”母亲笑着说。

    “不对,我知道,是高梁米面的,你竟糊弄人,妈。”

    “你是个小孩,糊弄就糊弄你呗,你知道还问。”

    “不,那我要白面的,妈。人家那院我婶婶家都是白面的。”小永昌站在母亲身边扭达着说:“咱们家一到过年就是这样的,我不要!”

    父亲见状来了气,一瞪眼珠子说:“怎的?你不要,不要还不给你吃呢!”说着,就抬起一只大手拿出要打人的架势。这一着这回不但没使小永昌马上的老实起来,倒使小永昌憋堵起小嘴要哭。父亲见小永昌要哭,就更激了眼,起身就要过来狠揍小永昌一顿。母亲见势不妙,这三wWw.十下晚要把孩子打个疾哭乱叫,一大年保准都不会顺当,便紧忙将小永昌搂到怀里保护起来说:“孩子小不懂事,你大人还不懂事?你要打人不也得看看是啥时候?你痛快的包你的饺子!小孩吗?大三十晚上的,你越打他,他不越哭?”

    父亲叫母亲这一说,又坐了下来说:“这要不是年三十,我非打飞了这个挑皮捣蛋的小嘎豆子不可。”

    母亲将脸紧贴着吓得没敢哭出声的小永昌的小脸,哄着说:“你别哭小永昌,你听妈给你说,过年要包饺子,还是高梁米面的好,白面的不好,这事他们别人家都不知道,咱们不告诉他们。过年要包高梁米面的饺子,等咱家你们哥几个长大以后,都能当上大官,高升。当了大官后,出门坐大桥,前头有鸣锣开道,好神了。要是包白面的饺子,那就啥都白了,等你们哥几个长大,就连芝麻大的官谁也当不上了,就别说是坐大桥了。”

    小永昌看过屯子中娶媳妇坐轿,觉得挺好的,听母亲一说长大当官坐轿,就不哭了,也不再要白面饺子了,在母亲怀里呆了一会儿说:“妈,那我不要白面饺子了,我玩去。”然后他挣脱出母亲的怀抱,下地又玩去了。

    父亲对小永昌一会儿孬,一会儿又好了,真是又气又好笑,使哼了一声说母亲:“还是你们娘们会哄孩子,我是没那份耐心烦。”

    初一,一大清早,吃完饺子后。屯里的人们就都开始走家串户的互相拜年了。父亲和大哥、二哥、三哥,因一吃完就都走了。家里就剩下母亲、小永昌、小妹妹和不会走的小弟弟。小永昌觉得在屋里没啥玩头,就下地穿鞋到外边去玩。

    他一出门,便对大哥、二哥他们在院子里前些天堆塑的大雪人发生了兴趣。他见往日里二哥和三哥他们常和别人家的孩子在一块儿用雪团当炮弹互相打雪仗玩时“嗵,哐”的挺有意思的。于是他个人就撅个小屁股,在院子里的雪堆跟前,攥了些小雪团。然后他以大雪人作为打击的目标,就自己很有兴趣的玩开了,用小雪团边朝大雪人的头上打,嘴里边模仿着二哥、三哥他们打雪仗时喊的“嗵,哐”的声音。由于他攥的雪团小,打在大雪人身上倒无济于事,但用红尖辣椒做WWW.soudu.org的大雪人的鼻子却被他给打掉了。他认为是胜利了,继续用小雪团朝大雪人打。这时,他大舅牛德山、二舅牛德林到他家来拜年都快走到门口了,他弯腰去捡小雪团也没看着。捡个小雪团就直接朝大雪人撇去,可这一下子撇歪了,正好打在二舅的怀里。

    二舅扑落了一下碎粘在身上的雪说:“好一个小无羽箭哪!”

    小永昌站定抬起小脸一看,见是大舅、二舅来了,便高兴地扑上前去说:“大舅、二舅过年好?”

    这一个好问得,将大舅高兴的马上将小永昌抱起来亲吻了一下冻得发红的小脸蛋说:“你刚才怎用小雪团打你二舅呢?”

    “我打大雪人呢,我没打我二舅呵。”原来小永昌这下子撇哪去了,连他个人都不知道。

    大舅抱着小永昌边向房门走,边说:“看你冻得这个样,你还淘呢,不怕把你的小手小脚冻掉了?”

    小永昌在大舅怀里说:“没冻掉,都长着呢。”等大舅刚一开房门他就喊:“妈!我大舅、二舅来了!”

    大舅进屋后将小永昌往炕上一撂就对小永昌母亲夸开小永昌说:“我四外甥这小嘎子可真乖,还知道问大舅、二舅过年好呢。”

    母亲笑了说:“赶上这是我早晨吃饭前特意告诉他的,正巧碰上你们来他就用上了。你四外甥这孩子可淘气了,是个小作祸精。”

    大舅、二舅和母亲正说着话。父亲出去走了几家也回来了。等大舅、二舅都在炕稍的炕檐边坐下后,小永昌上前又去拽住二舅的手说:“二舅,你刚才在外边说的那个,啥叫无羽前呢?你告诉我二舅。”

    父亲见状又申出一只大手拿出要打人的架势吆喝说:“小永昌,你快给我滚一边去!怎么学的爱缠磨人呢?”

