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束颇为清素。青丝不绾成发髻,只行云流水般落下纤肩,头上唯一的装饰是一支烟霞灰的玳瑁碎玉星钗,更衬那一双珠瞳明亮若水,身着的裙裳亦取汀兰碧绿色泽,淡淡如烟。
她不知路征与他父母说过什么,想了许久,索性不太刻意。
门外一阵喧闹,似有很多人来了。她起身自门缝向外瞧瞧,第一眼便见到了沈凡,身边是她父母,领着一众家丁,东西亦带了不少。
如此大的排场,果真是豪富沈家。
还是清晨呢,来的真早,她恨恨想道。路征朝服俊朗,去上朝之前微笑着与沈凡道了几句什么。
她笑靥如花,身着的是桃红缂丝琵琶锦裙,云肩藏金,纤手玉镯,白皙苗条。她的一口一个“征哥哥”,在?然耳中如此难受。
路征亦与沈父沈母寒暄了几句,形容甚是亲切。
?然紧咬了葱白的指尖,恨意层生。仿佛,要与子辰成亲的是沈凡一般;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不过是一过客。
为什么她从未有过一个家?为什么她从未有过一个真心关切自己的亲人?为什么为姐姐蒙冤三年后,换来的仅仅是她甚至没犹豫过一刻的利用?
片刻后,沈凡叩门时,?然给了她一副冰冷的寒颜,拂袖转身,视而不见。
沈凡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她,暖诚的笑靥给冻在了眉间。
“?然姐姐……”
“你来做什么?”?然冷哼一声,“不,该说,你们来做什么?我无一个家人可陪伴,因此要你们可怜?”
沈凡轻叹一声,不回嘴,只打量了?然一番,勉强再次微笑。
“姐姐若有什么需要凡儿帮忙的,只管……”
“走,离开这里。”?然厌烦地挥了挥手,“别再出现,便是帮我了。”
沈凡再如何好的脾气,亦受不住这莫名其妙的气了。本是好心,却被?然奚落,她微蹙了细眉。
“姐姐,我并无‘可怜’你的意思。是我爹娘,亦多年未见路伯父和伯母了,如何说也是故交wWw.一场,才……”
?然一听,越发寒心起来。她的敏感多疑,生生啃咬着自己的心。
“不错,妹妹提醒的好,我也有与路家‘故交一场’的父母呢,你若不说我险些忘记了。”那纯美珠瞳如今满含了仇恨,任谁瞧了都是堪气堪怜。
沈凡气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想知道?”?然抱起一双细臂,声音亦高了起来,“你唤他‘征哥哥’,你与他说话,你对他微笑,你甚至带着父母来夺WWW.soudu.org我的喜事,你说你做错了什么?”
此时,沈家父母亦被吸引了过来。沈夫人本就对?然百般不满,推门进来见女儿似乎受气,登时对着她横起了眉。
?然目光中无一丝敬重或顾忌,只挑衅般的盯着沈凡。
沈凡见母亲似要发作,忙拦了下来。转头的瞬间,她瞧见了?然微微抽动的唇角,瞧见了她满是自卑与敏感的眼神。
何必计较呢?
她拉着父母离开了东阁。
千劝万劝,沈夫人终是消了气。沈凡指挥着家丁们将带来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安置妥当后,忽听得叩门声,忙提起裙子去迎了。
竟是岳秉。
他见是她来应门,怔在了门口。
“不是含宵姐姐要嫁人么?莫非我听错了?”他匪夷所思地盯住沈凡。
她瞧着他的浓眉大眼挤出的滑稽神情,忍俊不禁,方才受的气似乎一扫而净了。岳秉转转眼珠,明白过味儿来,忙掩饰地笑笑,跳将进来。
“她在东阁房呢。”
岳秉进来时,?然还在生着无端而起的气。
扫眉而视,她实是不知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让她略微安心。幸而,岳秉的确是一个。
“含宵姐姐……”他见她依旧衣着缟素,面容上似乎也无喜色,心生不平,“你怎么了?”
?然苦笑,心知是自己不对,却不愿承认。
“秉儿怎么来了?”
岳秉舒展了浓眉,仍有烦恼在心间。自打那一天起,他就认为含宵姐姐是他寅宇哥的。然而,如今的寅宇哥,变得如此可怕,他再不认识了,亦宁愿?然远离。
“我怕他们欺负你。”
憨憨的一句,让?然忍了许久的珠泪破眶而出。
岳秉吓了一跳。“姐姐,你别哭。秉儿来的不对,走就是了。”
“不,秉儿……谢谢你。”她开始后悔对沈凡的刻薄了。她是因自己孤寂,才嫉妒沈凡的吧。
上苍若还眷顾她,请赐她从此为善的力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