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春焦急的叫道:“二哥,你快下去,我一个人能对付。”
台下的人越围越多,那些纨绔子弟只怕觉得这大场面比相扑还要好看出许多,在台下看得兴高采烈,也无人报官阻止。
眼见韩春春寡不敌众要败下阵来,好几次壮汉手中的刀棍都险些打到她身上,我再也忍不住了,飞奔着冲下台,拨开人群,冲台上大喊:“难道没有王法了么?青天白日的欺负一个弱女子!”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众多纨绔子弟挤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了,台上压根没人理会我,只可怜了墨琴彩云两人,又不好意思挤进一群男人当中,只能在人群外高一声低一声的喊着“公子小心!”子佩雅蓉也挤进人群,千方百计的护着我,我对子佩雅蓉喊道:“快想办法上台去帮韩春春!我自会脱身!”
子佩乖乖的听了我的话,拧身一拔,跃上了高台,加入了混战,雅蓉拖着我退出人群后,在一边念念有词,想来是准备又施展她的集体催眠术。
我满肚子火气,想起陈五的那个担子还在看台上,挤出人群回到看台上,端起热腾腾的一锅汤茶药又冲回台下,冲着台下那熙熙攘攘喧哗不停的几十个人头便将锅子扔了出去,这一扔扔得极妙,锅子在空中滴溜溜的转着,锅里的热汤水均匀的洒向台下看客。
随着锅子扔出手,我也贴到人群外沿,装作看热闹的人,听到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哎哟声,心里乐开了花。
幸好刚才这堆人的脑袋齐刷刷的对着看台,竟然没有一个人往身后看一眼,所以也没人知道这一锅子热水是谁扔出来的。
这一锅热水淋到众人身上,一下就浇灭了大家的八卦之火,众人骂骂咧咧的渐渐散去,想是要赶着回家换衣服,大冷的天,再热的水也一会就冷了,没人有那么好的兴致愿意穿着一身湿衣裳看热闹。
我原本担心一锅水不够,还准备趁大家不备再去端了剩下的那桶水来,现在看来也用不着那桶水了,莫名的竟然有些失落。
人群渐渐散开,我这才看清台上的局面。
子佩闪避功夫不错,只是真要想伤人,打倒那群壮汉,招式就不够凌厉,只能护卫着韩春春不被刀棍伤到而已。陈五早倒在看台一角,身上鲜血淋淋,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一时之间也有些没了主意,想了想,高呼道:“官兵来啦!官兵来啦”连喊数声。台上那群人速度慢了一慢,继而又砍杀得十分带劲,倒是浑然不惧的模样。
看这架势,我十分后悔让子佩上去救韩春春,毕竟这韩春春和我非亲非故的,子佩可是我救命恩人哪。
我正无计可施心急气躁之时,就看见看台上涌出无数蛇蝎,满地乱爬乱咬,台上那帮壮汉忽然女人般惊声尖叫,忙不迭的往台下爬滚而去。
陈五无法动弹,在一边哀哀的叫着救命,子佩拉住满面惊惶的韩春春,对她说了几句话,她登时面色平静下来。
雅蓉见壮汉们都下了看台,冲我得意一笑,这小丫头的集体催眠术的确妙不可言。
我见那些壮汉在台下声音渐低,走上前,冲这些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好汉不知因何事要难为这位姑娘?”
为首的一个脸上没受伤的壮汉站了出来,打量了我几眼,看我穿得十分华丽,才傲慢的哼了一声,说:“你去问问那位韩姑娘吧,到底是我们为难她还是她为难我们!”
