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下来,方从心手一抖,差点砸了盛甜酒的碗,“这话你自己以后跟他说吧。”她赶紧扶了一把,顺便撑了撑桌沿儿,省得自己摔椅子下头去。
罗茜说:“那你告诉他,他也不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愣小子了,该回家了。”
“……你还有什么想要我转告的吗?”方从心问。
罗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那个小说呀……我看了,挺好看的……没告诉他爸……”
只听这最后一句,方从心真差一点摔到椅子下头去。可她觉得,其实这个小姑娘依然在喜欢任寻,这一切看似否认的说辞,以及竭力想在情敌面前挽回一些颜面,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败得太狼狈的倔犟,恰恰将那份化不开的心情倒映得如此清晰。
一顿饭罢了,罗茜坚持开车送方从心回去。道别的时候,方从心很想对罗茜说,好好的一个姑娘犯不着为这个把自己说成那样,可又觉得此情此景这话由她说出来无异于风凉。她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缓声说:“其实……任寻不是个宝二爷嘛……”
已经系好安全带的罗茜穿过车窗看着她,静了好一会儿,展开一个春华初露的笑脸,“是呀,他是曹雪芹呗,他需要的是一个脂砚斋,不是跟着爸爸卖房子的罗茜。”她一面说着,一面拧钥匙打火,仰面将长发甩到肩后,冲方从心摆了摆手,没再说别的,驱车而去。
那时的街道已然有些空旷冷清,冬日的树木格外清瘦,冷冷的路灯光淡淡洒落,将没有落叶的路面衬得愈发萧索。
方从心忽地有些心酸。她觉得自己开始欣赏罗茜了。这个小女孩儿远比她想象的要坚韧、率真。
她的确知道罗茜最初时那些话所包含的真正意味。罗茜只是在责怪她,责怪她对任寻的不了解,责怪她的粗心与放任。而她却仗着年长者惯于厮混世事的虚伪和手腕,强行为自己占领了一个貌似自信、豁达又正直的制高点。
大概她真的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女友。这条两个人的路她才只站在起点,该如何走下去并不是只有某一瞬间的火花,或是某种尚只存在于脑海中的构想、某种虚无的精神交集,就足够支撑的。
罗茜那一句曹雪芹和脂砚斋犹如一瓢冷水当头浇下,刺得她一个激灵。如果她对任寻的了解仅限于写作,仅限于他对理想的执著与追求,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或可以是知己,或可以是挚友,或可以是同道,但绝不能WWW.soudu.owWw.rg是恋人,不能在柴米油盐的天长日久中默契地成为彼此的另一半。
也许她真的应该和任寻好好聊一聊,这次不聊写文,不聊理想,只是单纯地聊一聊他,还有他们,那些看起来很俗很细碎,却又不可或缺地构筑了生活的事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