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娇柔倚在宣铎怀中,玉颜苍白,额角似还有未消尽的点点珠汗,衬着身上的青蓝镶边纺凝飞云滚边内袍更显楚楚依人,如云乌发被侍女又绾了个简髻,依旧素雅整洁。
宣铎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铁青了脸,问道:“怎么不早些来告诉朕?”
皇后笑的温宜。“不想……打扰陛下朝事……”
“胡话!”他揽过她的纤腰,只觉比孕前又消瘦了些,甚是心疼。
皇后不答话,心中暖意却已浓成一片骄阳,感念阑珊。犹记诞下龙晟时,倒是立即去请他了。他在外殿听着她痛苦的呼声,坐立难安,又兼本就性子急躁了些,那日他险些砸了整座景澜宫。
再次喜获皇子,宣铎大笑瞧着这个刚被他取名为“龙胤”的婴孩儿,心下若通流拂过,畅然大气,勇气与决心凌云而生。
若能为后世子孙留得天下乾坤昌盛,他惟愿已足。
此时在外殿守着的太后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颇有些幽深,让人琢磨不透。她见四妃都纹丝不动,笑道:“怎么都木头人似的?去跟陛下与皇后道喜罢。”
四妃领命入内了。
太后眯眼瞧瞧韵澜,凤目含威。韵澜一恍,黛眉颤抖,晶眸避开了她的凝视,似是而非地点点头,跟在三人后面入了内殿。
娇梨院。
?然只觉暮夏最后一丝余热甚是恼人,若不断的靡雨一般,纷纷扰扰,让她不能安神。
路征的心并未白用,岳寅宇果真来了,较以往更加体贴。
“公子……有些话,含宵要说……”
她终究要解释些许。
他却抬手止住了她,微微浅笑。“不需说,你要的是什么,我已明白了。或许……再等一二年罢,可以么?”
?然心乱。什么等一二年?是他等还是她等呢?若不能用情,便只助他仕途罢。她只得按下要道的话,盈盈一笑,轻如竹林过风。
“那也好。含宵有一小事相求,公子可识得这笔迹?”她笑吟吟道,指给他瞧素宣上的墨字。她素来过目不忘,翻阅账簿那夜,她在几笔可疑的账目上留了心,默下这些章图,希望可查出是户部哪名侍郎。
岳寅宇微微抬眼瞧她。
?然嗔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赊了我家杜鹃姐姐的账有好几回,只落下个WWW.soudu.org不知何时是期的字据,嬷嬷叫我请公子帮瞧瞧的。”
岳寅宇思忖几番,又是愤愤。“这人的笔迹我倒真是见过的,倒不知是这样的人。”
?然暗喜,随口接道:“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他不过一时偷欢,也必是算准了我们找不到人的。”
岳寅宇听了这话,清目微抬,话语中顷刻深冷起来。
“那么可怜赋了深情的人,倒不如那一时偷欢的,能得姑娘如此惦念。”
话罢,他再次握住了?然的手。她周身一凛,佳颜又冷了,刚要说句狠话,心弦却紧了一下。如今,她还是赔着小心为好,于是笑靥自然开,明眸流转,带了几分极明媚的柔意。
岳寅宇显是动心了,然而只意味深长的松开了手,让她辩不明状况。
“我该走了。含宵姑娘的事,我自会上心。”
?然有些惆怅,他从前对她说话是不会打官腔的。
几日后,岳寅宇叫岳秉来传了话。?然听着这名字,感叹许久――想不到竟是户部的尚书,堂堂三品大臣,亦与瀛部私通有关。先巽帝江山中竟有这许多蛀虫,真不知号称不让须眉的太后是如何把持朝政的。
岳秉笑问道:“含宵姐姐又要为民伸张正义了吗?”
“或许罢……”?然不置可否。
她隐隐感到,若迈出这一步,事情将愈发复杂了。
本还犹豫着不愿出手,却不曾想,变数来的比她料想的还快。随之而来的暴风雨,呼啸着将她逼离了得之不易的平静。
不知不觉,已入秋的一夜,?然怔怔地瞧着梧桐叶于青空中划出一道无痕的飞影,翩跹坠于石台上,竟还有着盛夏华年的最后一丝生机,融与秋宵半分纯色。
棠儿推门而入,满眸彩光。
“丞相派人来请姑娘过去呢。”她艳羡道,“今夜是中秋,他真细心。”
?然心中一动,眉蹙点点忧愁。中秋么?可惜,她却盼不来任何人的团圆。她闭目片刻,忽然很想长孙哥哥。但他一走便是音讯全无,定然不会想到她的。
她理了理衣裙妆容,提脚便往路府去了。
她绝料不到,他并非细心,甚至不因是中秋才找她来。
“你可知今日早朝岳寅宇险些奏了什么折子?”他看上去倒并不生气。
她颇有些诧异。“什么折子?”
“户部尚书杜成,收受贿赂。”路征哑然失笑,“?然,你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