我朝台上韩春春看去,只见她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似乎被气得十分厉害,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还有没有天理了?行此不义之事,必遭天谴。”看台一角发出幽幽的声音,气息十分不匀,正是被打得极惨肿着一张脸的陈五。
“你不想活了么?”一个离看台最近的壮汉朝陈五抡起拳头。
“且慢,我不管台上这两位如何得罪了诸位,但既然今天叫我撞到这事,我就不得不插个手。”我冲为首的壮汉道:“这位好汉一看便知是个明事理的,你且把事情说说清楚,若是能用金钱解决的事情,我绝不会吝于出手,总之,台上这两位的闲事我今日是管定了。”
其实已经有些后悔管了这桩闲事,不过是看这韩春春尚有几分顺眼,又见不得以多欺少,以强凌弱,现在想要收手已是不能,只好一管到底。
我说话这当儿,雅蓉和彩云墨琴都已聚拢到我身后,个个衣着光鲜的,那为首的大汉看了看我们,忽然笑了起来:“这位小爷,您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只要您愿意破费少许,事情倒也好解决。这位韩姑娘抢了我们爷的一个丫头,那丫头家原本就欠着我们爷百十两银子,我们爷对那丫头又是极好的,天天好吃好喝好穿的养着她,四五十两银子总是花了的。可这位韩姑娘倒好,也不和我们爷说一声,抢了我们爷的丫头不说,还打伤了好几个护院。我们原想着韩姑娘是个爽快人,只要她肯赔个三四百两银子,这事也就不追究了。可这韩姑娘一点都不识趣,又不给我们爷赔礼道歉,又不赔钱,这不是让我们这些下人为难么?总要帮我们爷讨个公道回来。”
我听得冷笑不断,“好汉真是会算账,一会说欠着百十两银子,加上那好吃好喝好穿破费的也不过四五十两,就算再加上给那些护院养伤破费一些,归总算在一起也超不出两百两,说到最后,竟然敢要三四百两,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那大汉也不恼,继续笑道:“这位爷,韩姑娘若是得罪的一般人,两百两也就够了,可她把我们柳爷气得不轻,柳爷这些日子为了压火气吃的那些燕窝补品,只怕两三百两银子也不够呢。”
“你家的柳爷竟然是个弱不禁风的主。”我只觉好笑,“怕是你们柳爷这阵子气得不轻,出去泻火找青楼姑娘的钱也要算到韩姑娘这里吧。”
那大汉嘿嘿笑道:“小爷真是聪明人,只是我们爷大人有大量,也不愿计较这么多,不想失了身份。”
韩春春在台上终于叫出声来:“你们这些恶霸,莺儿不过欠了柳爷三两银子,就被柳爷抓去非要她以身偿债,莺儿抵死不从,你们这群恶人要把她卖去青楼,你们还是不是人啊!畜生,一群畜生!”
底下这群畜生个个神情自如,只管看着他们的老大,而他们的老大,又不死不活的笑盯着我。明摆着眼前这一群人就是地痞无赖,再扯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我哈哈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韩姑娘的债我替她清了便是,只是有两件事,我要问问清楚。一,刚刚韩姑娘说的莺儿人在何处?”
“你问韩姑娘便知,人抢出来就被她藏得没影了,若是人在我们手里,我们何苦为难韩姑娘呢?”
我看看韩春春,她满面泪痕的点了点头,我放下心来。
“第二呢,我若是替韩姑娘还了这笔债,总要立个字据什么的,你们柳爷又不在跟前,我怕日后你们这些位一时学你们柳爷被人气得迷了心了,什么都不记得又去找韩姑娘的麻烦。”我知道这些无赖是绝不会讲理的,若是有个人证和字据,总多些保障。
“小爷说得极是,谨慎些总是好的。只是我没什么身份,就算签字画押也没什么分量,您说是不是?”那大汉一脸奸笑。
子佩在看台上喊了声:“你们等着!”几下就纵跃到刚才的看台上,拦住一个白发老头。
那白发老头见到子佩拦住他,慌得全身一阵抖,隔了十几米我也看得一清二楚。子佩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老头就不抖了,转过身威风十足的就朝我们这里走来。
“这位是翰林侍读学士范大人,你们见到大人还不行礼?”老头身后站着两个侍卫,其中一个侍卫威风凛凛的冲那群壮汉道。
雅蓉在我耳边轻道:“是个三品的官呢!”
