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画竹难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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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上!七星阁的小倌儿刚才来了一趟,说是上虚元君听说园子里的‘黑昙’就快开了,想趁夜来讨个酒喝。”穆言匆匆的跟在炎君身后,一边报着事情,一边看着炎君的脸色。

    “哼,他倒是闲得紧。”炎君忽的停下脚步,“穆言,本君倒是听闻七星阁的那个小倌儿,长得十分讨人喜爱,眼睛又黑又亮,谁见了都夸长得好……”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面色渐渐变白的穆言,顿了顿“你倒是跟本君说说,是本君的卓彦眼睛黑亮些,还是那小倌儿的?”

    “自是卓公子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那小倌儿怎能比得上!”穆言低了头,谦顺的回道。

    “那上虚元君私下里都送了你些什么好物事?”炎君眉头轻轻挑高,微微斜睨着比他高出两头的总管,神色平静,谁也看不出喜怒来。

    穆言一时脚软,“扑通”跪下,“奴才不敢了,君上,上虚元君前些日子便对奴才说想来看看,奴才当时推托了,可禁不住他再三的纠缠,奴……”

    “够了!本君只问你,那上虚都送了你哪些物事?拿出来……”炎君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不耐。

    “没、没送什么,只是送了个吊坠儿……”穆言急忙从腰间扯下一个玉坠儿,双手递上,“就是这个……”背上冒了些冷汗,打死他下次也不敢再收礼了!

    “这等货色也敢拿来糊弄本君?”抬脚踹去,把穆言踢了跟头。

    “奴才冤枉,这个玉坠儿真真是上虚元君早会时塞给奴才的!”穆言慌了神,难道早会时炎君就知道上虚与他私下里嘀咕的事?却为何留到现在才说?

    “没出息的东西!自家宫里的东西还比不上这么个破劳什子?”炎君脸色沉了下来,黑昙八百年才一开花,珍稀得紧,这上虚老儿,想白白看了去么?

    看着手上的玉坠儿,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起来吧,放出话去,明晚丘园里的‘黑昙’花子时盛开,邀请各位上仙来赏花,设摆酒宴……”看着穆言一脸错愣,忍不住又踢一脚,“还趴着干什么!去送信儿,记着……把这个玉坠儿夹在七星阁的信里。”将手中的玉坠儿扔向穆言,大步向“栖凤居”走去。

    “放话儿,请上仙来赏花?”穆言摇了摇头,不是不喜别人来看的么?两年前,就因为没拦住文虚子钻进丘园里拔了一株紫棠说要带回去种。文虚子得偿所愿地走后,炎君冷着脸,罚上任总管浇了半年花儿,还免了职。怎么,今年突然间又倒了过来……

    唉——君心难测啊……拍拍土,捡起那个害死他的玉坠儿,认命的爬上云头,送信去也……

    “彦儿!”一走进栖凤居,就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正伏在案头,画些什么。

    “炎君哥哥!”卓彦扭脸儿,看到一脸笑意的炎君张开双臂,等着抱自己,高兴得扑了过去。小脸儿白中透粉,眼睛黑亮如星,让炎君忍不住亲了一口,这才抱起,坐于案前。

    呵,炎君哥哥……每次听到这种叫法,他都忍不住想笑。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炎君这个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这小声儿,软软甜甜,像碎玉一般悦耳,黑水银一样的眼睛,纯净至极,小嘴总是嘟着,水水润润。

    “彦儿刚才在画些什么?”眼角扫向案面,不禁有些惊讶。一支墨竹,风韵优雅,昂首不屈,节节骨质,映入眼底。

    “这是彦儿刚才画的?”转过那张软软的小脸儿,正对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小卓彦没有发现炎君的笑与往日有何不同,仍一脸得意,“炎君哥哥,我画得好看吗?”

    “画得好看。是谁教彦儿画的?告诉炎君哥哥……”

    “没人教彦儿画,是彦儿平日看炎君哥哥画画,就自己想着画的。”玉脸稍稍沉了沉,这么小的年纪,便学会撒谎了么?自己平日作画,却从未画过竹。

    “哦?那彦儿告诉哥哥……”将卓彦环着自己的小手拉下脖子,眼睛微眯,“为何要画竹?”

