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忠孝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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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里灯火辉煌杯斛交错一片欢声笑语,其中绝大部分人李钰都不认识,虽不认识却知能坐在正殿中的都是身份非常之辈,因为皇上赵恒、皇后刘氏、太子赵桢都在殿中。李钰深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李钰叩见皇上、皇后、太子、王爷”,李钰的声音并不大,原本热闹非常的大殿却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呵呵,起来吧,赐坐”,赵恒身体恢复得很好,说起来这都是李钰的功劳,见了他自是满心的欢喜。

    “谢万岁!”,陈林搬了张凳子放到了殿角的一张桌边,李钰心知他是为自己着想,连声道谢。

    “‘更休说便是个,住世观音菩萨,甚今年、容貌半八十,见底道、才十八;莫献寿星香烛,莫祝灵龟椿鹤,只消得、把笔轻轻去,十字上、添一撇’,呵呵,李钰,你这副寿联可真是妙啊”,赵桢击掌笑道。

    赵桢说的是李钰所送的贺礼,李钰准备的贺礼是一尊玻璃观音,而且是一尊男观音。唐代以前的观音像大多体格刚健,秀骨清貌,并非女相;唐以后的观音像脸庞渐趋丰腴圆润,尔后则脸形更显俏丽,双眉细长,黑发披拂,才成为女性形象。李钰所送的这尊观音便是男像,赵桢所言的对联便是观音手中的那幅寿联。此时这尊观音像便放在大殿中央的一张堆满寿桃果品的高案正中,显是甚得主人喜爱。

    赵元俨四十刚过正当壮年,这份贺礼虽是观音却是男像,甚是恰当,而这幅寿联他只把辛弃疾送给族姑的寿联改了一个字,既谐戏欢愉又增喜庆更是妙绝。李钰对这八贤王赵元俨甚有好感,所送礼物虽是剽窃却也是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的。

    “太子谬赞,李钰愧不敢当”,李钰躬身致谢。

    “呵呵,妙,妙,果然很妙,真不愧是寇相国的弟子,真不愧这‘天下第一’四字。李公子,这‘十字上、添一撇’当是作何解释啊?”,不远处一个青衫老者抚须笑道。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又变得鸦雀无声,这话看似夸赞实则却很恶毒。十字上添一撇是个‘千’字,三岁的孩子也能猜得出来,连起上文那便是‘八千岁’之意,意思是祝福主人健康长寿。这若在寻常人家便只作是祝福吉利的话儿当没什么大事,可这殿中坐着的还有当今的皇上呢。这时赵元俨还没有那些‘八大王’、‘八贤王’的头衔,世上更没有八千岁、九千岁这一说,若深究起来这‘八千岁’可是顶顶犯忌的,这人此时说出这番话来不仅李钰心中一凛,赵元俨也面色大变。

    “敢问大人,皇上赐坐,李钰是如何谢恩的?”,李钰不惹事可不代表他怕事,别的他可以不计较,但这涉及到皇上,关乎到身家性命,甚至还牵扯到了老师和王爷,李钰却不敢不小心也决不会有丝毫客气。

    “呵呵,你说了‘谢万岁’啊?老朽年纪虽长,一双耳朵倒也能用”,青衫老者摊手一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大人果然不昏不聩听得分明,李钰确是说‘谢万岁’。十字上添一撇是‘千’字,大人可要记住了,《三字经》里便有此字,大人有暇不妨借来一读。李钰此语是祝王爷身体康健能活到八千岁!”,让一个老头子去学《三字经》,李钰这话也说得丝毫没留情面。

    “八千岁?呵呵,八千岁!李钰你好大的胆子!”,青衫老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大人您、您这是为何?李钰哪里说错了吗?王爷若是不能活到八千岁,那、那他如何辅佐一万岁的皇上啊?您、您是说九千岁?”,李钰故作惊讶道。

    “……”,一万岁的皇上?青衫老者傻眼了,呆愣在那里哪里还敢接口。要说‘九千岁’吧,那可比‘八千岁’更犯忌,可若是反驳,那岂不是咒皇上活不到一万岁?

