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吗?”一个神色冷凌的华服少年,眉也不抬的淡淡问着案下跪着的男子。
男子偷偷用眼角看了看少年,心中不免叹息,明明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啊……
却偏偏冷酷无情,手段毒赖。
“回炎君,已经将文丘锁于天牢,封了四道天锁。”
“下去吧——”少年没有抬头,仍然沉浸在书卷之中。
男子默默退去,眉宇间有着一丝隐忧。
会杀了他吗……
会的吧……
宁可背负弑父的罪名也要恨着吗?
何曾见过炎君手下留过情,放过谁?
唉……
还只是个孩子,却不得不背负起丘国的苍生大计……
九重天外的那位大君,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竟谁都不扶持,偏要扶持一个八岁大的娃儿……可怜哪——
这不是将一个孩子置于火尖,慢慢地烤吗……
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子了……纵是他再天资聪慧,也禁不起这般煎熬啊……
唉——
“去天牢——”华服少年终于放下书本,眉间淡淡的拧了个‘川’字。
母后啊母后,纵是您想揽政,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想到这里,少年的眉头皱得更紧,缓缓站起身来,那英朗俊逸的面上覆满冰霜。
一双凌厉的眸子,似能看透世间,分分毫毫……
自八岁登基,他就不再是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恍如一夜之间,迅速长大、成熟起来……
不得不算,不得不防……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才十岁啊,鬓间就有了几根华发,他偷偷拔下,烧掉……
他是丘国的天子,怎能容忍这等有损颜面的事发生……
原来——
江山是如此沉重……
怪不得,父君早早撒手西去,还面带微笑……
那样的轻松、满足——
“文丘,你当日高高在上之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此地?”十岁的少年,隔着牢门,淡然的看着被四道天锁牢牢困住的男人。
那眉眼,那神态……
多像他呵……
可惜——
人心哪,总是贪得无厌……
“炎君亲自来问候微臣,微臣死也瞑目了。”带着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少年,这里是那样的污秽不堪,可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精致的玉雕,高贵、优雅……
如果不将少年狠辣的手段算在内的话……他该是个完美的君王。
少年嘴角竟微微勾出个讥讽的笑容……
臣呵——
当臣子的竟会与当今太后滚床单啊……
一滚就是二十几年——
该说他尽职尽责过了头呢?
还是该怪他野心太大了呢……
“看到这样的我,你满意了吗?”少年迎着文丘审视的目光,神色冷清。
满意!当然满意!
我的……儿子……
“臣要怎么死?炎君才能泄恨?”文丘长叹一声,闭上了那双看了几十年肮脏东西的眼睛。
死呵……命一条而已,要怎么泄恨?
恨了十年,该怎么放下?
恨啊……
这东西拿起来就不太容易了,想要放下就更难……
更何况……
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每每梦见自己咬牙切齿,又大汗淋漓的醒来时的恨意……
或许,更恨的是自己……
明明是那么高贵的人儿呵,却偏偏觉得比丐儿更脏!
“极刑——”少年慢慢的转身向门口走去。门外,就是阳光……
可惜……却透不到这里,也透不到心里……
极刑呵……极致了不是吗?
不,其实还是觉得不够、不够解恨……
恨啊……为什么不在自己不懂事的时候,接出宫去,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个饭,聊个天,父慈子孝,承欢膝下,不好么……
人心啊……明明才巴掌大而已,为什么想要的东西,却那么多呢?
少年用力推开厚厚的铁门,将自己全身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良久……
举出左手搭在眼前,仰头望着高高的九重天——从那么远的地方照过来,又能带着多少热度?
暖得透他这颗冰一样的心吗?
暖不透呵……
怕是永远也暖不了,暖不透了……
“穆言,有事就奏,别在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本君正在忙!”案子后,一个身穿藏蓝色流云暗花华服的少年,埋首于案前如山的折子里,神色稍有不耐的抬起头来看着立于自己身前神色不太自然的侍丛。
这一抬头,才看见少年双目光彩流转,眼瞳乌黑深遂,像一沼迷潭,将人无声无息的吸下去,精心呵护的皮肤有着一种长期见不到阳光的苍白,薄唇微抿,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用说出来,便能令看见的人细细体会。一双长长的剑眉微微吊起,斜没入鬓,睿智机警。只是那袍子的颜色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过份沉闷了些,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年龄气质。
穆言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声,若不是主子不苟言笑,这天上地下,只的没几个能比得过自家主子。
“主子,太后她……”穆言猛的住声,只因看到那双乌黑的眼瞳里忽的散发出一种微微的凌厉,射人心魄!