三品的官,职位也不低呢,只是这小老头长得忒猥琐,眼睛也极小,滴溜溜的一点官威也没有,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倒比他气派十足得多。
那些壮汉面面相觑,看起来也不太相信这个老头是个三品的官。
老头有些急了,把身子挺得笔直,就开始解扣子,众人都看得呆了。
他把外衣脱掉,大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外衣下面穿着的竟然是官服。
壮汉们见到官服,倒是一个比一个跪得快,嘴里还不住的叫道:“有眼不识大人,大人恕罪。”
老头得意的嘿嘿笑笑,目光扫到我这边,彩云墨琴两人也噗通跪下了,我实在不想行这个礼,只是抱拳冲老头笑笑,子佩忙在一边说到:“这是我表兄和表妹。”那老头便也冲我和雅蓉笑笑,也没丝毫不高兴。
果然还是人靠衣装,老头穿着官服,的确有了几分官样,不似方才那般猥琐难看。
“我听说你们这里要个证人,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做这个证人哪!”老头冲地上那群人发话。
为首的大汉忙不迭的点头,“够够。”又转头对身边跪着的一个汉子道:“还不快去借纸笔回来让大人用。”
那汉子连声应着跑开了,不一会就捧着纸笔回来了。
子佩接过纸笔,说道:“我料想这些人也不识几个字,也不好劳动大人动笔,我且写着,写完让大人念给诸位听听,你们再画个押就是了。”
老头拈着他几根老鼠胡须,点了点头。子佩在一边飞快的写着,写了会,转头问地上跪着的汉子,“你们柳爷名字是什么?”
“柳林江,柳树林子靠着江。”大汉说得顺嘴。
子佩听了接着又写,不一会就写完交到老头手上。
“今韩春春为莺儿赎身,付三百两纹银于柳林江,银钱两讫,从此不得再有纠缠。”老头念道,念完对地上众人道:“虽是写得简单了点,但意思明白。诸位是不是也明白了?”
底下众人又忙不迭点头称是。
“那你们来画押吧,摁手印也行。老夫只是做个证人,日后若在这件事上再有枝节,老夫只怕还要来调解调解。”老头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威严。
我示意彩云把方才刚去银铺换的那银袋扔到跪在最前头的大汉面前,大汉打开袋子,仔细的查看了半天,才回道:“大人只管放心,我们也是说话算数的,既然银子也赔给我们了,我们定当礼待韩姑娘,从此不再叨扰。”
“回去告诉柳林江,凡事还是留些后路的好。”老头说完,示意那些大汉离去,十多个大汉慢慢立起身,退了几步,转身便跑了。
“谢范大人义举。”子佩对着老头笑笑,边说边伸了手捋了把老头的胡子,老头不再绷着一张脸,反而讨好似的看着子佩,“咱们方才可是说好了的,你回去可要封好口。”
子佩笑得跟朵花似的,“范大人说的话,我不会忘记的。不过下次若有好玩的事,还要找范大人帮忙。”
老头大冷天的不停抹着额头上的汗,连声道:“一定一定,全依了你。”那几缕胡须被子佩捋得直直的,但脸上依然挂着讨好笑容,“我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你且在这里多玩耍一会吧。”
说完点头哈腰的转了身就走,倒好似子佩是官他是民。
见范老头走远了,韩春春扶着陈五从看台上下来,两人走到我面前,一言不发倒头便跪。
“公子,多谢你仗义相救,只是我韩春春还不起公子那三百两银子。”韩春春满面羞红,双眼含泪,“若公子不嫌弃,我愿卖身给公子为奴。”
陈五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忙说道:“无妨无妨,我救你只是一时意气,我图个畅快,不用你还钱。”
韩春春听了这话,惊得仰起脸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三百两银子对穷苦人家来说不是小数目,十几二十两银子就够一个庄户人家一年吃用,她料不到我如此大方。
我伸手想去扶她起来,她更加惊了,往后闪躲着,我叹口气,道:“韩姑娘快起来吧,这事情就算过去了,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千万别再招惹那群恶人便是了。”
她犹豫着正准备起身,不料旁边陈五疯了似的伸出一双手,死死扯住她,拖住她不让她起身。
陈五跪得笔直,满面泪水的直视着我,抖着嘴唇仍是一言不发,忽然疯了似的不停的磕头,脑门在地上撞得砰砰直响,登时鲜血淋漓,让人不忍卒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