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阁仍犹在,佳人无处寻。铜镜日暖却生霜,微尘渐染,若昔日她额上的一点朱砂再现其中,亦是黯淡无影。
岳寅宇独立其中,咀嚼着失落和隐隐的猜忌。
自狱中出来后,他第一件事便是来寻她,却是人去楼空。含宵,你如此快便对我失望了吗?
棠儿闻讯赶来时,他仍不知所措。
她见是他,气从心来,叉腰大骂道:“你还有脸来么?”
岳寅宇顾不得挨骂,忙不迭地问道:“含宵她去哪里了?”
“姑娘她……”棠儿杏目一酸,刚要道出实情,却觉不应让他得意,登时哼道:“自找户好人家把自己嫁掉了,总不值当日日为你操着苦心。”
岳寅宇只觉五雷轰顶,苦笑片刻。想他在狱中为她受苦之时,她竟已另觅了高枝,真真是等闲易变故人心。
“那么,是哪户‘好人家’?”他勉强问道。
棠儿信口编出的谎话,思忖了半天,却不知说何人能气到他。?然的留笔霎时映入她眼帘,她哈哈笑了两声。
“好差,总是杨丞相那样的高门大户。”她心虚了会子,补上一句道:“又或是路丞相,总之比你一个区区侍郎强上百倍的。”
岳寅宇后退几步,笑靥苦若黄连,声声成伤。
“好,好,我懂了。”此刻的他,念着一份从未来过的情,为它的逝去而悲伤。
她要的是何种人,他早便该明白了。
愤然走出兰阁的一刻,他在心中狠狠起誓道,含宵,我一定会成为你想要的人,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若日后他还能忆起彼时的心境,若?然知晓他彼时的自卑与辛苦,或许在一段时间后,不会怪他那铭心的爱竟生了刻骨的恨。
云为影,风为声,若隐钩月,怎奈去日苦多,她的愁思万卷,已高高悬于天际,弥起星辰,遥寄万里。
棋子落于水晶凤格棋盘之上,清声微扬,点起凝息中最后一些自由。
“?然,你的棋风还真是像你父亲。”杨相微笑,两道白眉饱经风霜,练就了对每人每事相同的洞悉。
?然冷笑。“原来杨相救我一命,是为与我对弈的。”
“也没什么不好。”杨相落下一子,黑棋直逼?然的白棋大龙,“程贮时……总是可惜了个有才之人的。”
?然轻声道:“杨相倒喜欢提我父亲呢。当心,有一天,?然亦会忆起他,同时忆起是杨相冤杀了他。”
风动了门前高挂的铜铃,玲珑声起,浸透整夜玄机,比之人的魂灵,更真切记得一切。
“不错,那么你也会忆起程家的第三个秘密么?”
她一凛,朱唇轻抿。“?然不明白杨相的话。”
“不明白?”他轻捻起一粒黑子,似乎斟酌着应该落于何处,“算起来,知道那夜秘密的人有四,两人已死,还有一个在驾休,而第四个正坐在我面前。”
?然微微垂首,华裳曳地,袅娜生姿,珠翠烁烁若夜之烟火。自从回到杨府之后,她已受了真正与学士闺秀相配的待遇,再不受人欺凌,再不忍气吞声。
只wWw.是,她是一只被关在囚笼中的鸟,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死。
如被锁在笼中的鸢雪一样,她再不能去见任何人,去向任何人求救。
“杨相错了,我自小被逐出家门,之后极少还家,怎就碰了如此的巧,彼夜刚好在程府?”她点下白子,化解了他的攻势,“多半是我姐姐罢。”
杨相冷笑。
“若不是你,WWW.soudu.org为何路征会千方百计保你?”
?然秋波一转,推开棋盘,依依起身,回眸一笑间令人浮想联翩。
“那么杨相何不去问他?”
杨相见她作势要走,大怒起身。
“程?然,你要识些抬举!对付你不会比对付你爹难到哪里去。你若不说话,我可有的是方法让你说。”
?然原地站住,脊背挺直,莺声高亢。
“这还要多亏了我爹呢,严刑拷打那一套,我还是个孩子时就受尽了。”她转身,双眸逼视杨相,“‘识些抬举’?这话我亦想说。杨相,你留我在身边,早晚有一日会后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