    二舅制止了父亲说:“姐夫,你不要动不动就想打孩子。我这小四外甥可乖了,我还挺喜欢他呢。等会儿我告诉他几句,他就会走了。”

    父亲经二舅一说暂就没有撵小永昌走开说:“小孩这玩艺应可不能惯着他,越惯他越上脸。”

    二舅开始给小永昌讲啥叫无羽箭了,说:“这无羽箭呵,是二舅以前听说书的先生讲水浒传,水泊梁山上的一条好汉张清的混号。这张清他手使长枪,腰间挎着个锦囊,里边装有些象鸡蛋大小的石头子。他的枪法倒不怎算高明,可他用手投掷的石头子,却是百发百中,能够百步取人。因用弓射的箭,箭杆上都是带有羽毛的,而他用手撇出的飞石子是无有羽毛的,所以梁山上的好汉们,都称这手使飞石子的张清为无羽箭。刚才在外边你打在二舅身上的那小雪团,不正象梁山好汉张清撇的那石头子,无羽箭吗?这回你知道了吧,小永昌?”

    小永昌听完了,手舞足蹈的说:“二舅讲的真好听!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就先去一边玩吧,二舅和你大舅好和你爹你妈唠会儿嗑。”

    小永昌“嗯”了一声,然后到一边玩去了。

    打这以后,小永昌就常去二舅家,让二舅给他讲故事听。

    这年秋后。才十五六岁的大哥士昌,因身体单薄,在秋收和打场时又是搬又是扛的,有些用劲过力了,就累吐血了。父亲见大哥的身体以后再不能吃得硬了,于是后来就托人给大哥找了个买卖地方去学徒,学个买卖人。改行不干庄稼活了。这家买卖地方在八面城街西,商号叫“管家通”大哥去学徒是不挣钱的。这样家里的一大帮人光靠父亲一个人干活是不行的,父亲就只得让才十二岁的二哥运昌去跟着他干庄稼活。

    第年,小永昌七岁这年春天,杨柳发芽放青时。父亲抓早晚编了两个柳条筐,一个长方形筐,一个去了皮的白条小圆筐。父亲拿着小白条筐和他说:“小永昌,爹编的这个小筐好看不?”

    “好看。”

    “你喜欢吗?”

    “喜欢。”

    “你喜欢,你就拿着它和你三个哥俩去挖箐茇蒜,行不?”

    “行。”

    “那明天你就和你三哥俩去,啊。”

    小永昌点头应道:“恩呢。”

    父亲让小永昌和三哥去挖野菜,是为了补充家里的吃粮不足。三哥宝昌才比他大三岁。小哥俩就每天去大野地里挖春天最早长出来的一种野菜菁茇蒜,挖回家来用它包菜团子吃。

    小永昌因年令还小,去了也挖不多少,父亲这也是知道的,但父亲让他去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和三哥俩做个伴,否则只让才十岁的三哥一个人去也是有些太孤单。

    他同三哥俩去了两趟大野地后,因天气都很好,再加上大野地里有嫩绿的小草,地头上还有刚发芽的杨柳树林带,三哥可以用杨柳树枝的皮拧下来个筒做响吹。树带里还有欢快的叽叽叫的小鸟,树带外的下边还有哗哗流淌的清澈的小溪,这一切很有生机的美丽的春天景象,都使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因小永昌对野外的一切产生了兴趣,所以他对一些初感到奇妙的自然现象,回到家里就要问问父亲和母亲,他先问父亲说:“爹,那大野地里能拧响的杨柳树,它为啥一到这时候就发芽呵?”

    父亲说:“天头暖和了它就发芽呗。”

    “那大野地里为啥能长出青草和菁茇蒜呢,爹?”

    父亲见他有些粘牙倒齿的就不耐烦的说:“你这小孩,怎这多事,啥都要问呢?去吧!你问这些有啥用?”

    父亲没有告诉他,小永昌又问母亲:“妈,那大野地里的青草和菁茇蒜是怎么出来的?”

    母亲耐心的告诉给他说:“大野地里长出的青草和菁茇蒜都是有种子的,等它的种子到秋天成熟后,风将种子刮到哪里,到春天气温一暖和,它们就会自己长出来。”

    小永昌又问:“妈妈,那种子是从哪来的?”

    “是一年一茬结出来的呗。”

    因母亲对他是有问必答,总是那样耐心的,所以小永昌从此以后有什么要问的事就去问母亲,不再去问父亲了。

    一天。吃完早饭后,小永昌同三哥俩去大野地里挖菁茇蒜。一出去时,外面就开始在刮风,开始风还不怎么太大,等到了大野地挖了一会儿菁茇蒜后,风就越刮越大了,手里的筐就不能轻易的撒开手了。将小永昌刮得都直摔跟头,他跟三哥说:“走咱回家吧。三哥,这风可太大了。”

    三哥因是大一点的孩子,懂事,知道要挖不回去菁茇蒜,回去是不好向父亲交差的,于是说:“咱再挖一些再往回走,太少了咱爹是不能答应的。”三哥的话音刚落。小永昌手里的小筐,因他稍不注意,便就“嗖”的一下被大风给刮脱出了手。接着小圆筐就象一个小圆球一样的飞快的飞滚着跑了。

    “三哥,我的筐……”小永昌哭叫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