    卓彦喜欢竹?为什么喜欢竹?为什么要喜欢自己最讨厌的东西?抓着小胳膊的手不经意间用了力,眼瞳也深遂起来。

    “疼——”小卓彦皱着眉,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那双桎梏。

    “不许躲本君!说,为何要画竹!”炎君冷着脸,手上的劲道加大。丘园中并不曾种竹,只因他讨厌竹!那么,他一个五岁大的小娃儿,在哪看到过竹?

    “呜……痛啊……呜呜……痛痛……”小卓彦忍不住哭起来,哭声引来了几名宫女,一看这副情形,却也不敢上前。

    “不许哭!给本君说!为何要画竹!”双腿用力夹住不停扭动的小身子,炎君怒极。

    “因、呜……炎君……呜呜……哥……的画……里没有……竹、竹……呜呜……”手上的力道慢慢放松,炎君低下头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儿,眼中的凌厉慢慢消退。

    抬头示意宫女进来服侍,将哭个不停的小卓彦交给宫女。

    “园中没有种竹,彦儿在哪见到过竹?”神色缓和了些,语气却依旧凌厉。

    “呜呜……嗯…在…呜…凡间…”炎君一怔,怎么忘了,彦儿在下界生活了五年,又岂会没见过竹?

    “呜呜……嗯呜……呜……”宫女轻声哄着,拍着吓得发抖的小身子,低声软语的哼着歌谣。不一会儿,小卓彦的哭声渐渐小了,只顾抽噎着,黑亮的大眼睛偷偷看着面色渐渐缓转的炎君。

    “好了,过来。”炎君招手,宫女便小心的将小卓彦置于炎君怀里,垂头退了下去,她们的职责之一,就是将炎君吓哭的小卓彦以最快的速度哄好。

    拿起帕子,细细的擦着小脸上的泪痕。“以后不许再画竹,也不准彦儿爱竹,本君不喜!”

    小卓彦害怕的点点头,再天真的孩子此时也明白了一件事:炎君哥哥不喜欢自己画竹!至于为什么不喜欢竹,却也不是他想得到的问题。轻轻拍着自己怀中软软的小身子,端起案上的茶碗喂了几口水,神色渐渐温柔起来。将小袖子挽起,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粉藕似的小胳膊上,几条青紫抓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痛吗?”轻轻揉着,乌黑的眼瞳盯着小脸儿上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小卓彦点了点头,随即又慌忙摇了摇头,乌黑的大眼珠子闪烁了几下。

    炎君轻笑一声,点着那粉嘟嘟的小嘴,“那些个奴才都教了你什么?阳奉阴违?彦儿,你只要记住,炎君哥哥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许对炎君哥哥撒谎,不许对炎君哥哥有所欺瞒,否则,本君就扒了你的皮!”

    小卓彦听不出炎君话里的血腥味儿,只是看着炎君如玉一样的侧面,一脸迷惘。

    “炎君哥哥,什么是阳奉阴违啊?”

    “就是本君问你痛不痛,你明明是痛的,却又摇头。明白了吗?”

    “哦——嗯嗯!彦儿不阳奉阴违,炎君哥哥,你刚才抓的彦儿好痛、好痛!”稚嫩的童音伴随着无比郑重的表情,竟让炎君心底有了一丝暖意和信任。

    这,也许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块净土了吧……忍不住又亲了亲嘟着的小嘴儿,“彦儿乖,本君明晚上带你去园子里赏花,好不好?”

    “真的吗?炎君哥哥带彦儿一起去赏花吗?太好了!炎君哥哥最好了!”到底是小娃儿心性,转脸间,刚才的不愉快便烟消云散。

    呵,只是说赏花,便乐成这样了,若是再有人送你一堆好玩的物事,岂不更是乐开了花儿?炎君看着自顾高兴满地乱跑的小卓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伸手摸了摸上扬的唇角,炎君眼底闪过一道利芒。

    谦谦之竹,骨风立节。彦儿喜欢竹,是喜欢竹那样的气节还是竹那样的顶风而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哪一种,那都不是他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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