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水侯自由了。市纪委书记却难受了。
在办公室里,我看到他倒背了手,不停地踱来踱去。表面上,像是很平静;那心中,一定是荡起了冲天的波澜!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趴在桌子上,仔细地看了看“来电显示”,走开了。
我上前看了看,是霍总的电话号码。
“是催你向孙水侯道歉吧?”我看了看他,偷偷笑了。
接着,电话又响了。我一看,是市人大主任打来的。
“哼,又是逼我道歉的。”他看着电话号码,神经质地喊了一声,“这些人怎么了?我一心一意地反腐败,难道错了吗?”
“别上火了。”我劝告他,“你呀,现在可以不道歉……可是,等你当了这个城市的家……嗯,你就会主动向人家道歉了。”
“‘当家’?你什么意思?”他停住了脚步wWw.,瞪大了眼睛反问我。
“这……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吧!”我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
“呵呵,那件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摇了摇头,“你可别出去给我瞎唿悠啊!”
“民心所向,你推不掉的。”我冲他扬扬手,“从今天开始,你应该修炼自己的素养了!”
我这句话,并非信口而说。
关东的市委书记将要辞职了。在最近召开的推荐市委书记大会上,市纪委书记得票最多了。
人们啊,不但渴望物质上富有,更渴望社会政治的清明。关东这座工业老城,已经让那些张口新思路、闭口新机制的嘴皮子大王作践得难以为继了。人们的心中,渴望廉政的实干家出现啊!
“咣、咣、咣……”新购置的汽锤,重重捶打着一块巨型的锻件。这如雷的吼声,撼动了天,撼动了地,也撼动了笼罩于工厂里的那股晦气、那股因为孙水侯被抓而漫延开的令人沮丧的情绪。
经过一番折腾,孙水侯没有心思上班了。他将公司外部事务交给林工,内部事务委托给英娣,自己则悠哉游哉地休起闲来。
此刻,厂部陈调度拿了一迭子报表,正从锻造车间走过。锻爷出门看见他,便敞开了大嗓门子问:“老陈,焦炭涨价了,还买不买啊?”
“等等,我请示一下。”陈调度拿出了手机,“喂,英娣啊,焦炭的事儿,怎么办?”
“照常买。”英娣回答说。
他点了点头,向锻爷传达了厂部的指示。
刚刚回了陈调度的电话,传真机又吱吱地响了起来。
收起了传真件,外部电话铃声又响了。
“李秘书,这个季度的贷款WWW.soudu.org规模可能要压缩了。你们还需要多少贷款,抓紧打报告。”这是银行办事处主任的电话。
“请留280万。”
“好吧,明天你们派人过来……”
接着,又是定货的、催货的、签合同的;外部的、内部的……一件一件,接踵而至。
忙忙碌碌的日子就这样过着,她并不觉得烦燥,也没感到为难。成堆的公务,在她这儿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俐俐落落。每当她拿起电话向他请示一些大事时,他就会耐人寻味地送给她那句话:“你看着办吧,你怎么处理我都放心。”
唉唉!也许是情有所系,天生就拆不开吧!她这个为父复仇而深入狼窝的神秘斗士,今天却真得要与狼共舞了。当她撤回了举报,思想上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时,孙水侯并没有怨恨她,反倒是更加信任她了。
“这些事情,以后你就全权处理了。”孙水侯接过她的辞职报告,连看也没看就扯碎了;接着,他递给她一纸文件,那是他向她授权处理某些业务的项目清单。
“孙总,你为什么这样?”她疑惑地看着他,以为他在捣什么鬼。
“嗨,英娣啊,我这个人,可不会记仇……”他笑了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也许,从那个时刻起,她就有了一种新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不再为原来那个初始的目标应付这儿的工作了;一种新的生活开始了。她的一颗心,从此真心实意投在了她所热爱的这些工作上。她与这个公司、与这个屋子里的一切事务化为了一体。
不知不觉,时钟敲响了四点,电话铃声稀落落的了。她处理完了最后一批文件,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斜着身子懒懒地躺在了沙发上。
金色的夕阳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屋子充满了暖暖的气氛。
她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接着,像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屋子里,睁大了眼睛,细细地欣赏起了办公室里的物物件件。
豪华的写字台、精致的壁灯、天蓝色的屋顶、气派无比的书柜、灿烂的鲜花……林林总总的饰品一件一件在她眼前闪过……
此时,那个被她挪了位置的保险柜,静静地呆在屋子一角,依然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动,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柜前。
她伸出手去,轻盈的手指在保险柜的暗锁前下意识地一摸……
“吱扭……”一声响,保险柜竟自动开启了。
她惊讶地朝里一看,那具骷髅消失了;柜子的中央,放置了自己刚刚拍摄的那一幅穿了江南秀女服装的艺术彩照。
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怀着一副疑惑的神情,慢慢拿起了照片,不知不觉就翻转过来。
照片背面,题了一行字,那是她熟悉的字体:我心中的白雪,你终于回来了!
啊!看到这行字,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她迅速地放回了照片,将手指拄在发晕的额头上,懵懵地退回到沙发上。
这时,传出了“咣当当”的一声响,保险柜自动关闭了。
她躺下来,呆呆地望着屋顶装饰的那片蓝色的天幕,陷入了苦苦的思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