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赴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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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成人的世界里,每做一件事情都是怀着各自的目的的,他们在经历了人世间的残酷后,逐渐褪去青涩,将嵌在人心上的丝丝血肉一一剔除,修炼下一双通透的眼,世界变得无比清晰。那些人与人之间纷繁复杂的纠葛与缠绕被一一撇去,变得无足轻重,剩下的骨骼上标的全是“利益”两个大字。

    此时的岑玮伦便用这样一双眼看着在场的各位。

    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也只有来到了这里才能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有以各自的姿态展现出丰采,绝不过一分,过则狂;也绝不少一分,少一分则弱,严守着各自的位置。

    到底有多少人是真的为了祝福,尽管被祝福的人也许并不需要,所谓的祝福只是年轻时单纯的念想罢了,此时没有人关心。

    打心底里,岑玮伦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此时的她看起来有些冷漠,漫不经心,一双眼漫无目的的四处看看,或者低下头轻抿一口杯中的酒,再将杯脚握在手底轻轻地把玩,一双眼看着浪漫的红色在眼底渐渐溢开,逐渐成为一片放大的模糊,就像有时候的人生,混沌不开。

    实在无聊,岑玮伦搁下酒杯,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侧门就是后花园。眼跟前的是用草藤围成的拱形门,门下面的是一条窄窄的卵石路,将花园隔成两半,右边是好大一片草坪,左边种着许多的花花草草,左边更远处是一条小长廊,岑玮伦知道那里挂着一个秋千,于是信步朝那走去,刚一脚踏进去,便开始后悔,心中连呼倒霉,本能地就想抽脚折回。很显然,沈之冰已经看见她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样的情况是断断不能撤的,否则就是示弱,但她也不会傻到先开口,于是一个侧身,坐在了长廊边的石凳上。

    园子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远远地从屋子里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脸上,在黑夜之中透着一股清冷之气。

    园子里的事物并不清晰,自然是无景可欣赏。春天的天空也并不美丽,几颗小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若有若无的,嵌在深黑的天空中。

    岑玮伦抬头看着它们,心中却在想着身边那个让她同情的女人。这么多年了,她付出了一个女人能付出的所有,却并不能得到那个男人半分的真心,哪怕连应有的尊重都没有,只有些徒有其表的虚名,这恐怕并不是她想要的。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同情我?”

    岑玮伦遥思飘想,有那么一会甚至都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沈之冰,直到沈之冰的声音响起,才把她拉回了现实。很明显沈之冰的声音是带着刺的,中间有极力压制的尖利。她看了看沈之冰那双冰冰冷冷的眼,那里拧着一股子恨,如果那双眼能够射出箭来,恐怕此时的她就是万箭穿心了。

    “所有的人都在自以为是的同情我,其实我才同情你们。”

    “你们心里巴着盼着骆风能给你们一个微笑,哪怕只是看一眼,心里也包准乐开了花。可眼见着这个男人属于我了,就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地,巴不得我快点死掉才好,其实心里酸得冒苦水。”

    “你们就酸吧,就恨吧!”

    沈之冰已经拂袖而去,却又折了回来,“岑玮伦,我告诉你,不要想打什么主意,趁早死了这份心,这个男人是我的。”

    “自—始—至—终,都是!”沈之冰是咬着牙说的这几个字,狠狠地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

    从头至尾,岑玮伦都没有说一个字,很明显沈之冰已经被羞辱和愤怒包围了起来,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窜出了头,而她就恰好不好地碰在了这个端口上。她并不想落井下石,任何言语只会激出沈之冰的愤怒,将之逼向歇斯底里。一个女人从高高地天堂之上跌入深深的地狱之底,这样的表现已经是极尽忍耐了。

    她不想这么做,她是忠实于她的同情的,尽管沈之冰并不需要。此时的沈之冰对于她来说更像个参照。

    一个男人咳的一声,打断了岑寂玮伦,她原本出愣地看着沈之冰的背影渐渐离去,这会吃惊地朝声音看去。

    居然是申骆风,岑玮伦吸了口冷气,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并不认识。

    他来这里到底有多久了?

