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宇一身惊人超群的武艺让高士继看了是又爱又气。爱的是这年青人性子虽略过刚强,可却是不可多得的一员战将,这有本事的人傲气点可是再正常不过,只是当众让自己麾下精锐一败涂地,自己这主将的颜面如何放的下。
他解开外罩的斗篷,一捋身上的团花战袍,扣紧腕带,双手一摆,虎躯微振,立在当中,暴喝一声:“尔等且先住手。”说话间抬眼环视四下诸人,缓缓说道:“尔等先下退下,待某家来试他一试!”
在场诸军与龙天宇皆是一怔。龙天宇长啸一声,轻轻纵出战团,闪在一边,冷冷凝视着高士继,心中暗暗盘桓,今日自己是有点过于莽撞,这好生隐匿了十年的身份怕是真的要曝光了,虽然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自己自是没有放在心上。可这王子的身份早已被明文褫夺,万一有心人为讨好尔朱一门,依然不肯放过自己存心整治的话,就怕牵累大家跟着受罪。心思如电,瞬间即逝。这顾忌一生,周身散发出的锐气顿消,龙天宇满面含笑,淡定的看着高士继,缄默不语。
高士继是直性子,见他微笑不语,只当他心中得意,看轻了自己。这满心的烦躁又平添了许多,虎着脸沉声对龙天宇说道:“你本事果真不小,倒教某家走眼了,不知可有兴致陪某家下场耍上几招,若是击败某家,你所有旧事,全都就此一笔揭过,不过你若落败,就必须投效在某家军帐之前。”
这人虽粗,却也是识英雄重英雄,对有本事的人物还是极其欣赏的,一心想将骁勇绝伦的龙天宇收为己用。只是龙天宇听他如此说法,心中却是微微一漾,这厮赳赳武夫,也还真有几分胸怀,自己与他属下已经斗了两场,却还能相生出惺惺相惜之心,难怪此人之名在定州诸军中最为响亮,确是一员拿得起,放得下,有担待的将军。不由得龙天宇对高士继暗暗赞叹,态度自然也就客气许多:“将军威名如雷贯耳,多有冒犯,还望将军海涵,只是在下不过草芥庶民,如何敢与大人相教高下,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你这厮真是罗嗦,某家不是告诉你了吗,若你赢了前尘旧事,皆一笔勾销,若你输给某家,自当随某家前往军中效力,若你怯战,那某家就将此事追究到底,虽不能严办却也能查你个冒犯军威,后果如何可不用某家教你吧?”
这人浑起来还真是头蛮牛,与他客气根本不济事,要凭真功夫才能赢得他的尊重。龙天宇微微蹙眉,这一战,看来是避无可避,人家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还是先打了再说。
正当龙天宇打定主意,捋起袍袖,将衣襟卷起扎在腰间准备下场之际,看了多时热闹的牟文清却抢先一步,直奔高士继而去。
“文清兄!”龙天宇一楞,他该不是想替我下场与高士继比斗一场?
牟文清郎声笑道:“高将军,多年不见,真是好大的威风,故人在此有礼了!”
“故人?”高士继禁不住一怔,仔细端详牟文清,身材倒也高大,白面长髯,浓眉阔面,似是相识,却又记不起何时与此君有过交集,疑惑中还是一抱拳,淡淡说道:“尊下似是面熟,只是高某记性不佳,还请尊下明示!”
“好你个高士继,当年之情已然完全忘却?牟文清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牟文清三字如同三块巨石般擂入高士继的心窝,本还有几分矜持的高将军仿佛转了性的孩子一样,急急上前两步,‘扑通’跪倒在地,行了一记大礼:“公子在上,请受士继一拜,救命之恩,此生难忘!”
牟文清如何受得他这般大礼,连忙上前,双手扶住肩头:“士继兄,何须如此大礼,岂不折杀文清,快些起来!”
“当年若不是大公子,高某怕不早已是冢中枯骨,此生能有如此造化,皆是大公子所赐,高某一时片刻也不敢忘怀。”
“你这老高,现在好会说话,文清立于场中已有半日,何尝见高将军屈驾相认?”牟文清存心揶揄两句,佯作微恼神态,冷冷打量着高士继。
高士继这种人你可寻任何由头说他,惟有这‘忠义’二道他是看的极重,惟上忠,对朋友义,平日就算再过卤莽,这两点他也是不敢淡忘的,这下被牟文清如此说道,哪里还有半分脸面,只把一张黑黝黝的脸膛臊的黑里透红,“这许多年不见,大公子已然长成,相貌堂堂,不再是当年的稚子少年,老高实在不敢相认,今日之事,还请大公子见谅!”
“老高,我也就是顺口一说,你也休要往心中去,不过今日之事,文清却要向你讨分人情。”说到这里,他招手示意龙天宇:“天宇兄,今日之事确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这位高将军本是文清多年以前一位旧友,却不曾想今日竟能在定州重逢,倒叫天宇兄担当了许多厉害。”
高士继这时早已将那份争雄争胜的心思抛诸九霄云外,双手抱拳先说道:“不打不成交,没有想到今日老高故友重逢却又结识龙兄弟这等好汉,真是荣幸之至!”
没有想到如此闹哄哄的事情竟然这般团圆结局,龙天宇心中的隐忧也搁了下来,优雅的施了一礼;“在下久闻高将军威名,不曾想今日能借牟兄之光相结识,冒犯将军虎威,还请多多见谅!”
“扯吗!这还能当回事?在大公子跟前,天大的事老高也不敢计较,天宇老弟这一身绝技可是要得啊!”
牟文清微微一笑:“老高,我可告诉你,天宇兄可不是简单的一介武夫,你那军帐可是容不下他这组金灿灿的大佛,若是他有意出仕,我看倒可以引荐与元世叔!”
龙天宇闻言浑身一震,文清这厮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我去元少穆治下为官,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谁都知晓元少穆是尔朱一党的中坚,谨奉的不是当今皇帝,我若是。。。。。。
牟文清也没有在意龙天宇瞬间的变化,先是与高士继提了自己家仆牟福之事,就引开话题,绕到现下正如火如荼的战局。
“老高,元世叔也是久居边镇,用兵多年,为何此次却如此大意,竟致涤山惨败?”
这话也只有他能这般问出口,若换了旁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发问,只怕高士继立马会拔刀相向。
高士继略一沉吟,还是竹筒倒豆子,尽数如实相告:“只是到现在,老高还是颇为纳闷,这辽人对我定州军的详实怎么会如此清楚?难不成这些蛮夷之人有何妖法,开了天眼不成?”
牟文清凝思不语,龙天宇却淡然笑道:“此有何蹊跷,将军岂不闻孙子有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看着高士继似乎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龙天宇又说:“间者有五:有引间,反间,死间,生间,内间。五间之中引间就是利用对手国中百姓为间谍,所谓内间就是可能收买对方官吏为己所用。似涤山之战,定州军可谓尽失先机,此必是有内间出首军机于辽人,否则你等怎可能被敌预判在先?只是这内间身份若不查实,只怕后患无穷。”
间?高士继仿佛犹梦初醒一般,晕忽忽的看着天光与牟文清二人,咱定州大小官佐何时与辽人有过纠结?不过若说绝无可能,那辽军如何能预判先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