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仕杰听到怀里的柳月说话,高兴地眼睛一热,把脸贴在柳月脸上,说:“咱们去医院,小月别怕,哥哥带你去医院,你没事的。”
到了医院,熊仕杰抱着柳月在张雪的带领下进了急诊室,医生见熊仕杰过于激动,劝他到外边等候,熊仕杰坐在走廊上的长条凳上,这时,熊仕杰的司机和郑经理也赶来了,张雪陪着柳月在里面。
郑经理问熊仕杰怎么回事,熊仕杰结结巴巴的表达不清,郑经理不禁好笑想:“小子,你也有怕的时候,还需要锤炼呀。”郑经理只好拍了拍熊仕杰的肩膀,安慰道:“别急,我去看看。”
郑经理一来,熊仕杰感到心里略有些稳定,因为他着急的原因其中有两条:一是自己看不见,对柳月的现状只知道个大概,有什么突发变化自己无法处理,而第二就是,张雪又是个女孩儿,也没有什么应变能力,而郑经理对熊仕杰来说,则是一个完全信任有处事不惊的长辈。因此熊仕杰感到心里渐渐踏实。
几分钟后郑经理走回来对熊仕杰说:“神志清楚了,没什么事。”
熊仕杰紧张的大睁着眼,身体略向前倾,两手抓着椅子的扶手,听到后来,表情渐渐放松,两手松开扶手,微微握拳,点了点头轻声说:“这就好,这就好。”
郑经理又说:“你看开些药回去,还是怎么样?”
熊仕杰心有余悸的说:“住院观察观察再说,在这里有什么不舒服医生正好可以处理。”
郑经理应了一声扭头走了,一会儿回来汇报:“医生开了住院单,马上转病房,医生说没什么危险,放心吧。”
正说着,医生叫:“柳月的家属来一下。”没等郑经理反应过来,熊仕杰就立起身,向医生走去,郑经理赶快追上扶着他,到了办公室,熊仕杰又开始紧张了,郑经理感觉扶着熊仕杰的胳膊很僵硬。
医生说:“谁是柳月的家属?”
熊仕杰说:“我是,我是她哥哥。”
医生怀疑的看了看,说:“你这家长是怎么当得?这么冷的天,你们都知道穿厚衣服,就没看看你妹妹穿的是什么?两条秋裤,一件烂毛衣,她没什么大病,主要是营养不良,加上受冻,并且她身上也来例假,整个身体就受不了了。”
熊仕杰已经心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郑经理赶快陪笑说:“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医生不满的说:“你们没见她有多瘦,这次要晕倒在外面,没人知道可就危险了,以后一定要注意保养。”
熊仕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沉重的点点头,医生的话几乎把熊仕杰击倒,不是像尖刀一样的锐疼,而是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那疼带着震颤牵连着全身,并且他恨自己,他不能原谅自己对小月的疏忽,他可怜小月,他觉得自己真是对小月不够好,在这样的时代,小月居然差一点儿就在他眼前让冻死,想想真是心如刀绞,唉,那是没法用语言来表达呀。
柳月进了病房之后,一来暖和,再则放松就睡着了,熊仕杰就守在小月的床边,好像怕谁把小月偷走一样。趴在床沿上也迷糊着了。
小月经过一场既像昏迷,又像沉睡,反正是迷迷瞪瞪的有意识的睡眠之后。渐渐清醒过来,小月知道自己病了,她由衷的感到委屈,为什么委屈,不知道,只是觉得委屈。是啊,十七岁的人,说大就大,说小也还很小。
小月感到自己真是没人疼、没人爱,人在平时不显,在生病时就会特别孤独,特别想念亲人,,而小月最想念的就是爸爸,她一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不舒服,恶心却吐不出来,爸爸抱着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她才吐出来。
她还记得,爸爸端来给她做的热气腾腾的酸汤面,边走还边学酒馆里跑堂的叫:“来了,病号饭一份儿。”
她还记得,她生爸爸气时,瞪着爸爸,爸爸假装真诚的对她说:“某些人,请保护自己的眼睛。”……