    “呵呵,皇上,赶明儿臣妾过生日,您也一定要李钰送我这样一幅对子来,臣妾也要再陪您八千年”,刘皇后现在终于明白这寿联真正的用意了,心上自是把小李钰夸成了天下最最变态的孩子。

    “呵呵,好。御弟,朕就在你这十字上添上一撇”,放眼这前朝后世,怕也只有这赵宋宫庭还有些情义可言吧,赵恒对这个弟弟甚为疼爱,今日寿筵的本意他心里自是再明白不过的。只是没想到原来热热闹闹的喜宴却被这个老家伙搅了局,好在李钰反应得快才没生出事端,况且李钰这番祝福可真是让他喜到心里去了。

    “皇上请收回成命,臣万万不敢”,赵元俨连忙跪倒拒绝,心里对李钰自是感激万分。

    “嗯,也好。不过既然李钰已经说了,你要辅佐朕八千年,一千年封你一王,那朕就封你八大王!”。

    “臣谢主隆恩!”,一千年一王,那可就是真正的八大王了,可不是因为行八才有的。‘八贤王’的美名便是从这一晚叫出去的。

    “李钰,此联甚合朕意,朕要好好赏你,你想要什么啊?”,赵恒笑道。

    李钰连忙跪倒,跪了片刻却又爬了起来,摇了摇头,“皇上,您还是让我站着吧”。

    “哦?”,赵恒眉毛一动,不知这小家伙又想出什么有趣的主意来了。

    “我站着是一竖,跪着可就只剩下一点了,皇上您要赏我一撇,还是站着象个字”。

    “呵呵,你这话倒是有趣,一竖一撇,倒也象个人字,那你想要朕赏你什么人啊?”,赵恒听了也不竟想笑。

    “刘……”,李钰想要的当然是刘星,这些日子被这家伙冷嘲热讽的实在是有些怕了。

    “牛?呵呵,李公子果然有趣,皇上要赏你的是人,你却为何要起牛来了?既然是要人,敢问李公子,人,何以为人?”,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官员忽然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回大人,‘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辩也’。能思维、有语言、知忠孝、识礼义方为人”,李钰心里总算明白了,今日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刚骂走了一个这又来了一个,这寿宴怕是要变成鸿门宴了。心下虽是有气,却不敢失了礼数,连忙躬身答道。

    “知忠孝、识礼义,说得好!敢问李公子,何为孝?何为不孝?”。

    “善事父母为孝、慈惠爱亲为孝、协时肇享为孝、五宗安之曰孝,秉德不回曰孝。曾子曰:居处不庄非孝,事君不忠非孝,莅官不敬非孝,朋友不信非孝,战无勇非孝”。

    “敢问李公子,何为忠?何为不忠?”。

    “尽心于君曰忠、尽心于国曰忠,反之即为不忠”。

    “好!再问李公子,老子曰‘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尔巧言令色蛊惑皇室,凡事必加‘皇家’二字,这是不是陷君于不义?老子曰‘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军之後必有凶年’,尔好勇斗狠、冥顽不灵,蛊惑圣听穷兵黩武,这是不是陷君于不仁?陷君于不仁不义,这难道是尽心于君?这难道是尽心于国?这是不是不忠?事君不忠非孝,这是不是不孝?尔等不忠不孝之徒,敢妄言国事耳?”,那中年官员瞠目大喝。

    “好!尔等不忠不孝之徒,敢妄言国事耳?”,邻桌响起一片叫好声。赵恒闻言面色一沉,说了半天原来这才是正题,朝堂上不说此时却拿个孩子来说事。可谏官言事他却不好开口,‘与士大夫治天下’乃是祖训乃大宋朝庭的治国方针,皇室好名,最顾忌的就是这些谏官,这徐子玉更是谏官中的谏官,就是赵恒见了也得让他三分,他可是真敢拿脑袋撞墙的。

    “敢问大人,国字怎么写?”,待叫好声渐渐平息,李钰才面不改色地躬身问道。

    “国从‘囗’(wéi),从或(即‘国’),或本义即邦国”。

    “敢问大人,君字怎么写?”。

    “君从尹,从口。从‘尹’即治事;从‘口’即号令。意即发号施令,治理国家,君乃一国之主”。

    “好!再问大人,我大宋是先有君还是先有国?”。

    “这……”,李钰这话问得也很毒,就象是象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那中年官员如何回答都可能落人口实。

    “大人答不出来?那我来告诉你,有君才有国,有国才有君!无君即无国,无国即无君。君即是国,国即是君!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敢问大人,这‘皇家’二字是加得还是加不得?”。

    “这……”,李钰这番君国论一出口,中年官员有些招架不住了。

    “敢问大人,孝字怎么写?”,李钰这时却不肯作罢了,不把这些混蛋阵住了,以后还有得烦呢。

    “土、一撇、再一子耳”。

    “大人你只知其形却不知形之意。撇,乃剑耳!‘子当仗剑守国土’方为孝!方为大孝!”。

    “……”,孝字真是这么解释的?

