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白皙的手抚过琴弦,举目望望凌空而起的皎月,她任意拨出几个玲珑的音符,仍是《飞霜满》的旋律。清清丝竹,漫漫情意,如夜空下洒落的惠雨荣雪,铺满她心房。
今夜起,再不弹《飞霜满》了。这首曲子,只让它深眠于心湖罢。
方才岳寅宇又来过,两人谈的甚是愉快。那皇帝封他为礼部侍郎,兼任翰林院待诏,已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了。?然心中已有了几分成算,他的位子既已稳固,也该让他着手为她查她想知道的事情了。
她莞然冷笑,心道,没想到罢,父亲,关心你身后名声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岳寅宇为她带来的另一个消息亦重要――韵澜果然在后宫为婢。她眨眨眼,不愿多想,于是硬逼着自己的思绪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陈庭之。
对于那件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岳寅宇并未多说什么,她瞧的出他关心她,又疑心她散布谣言,但更多的是关心。
他是皇帝的心腹,亦是路征的同壕战友,他要抓她……或许,路征已注意到她了?
不,不,不会这样快。
但不管如何,沈凡那张地契仍在她眼前,险些被劫更让她收紧了心弦。今晚她就要离开娇梨院,另觅去处。
那朵雪蕊莲,在她案几上的白瓷净瓶中摇曳着,WWW.soudu.org风干后的花瓣,依旧成那一派的冰洁韵致。
她轻将它摆在了距西窗近旁的花台上,之后抱琴登楼,吟唱最后的咏叹。
一曲吟罢,她依依离去,下到兰阁时,棠儿正候着。
“今夜外面风凉,方才还飘着些雪花儿,我觉着你也该早些下来的,就早来等着了。”她变戏法似的端上了一个斗彩莲花瓷碗,里面是暖色的汤汁,“喝些姜汤驱寒罢。瞧我对你多好,你快把那枝碧玉簪送我吧!”
?然掩口失笑,扬手自发间抽取了发簪,递与她道:“拿去。”
棠儿接过簪子,咂砸嘴。
“早知一碗姜汤便让你这么痛快,我该早些使这招的!”她得意道,并未注意到?然眸中一闪而过的异样不舍。
她盯着?然喝完姜汤,才收了碗勺,大踏步地走了,临走时摸了摸?然的锦被,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嬷嬷那样一毛不拔的人,她说给你加过冬被了,我还当是骗我!也是呢,你为她赚了这么多,总不能连一床被都舍不得!”
絮叨完这些,她消失在了楼梯下。
?然望着她的背影,刹那间竟有泪流下。从此,也再听不到棠儿的?嗦了。
当月华隐去最后一丝清明时,雪渐密了,凝洁出一片素玉镶银般的天地,夜深如幕。
?然踏在及脚踝的雪地上,裹紧了白绒衫。她要趁这深夜,回去程府。
只看一眼也好,毕竟……是她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走了不知多久,程府曾经的朱红大门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如今破败了,枯朽的门柄再不会有人去碰。她眯眸瞧着门前的封条,冷笑一声,小心地揭下粘连的部分,心中默记纸带形状,一会儿也方便她贴回原样。
封条应声而落,想是放了数月,总也松垮了。
虽然知道没人,她还是蹑手蹑脚地轻声入内。立在院落中片刻,她总觉得无穷无尽的黑暗让她喘不过气来,仿佛噬人的夜魅此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咳了几声,吸入几口含雪的冷冽凝气,心头苦寒。
正要提脚向后庭走去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心中断没料到此时此刻会有人,她慌了起来,刚要躲闪进屋中去,却已来不及了。
三个人自大门步入,来到她面前。
看清为首那人的面庞时,她再一次不能呼吸了。第二次重逢,与第一次一样,来的叫她猝不及防。
竟是路征,他长眉结了忧虑,俊目中亦含交集的百感。
“叶含宵?”
?然忍住心中的慌乱,沉默不语。她一双柔荑在体侧握紧了拳。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定睛瞧着眼前簌簌发抖的她,似忽生了恻隐之心,温声道:“我们……进去再说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