柳月有时觉得,爸爸已经走得很远了,甚至都不会再为他难过了,而有时柳月又觉得爸爸从来都没有离开,每一件事情,每一件东西,都会使柳月想到爸爸,虽然柳月不信鬼神,可有时就是想不通,这么好的人,真的就不存在了?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真的,柳月想也许爸爸在天国等着自己呢。
可此时,柳月却真的想让爸爸回来,她也想妈妈,可她不敢让妈妈知道,她知道,妈妈不敢来,妈妈经常哭,让妈妈知道只会让她受罪……
柳月悲从中来,眼泪悄无声息的流出,情绪一旦触动,就很难把握,柳月强忍着哽咽,小嘴儿一撇一撇,由于躺着,眼泪流了一耳朵,她不想惊动熊仕杰,用手悄悄的拉枕巾擦泪,可还没擦干就又涌出来,后来实在控制不住,只好翻过身用被子蒙住头,小声的哭起来。
这一下,熊仕杰被惊醒了,他一边起身搂着小月,一边问:“小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不……”他感到不对劲儿,因为小月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熊仕杰心里害怕了,慌忙摸到柳月的头,拉开被子,问:“小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柳月翻身倒进熊仕杰怀里,哭着摇头,熊仕杰摸到小月满脸是泪,感觉无法安慰她,心里疼得要碎了,一把抱紧小月,将头挨着小月的头,轻声叫了一声:“小月。”便也流下泪来。
熊仕杰未经离丧,他只是心疼小月、着急,两个人流的泪含义远远不同,小月静下来后,问熊仕杰:“你想妈妈么?”
熊仕杰点点头,柳月泪又下来了,说:“我也想。”话没说完就又哭了。
熊仕杰真受不了了,他说:“咱把你妈妈接来,怎么样?你说地址,电话。”
柳月说:“妈妈不能来,她来了伯伯会打她,我可害怕伯伯了。”就又哭了。
熊仕杰气的发抖,说:“不要害怕,谁欺负你,我就让他死。”
柳月听到这里被吓住了,顿时不哭了,其实柳月最想的是爸爸,可爸爸已经不在了,因此,她很回避谈到爸爸,她觉得别人只要都不知道,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也还是有爸爸的,毕竟谁的爸爸也不会跟着来上学呀!
唉,十七岁的女孩儿的心思呀!
安静了之后,熊仕杰说:“吃饭吧,小姐。”
柳月情绪变化很快,经过宣泄心里好受了,就高兴起来只觉得饿的很,歪着头问:“吃什么好东西?”
熊仕杰笑着说:“不能吃好东西,只能喝汤,吃粥。”说着,从饭煲里乘出煲好的红枣粥,这粥可是下了功夫的,里边有,红枣、枸杞、山药、百合、银耳、花生、核桃、冰糖,真是八宝呀。
因为小月只能吃些清淡的,熊仕杰就只好在粥上下功夫,连着两三天,都是粥,不是甜粥,就是闲粥,其实哪有这么夸张,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烦。
这次熊仕杰又给小月带来饭时,小月中气十足的问:“是什么饭?”
熊仕杰一听这姑奶奶满心找茬的口气,就禁不住想笑,心想:“好家伙,恢复的可以了。”可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羊排糯米粥,可香了,香菜我还没往里边放呢,等你吃的时候再放。”
柳月顿时将脸苦作一团,拉着嗓子说:“大哥,国民经济没有倒退到这个程度吧?就让我吃顿干的,行不行?”
熊仕杰控制不住想笑,强忍着说:“听话,医生说,喝粥易于消化,也暖和……”
没等熊仕杰说完,柳月把熊仕杰拉过来仰着头对他说:“小气鬼,我给你讲个故事。”
然后把熊仕杰按到椅上说:“以前,有两亲家,男方家特别抠儿。有天,女方家去男方家走亲戚,到吃饭时候了,女亲家想拿个馒头吃,男亲家就拦着说‘亲家,天太冷,喝碗汤暖和暖和吧’这女亲家喝了一碗汤。又想去拿馒头,这男亲家又拦着他说‘亲家,天太冷,再喝碗汤暖和暖和吧’这女亲家只好又喝了一碗汤。伸手又想去拿馒头,这男亲家又拦着他说‘亲家,天太冷,再喝碗汤暖和暖和吧’这女亲家恼了,抢过一个馒头说‘今天哪怕冻死我,我也要吃个馍哩’。”
熊仕杰听到这里,一个憋不住,笑了出来,柳月推了一下熊仕杰继续说:“我说亲家,今天就是冻死我,也要吃个鸡腿哩,你买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