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低鬟曳袖倾天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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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胸前唰的一声――她身上本就薄的轻纱外衫被他一把撕开,露出了内层的亵衣。那一瞬,她脑中只一阵空白。

    长孙哥哥的话无端又闪在耳边。

    ?然……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

    她早该料到的啊。身处烟花之地,她究竟能自保清白到几时呢?

    不可以,不可以!

    ?然毫不思索地举起一只手,生生将自己的面纱扯下。似雪明肌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刺眼的丑陋,便是她保护自己的武器。

    赵生见到果然骇的不轻,他趔趄地后退了几步,脊背咚的一声撞到了床柱上。他颤抖地指着她,语无伦次。

    “你……你……”

    她凝眉挤出一丝冷笑,慢慢理好自己胸前的衣物,站起身来。她步步逼近赵生,目中含了令人胆寒的恨意。“试问公子,这样的含宵,你还会碰吗?”

    “我……不……”他骇的连连后退。此刻WWW.soudu.org的她,面容已尽毁,再不是那抚琴吟唱的梦中佳人。

    ?然收起了冷笑,弯腰自地上拾起面纱,重又遮上。“赵公子怕是想不到吧。你为她散尽千金的美人,竟是这样一个丑八怪。”

    赵生转身,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兰阁。她慢慢滑坐在地上,地寒侵浸着她每一寸肌肤,腊月的霜雪已铺满她全身全心。棠儿进来时,她已是泪流满面了,耳边听到那尖细的叫骂声再次响起。

    “你哭什么?这是妓院,这些子事是没有的不成?还不是你自己造的孽!好死不死的去管那些男人做官的闲事,活该,活该……”棠儿竟哽咽地说不下去了,她俯身去拉?然,却发现她上裳衣衫已破了,纤肩露着,细臂上亦有被赵生攥出的红印子。

    ?然推开她的手。“别碰我!”

    “你……”棠儿抹抹眼,又凶神恶煞起来,“这副样子你要做什么?还不起来去换身衣服?”

    ?然只将娇首垂的更低了,轻声道:“你去楼下瞧瞧,现在……该又有人来了……”

    岳寅宇上来时,兰阁中仍是一片凌乱。?然坐在地上,纤臂绕着柔弱的身子,一双秋水目还挂着晶泪,神色恍惚,令人心怜。他不知自己的心痛wWw.从何而来,只疾步走至她身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岳公子如今是学士了,这等地方也来得的么?”她的声音恍惚而悲戚。

    他想安慰她,然而伸了几番手,仍不敢碰她。仿佛她是玻璃做的人儿,一碰便会碎裂开来。

    “我……”

    她抬头瞧他,笑的甚是明艳动人。“你看什么?这是妓院,这些子事是没有的不成?还不是我自己造的孽!好死不死的去管你们这些男人做官的闲事,活该,活该……”

    他再也顾不得避讳了,揽住了她的肩。她不舒服地动了一下,挣脱开来,起身向内阁走去。他愧疚地跟在她身后。

    “含宵姑娘……是我的错。”

    “什么?”?然回身,紧盯住他。

    “是我的错。我只道不该隐瞒,便当众说出了你的名字。我不曾想到那赵生会怀恨在心,竟对你……”

    ?然猛地抬头,墨瞳含怒。他果真是个谦谦君子,她早该料到的!这下可好,她还未准备好,他就急着人人知道他背后的人是她了!她的计划尚未铺开,便错了一环。

    罢了,罢了,既然到了这一步,后悔又有何用?

    岳寅宇的确是个贤才,那日她拾到了他掉落的文章,细读之后啧啧称叹。然而巽帝时的科举制度并不完善,如岳寅宇这般出身寒微的读书人,出头本是极难的。

    兵不厌诈,她不过使了些小计谋,就将他推上了学士之位。

    岳寅宇回忆起方才的棋局,又是一阵胜之不武的罪恶感。原来,同时对弈两人,便是他胜利的玄机。他根本不用“亲自”下棋,他要做的,只是在一间棋房中看了赵学士的落子,然后到另一间棋房中去依样下给蔡学士;同样,蔡学士回的棋,他再回来下给赵学士。

    一场一人对两人的棋局,实际上,是赵蔡两人在对弈,他不过当了传递的中间人。

    那么,势均力敌的棋局和胜一盘输一盘的结局便是顺理成章的了。郑公倒是料定其中有诈,才不错眼地盯着。然而,这“诈”,是他决计不会发现的。

    如今回想起来,他仍钦佩她的计谋。

    “为什么要帮我?”他昨夜如此问道。

    她轻轻一笑,柔韵如远山静湖,雨后彩虹般透澈清明。“岳公子,我读了你的‘谏上十思书’,句句针砭时弊,字字金玉珠玑,只因制度所限,不能让朝廷发现。含宵虽一介女子,亦不忍有才之人明珠暗投。”

    她实不是该身处如此泥淖中的女子。

    而那样温暖的她,如今为了他受辱。

    “含宵姑娘……”他静静沉思半晌,薄唇又启,“我……并不是有天大本事的人,然而……我起誓,从今往后,不论何时何地何事,在下对姑娘……誓不相负!”

    铮铮言语铿锵入耳,仿佛头顶星阙亦为之惊起一震。?然缓缓转了身,他不会见到她隐隐的笑意,溶在静眸中,逐渐深邃成洋。

    “‘誓不相负’……含宵记住了。”她欠了欠身,“公子……也该走了。含宵仍有一句话要说,公子为人正直坦诚,为官便仍要正直坦诚。官场中确需人时刻长袖善舞,然公子不是那种人,装亦装不来,反而会弄巧成拙,不如干脆随性。”

    岳寅宇点头。

    “含宵不知自己是否能企盼再见到公子,但……”

    他急切地打断了她。“请姑娘莫说这种话!”

    ?然心中终是踏实了,舒眉成浅靥,眸深如夜幕。当岳寅宇离开时,她莫名有些忐忑。棠儿进来时,见她在月光下踯躅窗前,撕裂的衣袖如幽灵般飘荡在她纤腰旁,扫出一团团冷气。

    “要是赵公子说出去怎么办?”她半晌仍是不放心地问了这么一句,生怕天下人皆知了叶含宵面纱下的秘密。

    ?然漫不经心道:“他不会说出去的。我早已提点他了,如今棋待诏的位子被他瞧不起的贫寒同窗岳寅宇抢走,已是耻辱至此,甚至使他要来找我发泄……那么以他这个性子,在‘叶含宵’身上已散了不下千金,如今自然不会满城去说自己殷勤了半天的是个……丑女,否则不是自找嘲笑?”

    棠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然的话在接下来的三天中得到了应验。叶含宵仍是众生眼中的绝代佳人,并且因了岳寅宇于华休院的一役,她的才名亦从此远扬。

    她心中隐隐不安,怕如今自己到了明处,一切都不若从前那么方便了。岳寅宇这步棋已走到了位,那么她还需另外一名武士。然而那个人,看来是死都不肯原谅她的。

    他,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她窗外,尽管只是一个颀长的身影,只是几个沙沙的脚步声,然而她知道他在保护着她,便可忘记一切恐惧,安然入睡。

    如同海畔独居的两年中,每隔几日便送来些东西,陪她讲讲话的他。

    如同在周胜手中救下棠儿的他。

    轻叹一声,她颦了黛眉。长孙哥哥,你既关心我,为何不能理解我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