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路征没有跟来,即使他并无怀疑,她也不能全然无愧地面对他。如今她甚至不能告诉他,聂仍是叛徒。
那么,总有些其他的事可说……
她惴惴坐了许久,他推门进来时,烛焰临风一抖,几乎燃起她已焦虑的心神。
“子辰,我……有话要与你说。”
路征似乎欣慰了些,言语渐脱了一些悠远,渗出丝缕温热。
“什么话?”
她踱了几步,沉声道:“关于程贮时的棋局,我可以告诉你。”
然而他的神情再次冻结了,举手止住她,俊目中有含了愤怒的失望。
“若是这话……那么,我也有话要说,还是我先来说罢。”
?然收了声。
“汾地割城,陛下指名我亲自去办。”
她默默回身,水眸泛起涟漪,却唯独,少了些惊讶。路征又是一阵寒心,如此说来,她果然先于他知道了。是从谁那里知道的,自不必说。
“子辰,我与你一起去。”
他沉默,静静打量她许久,终是再次温然而笑。“好,一起去。留你独自在家,我也是……不放心。”话落,他转身入了寝阁。
?然愕在了原地。如同无数次的应许,他仍对她百依百顺,然而,从何时起,那儒雅俊逸的笑靥已嵌了千缕冰丝,暗暗摄人?
一句“不放心”,为何竟是意有所指?
难道……
她会随他一起去西南,去驾休,唯有这样。
正想着,他的声音又响起了。“带名侍女照顾你,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辛苦着些。”
?然沉吟片刻,心道路府的侍女她一个也不喜欢。
于是,娇梨院那个女孩子,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棠儿应不会拒绝的罢。
次日,紫禁城,正元殿。
一切似乎步上正轨,但涌动的暗流时刻在宣铎心上,无一日放松警惕。割城之事,三日之内便要开始。
犹如大战打响的号角,需得他与路征,与西南三王,与每一名士兵天衣无缝地配合。
“子辰此番去西南,不仅是主理割城事宜,亦是要去安抚拉拢西南三王的。汾王与朕下的功夫究竟是否有成效,即将见分晓。”
宣铎修长的手指捏着下巴。
“谁知杨相又中途跳将出来,说要岳寅宇同行呢?他如何知道了我们的意图?”
几日前,杨相上表,力推岳寅宇为户部尚书。他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毕竟岳寅宇的确是人才。路征当初为wWw.了救?然的一时之举,竟为杨相送去了一员大将,真真世事难料。
路征几乎是一夜无眠,他愤怒着?然的背叛,然而瞧着她熟睡的娇颜,又分明是什么气也烟消云散了。
“事已至此,我只保证,以后再不会泄密便是了。”他不能说出她。
上官冷笑一声。“子辰,你不必袒护程?然了。”
路征垂了首,轻声道:“她要与我一起去西南。”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均觉惊讶。然而,让他们更加惊讶的是,头一个怒上眉睫的,居然是聂仍,而那理由简直大大出人意表。
“子辰,西南如今是一触即发的战场,她是你妻子,你要她陪你去冒那个险?”
宣铎默默与路征交换了一个眼神,然而后者的愠怒已生,没有理睬他。
“留她在家,我更不放心。”他声音仍是平静,火药味却已浓了,“而且,你也最好记住你的话,她是我妻子。”
眼见剑拔弩张,宣铎迅速下令让聂仍、上官与陈庭之退下了。
“子辰,平素不都是你劝我冷静吗?”宣铎走下了他的龙椅,与路征相对而立,“聂仍的事,我们也都心知肚明。现下,你是怀疑他对?然……”
路征长叹了口气,忆起?然躲闪的眼神,忧虑丛生。
“聂仍是有谋略无心计的人,我终究不会针对他。”
他踱了几步,与宣铎一同览瞰着西窗外的一片如黛远山。
“?然读了我书桌上写给西南三王手下督军的信函,瞧今天杨相的气势,他已掌握了不少内情,甚至还有……我出使驾休的路线。是?然去告了密,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摇摇头,“然而我不会怪她,是杨相拿她姐姐威胁她。”
“怪不得杨相甚至肯放走程家第三个秘密,容她嫁给你而不加阻拦,根本就是想借她暗算你。”宣铎笑笑,“你怕自己不在家,?然更加有恃无恐?”
路征转头,俊目含虑。
“我说过,我不怪她,她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她。只是……越是与杨相走的近,她就越忘不了程贮时,忘不了童年的阴影,忘不了现世的仇恨。我不愿看她沉浸往事不能自拔。”他笑笑,“她给我讲了很多童年的事……我真是糊涂,那时竟会辨不出她和她姐姐。”
“她们两个面容的确一模一样,程贮时瞒着,那么任谁也不会想到竟有孪生姐妹这档子事,都只会以为她们是同一人。”
路征长叹一声。
“我只是悔……如果那时救她出来,就不会……我也不曾想到程韵澜竟是这样一个自私恶毒的女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