仅仅是微微的凌厉啊……穆言额上有些冒冷汗,想像不出谁能受得住主子那百分之一百的凌厉呐……
“昨日本君去参拜大君时,路过南天门,那正缺个清扫的,想必现在还不曾招到合适的人选。” 穆言呆了一呆,随即会意过来。
不能再说什么了,肯留下她,已经是仁慈中的仁慈了……
南天门啊……门外可是蹲着几头饥饿的白虎在看门呐……虽说是神兽,可终究是头畜牲啊……一个搞不好,凶性大发,那,那可就不妙了……忍不住擦掉脸上的冷汗,一路小跑着去了太后的寝宫。
唉……
这一代的炎君,比历代的炎君都狠辣许多……
否则,又怎能在一夜之间,颠倒乾坤,扭转大局?
背后是九重天外的大君撑腰,纵使有几个年长的兄长,又能如何?
结果,不还是立了个八岁大的娃娃做了王位?
短短两年,这个八岁大的娃娃儿就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由一个懵懂的孩童迅速的长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丘国帝君!
咋舌之余,又不得不佩服那位九重天外的大君独到的眼光。
这重重的担子啊,砸到了一个十岁的少年,不!或许只能称之为孩童的身上……
苦啊——
太后寝宫内,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儿,甚是刺鼻。
“太后——”穆言向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将药碗端至床前,透过薄如轻纱的床幔,依稀可见床上卧着一名美丽的少妇,大眼迷离,容颜憔悴。一见到侍女端来的药碗,随即像疯了一般扭动着,挣扎着……
“我不喝——不喝——炎儿,你怎能如此对待你的母亲!不——呜呜——”竟是被几个宫女一起按住,强行将药灌了下去!随即迅速拿起床边的软绳将少妇绑了起来,放下床幔,弯身退了出去。谁也没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
穆言暗暗叹了口气,欲说些什么,却又摇着头,拂袖离去。
“若是再闹,也不必上报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交待了领头的宫女,疾步离开。
没走几步,就听到太后歇斯底里,崩溃神经的尖叫声,呻吟声……
“不——不要——为、为什么、不杀、了我——不、杀了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为什么不杀了你,难道你不知主子心中到底有多恨吗?
恨着,却又力争从大君手中救下本该以天雷劈死的你,到底是爱还是恨?
穆言一想到书房里那小小的几乎被压跨的身影,心头一痛。
谁该可怜谁……
谁又说得清,爱与恨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说不清啊……
“穆总管——穆总管!不好了!不好了!”几名小厮慌慌张张的边跑边叫,穆言眉头皱起。
“放肆!”几个小兔崽子,越来越没规矩!
“不敢放肆啊,穆总管,你快去看看吧,酒窖里出鬼了!”穆言闻言,原来白晰俊秀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额上青筋争先恐后的跳动着。
到底是哪个混蛋收留的这几个小厮?
忍不住一声暴喝:“这里是什么地方?三重天外!什么鬼能飞到这里来!长没长脑子!”
“……”
“……”
“……”
几名小厮被吼得愣了愣,对呀,他们是神仙耶!哪来的鬼?
不是鬼,难不成是……贼……
贼!?
酒窖里怎么会有贼?
啊——偷酒的贼!
“快抓住它!抓住它!!在这里!!不对!不对!跑那里去了!”几名小厮拿着扫帚、拖把、木棍、铁锹,齐齐上阵,热闹非凡的围追堵截着一条小白影。
那小东西跑得太快,嗖嗖嗖的上窜下跳,几名小厮一见追不上它,纷纷踩着小云彩,捏着决,在宫里上上下下,追的不不亦乐乎。
差一点,就差一点……
小白影嗖得一声钻进一间虚掩着房门的屋子内,没了踪影。
小厮面面相视,额上冒出了冷汗,谁也不敢靠近那间屋子半步。一时间,寂静无比。
“哪来的妖孽!”一声龙啸,震得穆言抖了抖,急忙飞奔赶来。
“呜——”一声类似于某种动物的惨叫声,从书房内传来,穆言脸色白了白。
妖孽?还、还惊了龙驾?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闹鬼就是妖孽?这、这可是三重天外耶!
难不成如今仙风世下,鬼道昌荣?
“主子?”穆言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试探的唤着自家主子,却见到自家主子竟一脸娴适,盯着已经晕在案子上的那一小团白茸茸的东西上,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笑意?!
不可能吧!
笑意!
穆言擦了擦眼睛,千真万确,从来不笑的主子竟然笑了!
等等——那团白毛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耶?聪明的亲们一定也猜出来了吧~没错!‘小六子’华丽丽出场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