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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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刚走出大礼堂大门,胡二从远处跑了过来,当他跑过法国梧桐树下那条水泥路,地上的几片黄叶象几只枯叶蝶跟在他身后飞舞。

    胡二跑到他们面前,建军看到他满头大汗。这可是秋天了,不应该出这么多汗水。他看了一眼许慧娟,一边取下军帽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走到方领导身边堆着笑脸说,方主任,这是怎么了?建军从没见过胡二脸上也会出现这样谦卑讨好的笑容,那只有汉奸和特务才会这样笑的。胡二是革命战将,是打仗不怕死的英雄,可是在矮个子方领导跟前他倒象真正地矮了一截。这是怎么了?

    方领导鄙夷地斜睨了一眼胡二,又盯着他手里的军帽。胡二立刻意识到方领导对自己用军帽擦汗的举动反感,赶紧将军帽理平,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

    有人在破坏革命样板戏,你说,事情严不严重?

    方领导将问题抛给了胡二。

    不会吧?谁敢那样做呢?谁也不会那样做的。

    胡二依然堆着笑脸,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方领导,方领导没接那只香烟,目光落在烟盒上。

    上海烟,蛮高级,搞糖衣炮弹可不行,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件事我要问清楚。对了,你来的正好,后台的门钥匙不是由你保管的,门怎么打开的?你也跟我去趟办公室。

    说完,昂首阔步走到前面,丢下胡二不理也不睬。

    胡二凑近许慧娟说,我说过不要跟这些孩子演《白毛女》,你否要不听,这下可好,方领导怪罪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处理?

    许慧娟定定地望了一会胡二说,怎么?怕了?要是你害怕,尽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怕?笑话。我胡二什么时候怕过事,你在芜湖市打听打听,有没有?我只是替你担心,我怕他会欺负你。

    他干吗欺负我,他是省里面来的大领导,有水平,等到他办公室我们把事情讲清楚,他肯定能理解。

    但愿他能够理解。

    胡二嘀咕了一句,和许慧娟并肩往前面走。几个少年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往厂大门方向的办公大楼走去。

    路上,有人看到他们那样,都知道出事了,那个时期人们政治觉悟和政治敏感性特别强。许多人都替他们担心,站在他们经过的地方交头接耳议论猜测。

    方领导领着他们一直上了办公大楼的三楼,他让许慧娟和胡二先到他东边的办公室,让几个少年站在走廊那里等待。

    伙伴们站在走廊上,焦躁地在那里走来走去。大庆说,不就演场戏,有什么大不了的。搞得好像我们都是反革命份子。王成制止了他,你发什么牢骚?发牢骚管什么用?大家注意了,等会他要问我们话,就说我们自己弄开了后台穿起衣服来表演的,许慧娟来食堂打饭被我们缠住,拗不过我们就陪了我们练了一会。

    我们就这么讲,不能让慧娟姐吃太多的亏,让她挨批都是我们引起的。

    建军立刻赞同王成的提议,现在只有结成攻守同盟,才能最大限度给许慧娟开脱罪责。

    怎么是我们引起的?不是你肖建军吹牛说能叫得动她的,她才会来的吗?

    大庆执拗地指责建军。

    你是说我叫她来,是我害了她,行,那你就尽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好了。

    建军被大庆惹火了,冲他气呼呼的说道。

    还在?嗦,大庆,这时候我们还责怪人有什么意思。一点大局意识也没有。

    王成及时纠正了大庆。

    我也没说建军不对,只是本来就是他叫人家来的,我也不是将事情往他身上推,我大庆也不是孬种。

    大庆也有点委屈的样子。

    要说孬种,我才不是孬种。你们看这里。

    三疤子?起袖口,露出胳膊上的鞭痕。

    看到没有,这是我大用皮带抽的,我叫都没叫一声。我才不是孬种。

    三疤子象展览奖章一般炫耀他新的伤痕。

    你大可够凶恶的,简直和黄世仁差不多呀。

    王成不无调侃他的意思。

    我大比黄世仁还要凶恶,等我长大了,才能翻身得解放。

    大家都被他逗乐了。

    建军转头看到走廊尽头那间会议室门是打开的。以前每到星期三下午厂领导都会组织厂里中层干部学习,所谓学习就是那些人集中在一起轮流读上一段报纸,当时厂里中层干部不多,二三十人,也将建军母亲算在内读报纸。等到了革命时期,厂革委会将学习工作抓得挺紧,由星期三学习,再加上个星期五学习。可是这些新的领导班子学习劲头够高,文化素质却不高。有一回将报纸上的一段“安徽省长江流域”停顿错了,读成“安徽省长,江流域。”多年以后人们见到这位还拿他开玩笑,江省长现在可好?人们问他。

    忽然,办公室里传来方领导的吼叫,你和那些孩子不是胡闹,还是什么?不要跟我狡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