    “敢问大人,忠字怎么写?”。

    “一中一心耳”。

    “哼!上下不分,左右不识也敢称人臣耳?那我就教教你,‘忠’字上中下心,就是中心,就是以皇上以皇室为中心!忠字下心上中,就是把国家放在心上!国即是君君即是国,‘忠’――就是把皇上放在心上!”。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忠字真有这么多讲究?中年官员有点懵了。

    “再问大人,何为忠孝?”。

    “忠于国家孝顺父母,自古忠孝……”。

    “哼!你还是没能理解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你还是没能真正理解这个‘孝’字!‘忠’是把皇上放在心上,‘孝’是守疆护土,也是把皇上放在心上。呵呵,呵呵,李钰真是佩服,你竟还敢说什么‘自古忠孝难两全’,难道你就真的不明白?忠即是孝,孝即是忠,自古有忠才是孝有孝才是忠。你们成天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可你们谁真的把皇上放在心上!谁真的把我大宋放在心上!哼!穷兵黩武?太子虽幼,可每日苦练不辍风雨无阻,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后宫虽富,可皇后仍要坚持一年不吃肉三年不添衣,你们知道是为什么?我大宋将士虽苦,可从不抱怨从不放弃,你们又知道是为什么?李钰不才,却也知‘位卑未敢忘国忧’!为人臣者当以君之忧为忧,以君之殇为殇,为父母官者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你们呢?君之肱股国之栋梁,可你们谁能理解皇上的苦心!谁能理解皇后、太子的苦心?君忧臣辱,君辱臣死!难道你们真要看着皇上拖着疲病之躯再一次御驾亲征,你们才甘心吗?皇上之所为你们都看在眼里,可你们谁放在了心上?皇上为操国事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差点、差点……,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忠,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孝吗?”,想起那段惨痛的历史,看着眼前这群混然不觉的腐朽,李钰哀其不幸更怒其不争,以指作枪越说越怒,一番慷慨激昂,当真是举座皆惊。刘皇后双目微红紧紧拥着赵恒颤抖的手臂,赵桢紧握双拳双目放光。

    “……”,徐子玉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呔!竖子敢妄言!”,一片寂静中又一个谏官心有不甘地拍案而起。

    “呔!庸臣敢言国!”,李钰一拍桌子毫不示弱,反正今天他也是豁出去了,对这种误国误民的官员哪还用什么客气。那谏官不想李钰这个平头小百姓竟敢和他拍桌子,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青衫老者看不过眼了,起身慨然道,“老子曰,故以智治国,国之贼……”。

    “老子曰,不识字就别用老子的话!”,这两年书看得多了,吊书袋子李钰不惧他们,可实在是听得烦了,一句话毫不客气地便甩了过去。

    扑哧!李钰这话前后两个‘老子’语音轻重不同,意思自然也不一样,一众文臣武将顿时笑倒一片。

    “皇上,这李钰羞辱老臣,请陛下为臣作主!”,青衫老者伏地痛哭。

    “你成天把‘老子,老子’挂在嘴上,难道,就不是羞辱朕?”。

    青衫老者闻言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君辱臣死,何况辱君的是他自己,皇上这是要赐他死啊。

    “好了,这不是朕的金銮殿,撞塌了朕也没钱陪。你去买本《三字经》回乡好好研读吧”,赵恒一句话便打发他告老还乡了。

    “启奏陛下,臣欲在天武军中组建‘皇家陆战师’为国尽忠为国尽孝,请陛下恩准”,潘天何等精明,瞧准了机会立即上前跪倒。

    “好了,今天是广陵郡王的生辰,有事明日朝上再说吧。朕有些乏了,起驾回宫”,赵桢摆摆手淡淡地道,又看了李钰一眼,“郭槐、陈林,你们代朕多饮几杯”。

    ――――请看下一章《东榆林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