    其实申骆风早就来了这里,早在沈之冰和岑玮伦之前,他跳舞跳得累了,还有老头子那张气绿了的脸。他估摸着要再不收敛下,指不定就直接拧起他的耳朵,将他一脚喘出申家大门。

    于是他出来喘口气,刚好就碰上了陆如谦,两人就找了个僻静的地,坐下闲聊,刚没聊两句,就听到咚咚咚的女人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回转头一看是沈之冰。陆如谦刚要开口打招呼,却被申骆风制止了,眼看向那张已经气白了的脸,陆如谦了然,两人便坐在那里噤了声。

    接着又是一个女人的高跟鞋声,然后就是沈之冰噼哩啪啦如炮弹一样滚烫的愤怒。

    这些年沈之冰到底从他身边赶走了多少女人,总之是数不清楚的。这个女人凭着她的一点小聪明,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没有一桩能逃过申骆风的眼。

    他早就没有了心,心在哪里,也没有人能从他反复无常、变化无端的行事作中探出点点端倪。总之,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落入他的心,当然也包括沈之冰。有沈之冰帮他,他自然乐得清闲,省得想后招赶走那些不请自来的蝶恋,所以这些年来他就留着她。她的愤怒自然没什么稀奇,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不希望给了她一个竿,她就不知天高地厚地顺竿爬了。他就是要给她一个残酷,让她好好清醒地看到现实。在这样一个血肉模糊的世界里,只有清醒才能好好活着。

    倒是岑玮伦的表现让他意外,异样的平静,眼中居然还有同情,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于是心中生起也许邪念。

    ……

    岑玮伦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要想的实在太多了,她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这样就显得混乱而迟滞,表现在脸上,则是呆呆地发怔。

    一个词本能地蹦入岑玮伦的脑海中——冷酷。对,就是冷酷!男人冷冷地坐在一边看着与她有瓜葛或曾经有瓜葛的两个女人之间的一场战争,他居然还这样的平静,完全抱定一幅看戏者的姿态,冷不丁还冒出头来,非要人将并不想认清的现实看个究竟。这该有多冷的一颗心才能办得到,冷得岑玮伦在三月的春夜里,想搂着胳膊瑟瑟发抖。

    那个陌生男人电话响起,就接电话去了,知趣的走远,只留下申骆风与岑玮伦两人。

    在这个时候跑路是最好的选择,陆如谦知道,岑玮伦当然也知道。只是没有那个电话,她转身就走了。然而刚迈开脚步,就被申骆风一伸长臂拉进了怀里。

    他一双手暖暖的,迫着岑玮伦的腰紧紧的贴着他,岑玮伦极力将手死死抵在他的身前,死撑着,而背后那双手却像铁掌似的,她动弹不得半分。她死了心,只有不动一下,不吭一声,用沉默来表现她的抵抗。

    申骆风一把抓着她的颈,迫使她抬起头来。只为鱼肉的她只得恨恨地看着他,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申骆风的一又眼晶亮晶亮的,亮得她有一会睁不开眼来。他便抓着机会似的,把他温热的唇贴了上来,还咧着牙轻咬了她的唇瓣,临了还伸出舌头舐了舐她的唇瓣,这才松了手。

    岑玮伦简直想破口打骂,申骆风却哈哈笑着,潇洒的走开,只留了她急在当场,一团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着,灼得她想呕血。

    半响,才渐渐平了气息。她估摸着时间才过了一半,不到午夜12点,林梓茵是撤不了的。而她是再也不想踏进那个门槛半步了,她调头看看斜前方那条长长阔阔的梧桐路,在无边的黑夜里散发着幽深的光。她有些想骂咧,此时,也只能咬咬牙,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