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皇帝出来就是麻烦，我们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回到皇宫，景千山在路上已经被毒哑，这会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把他拉上大殿的时候，已经折腾得不像人样。
老皇上看见他气得眼里都要冒出火来，历数他二十三条罪状，我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这回他是死定了。
现在对于杀人和死亡的态度我已经改变了很多，甚至有点冷血，以前做狙击手的时候一直相信自己就是正义的，为了百姓为了国家，我的使命让我感到骄傲，可是现在呢，又有什么是正义的，生存而已，弱肉强食而已，反观我死前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任务，如果当时是我打死了对面的狙击手，那么，我算不算也是杀人犯？
脑子里想了很多，一场时空的穿越，竟让我开始考虑上了“生”与“死”的辩证法。
“请皇上下旨如何处置景千山！”周围的大臣都等着皇帝的回答，纷纷急着将他置于死地，不管是曾经与他一伙的还是与他为敌的。现在他已经被毒哑，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死了，和他有连带关系的人也能躲过一劫。我和天涯的想法是只想让他一个人死就够了，若是牵连别人，朝廷很可能会大乱。
“这样一个不忠不义的小人，朕恨不得将他碎石万段！”
“那皇上的意思……”
“传旨下去，把景千山凌迟处死，片下来的肉喂狗！”
“是！”
景千山又晕了，但我估计这次他晕过去就没机会再醒了。
“涟儿，来。”皇上招手叫我过去，我强撑着笑意过去，想起他一句话就把景千山剁成了肉泥，觉得有点恶心。
“父皇。”我走上前去向他行礼。
“段将军给我上的奏表里写到，这次的胜利都是你的功劳，你夜探敌营，烧了他们的粮草，涟儿，父皇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多谢父皇，这是涟儿应该做的。”
“哈哈哈，好孩子。”他眼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奇怪神情。
皇上赏了我一大堆东西，我笑着谢赏，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我就财源不断，不过现在我对钱已经兴趣不大了。
天涯去忙军队里的事，我一个人溜达着回了东宫，本来很累，可是又睡不着，好几次都惊醒过来，我起来，出了寝宫往西殿走，玉薇已经死了一个多月，我窝在椅子里看满殿的珠宝，觉着上面都蒙了血。
不知不觉天都暗了，我站起来往外走，不知道要去哪，稀里糊涂地在宫里晃，走着走着看见前面站着两个侍卫，地上放着一个盆，“泥巴”把头伸进去挑肉吃。
“呦，泥巴，你这是巴结上哪位娘娘了，给你这么大盆肉吃？”
我高兴地走过去蹲在它身边，从盆里捡块肉逗它。泥巴看见我也很兴奋，摇着尾巴转圈讨好我。
“太子……”两个侍卫站在我身边，欲言又止，满脸的危难。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喂个狗需要两个人看着么？
“这肉是……”
我手一抖，肉块掉到地上，两个侍卫扑通一声给我跪下。
“这是景千山的肉？……”
“是……”
我跑到一边扶着墙哇的一声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好像要把苦胆都吐出来，手上还有肉沾上的血，我想把血在墙上抹掉,却怎么也弄不干净。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拿帕子轻轻把血擦下去，我抬起头，发现却是司马拓羽。
“漪儿，这是皇上的意思。”
“别叫我漪儿，我说过我不是他，皇上杀景千山，为什么要喂我的狗！”我想甩开他的手，他却怎么也不肯放。
“皇上故意做给你看的，今天晚上，必须有一个了断。”
“你什么意思？”
“他知道你不是程涟，我和父亲从头到尾的计划，都是他安排的。”
我瞪大眼睛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用儿子的命，去保自己的皇位？！
“你们今晚要干什么？”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天涯到现在都没来找我，难道是出了事？！
“既然你不肯帮我们，我只好带走你。”
司马拓羽一掌打到我后颈，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上，微臣已经在宫殿周围设好埋伏，一定伏诛段天涯。”
“好，程漪在我们手里，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丢下他一个人逃跑。”
我渐渐转醒，听见司马长宫和皇上的对话，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要用我做钓饵杀掉天涯！
“皇上，他醒了。”
司马拓羽在我身边蹲下啦，眼里闪过忧伤。
脚上有奇怪的触感，发现一条铁链绑在脚上，把我锁在大殿的柱子上。
我躺在地上，向司马拓羽轻蔑一笑，他看见我在这个时候反而会笑，微微发愣。
“你们真蠢，他不会死，而且一定会当皇上。”
“混蛋！”皇上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你是我儿子，怎么能帮着反贼！”
“儿子？就算我是程漪又怎么样，这二十年我和你根本没有父子之情，你凭什么要我为你的皇位而去杀掉段天涯。”
“畜牲！”他脸都白了。
“哼，没有感情的人才是畜牲，你就是，程涟的命、我的命、天下人的命，对你来说都算什么？只要能保住皇位，什么人是不能杀的？什么人是不能利用的？一己私利的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皇上举起一个瓷瓶朝我砸过来，飞溅的碎片割伤了手臂，但大部分却被司马拓羽挡下。
“皇上。”他在我前面跪下，“七皇子只是一时被段天涯迷惑，等段天涯死了，他会明白的。”
“明白？我看他就是厉鬼投生，根本就不是程漪！等我杀了段天涯，就连他也一块杀了！”
“皇上！……”
“闭嘴！”
我在后面拉了拉司马拓羽的衣角，可以感觉到他在袖子里颤抖的手。
他回头看我，我勾勾手指，要他靠近点。
“怎么了？”他低下头，听我说什么。
“司马拓羽，我觉得你们活得很悲哀，你们死抱着的正义，根本就是站不住脚的，就算我死了，至少我勇敢过，爱段天涯，是我永远不会改变的决定，可是你们，勇敢过么？”
他眼里闪过泪光，抓着我的手，呼吸都已经哽咽。
“你知道么？上次杀你的刺客，就是段天涯派的。”
隔了一会儿，我轻轻一笑。
“我知道。”
“你知道？”他震惊地看着我。
“呵，哪有那么巧的，我差点就让刺客杀掉，他就进来了，他无非就是想证明，程涟是不是真的死了。”
“可是他差点杀了你。”
我淡然，“杀程漪，他不会后悔，爱我，他也不会后悔。这是他对我说过的话，如果是现在，他一定不会杀我，你们不也是看准了这点，要用我去杀天涯么？”
“我明白了。”
司马拓羽轻轻摸我的脸，“你的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可惜我没有……”
我一笑：“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珍贵的。”
他一愣，然后想明白什么了一样也对我笑：“你说的对。”
外面已经全黑，离他们约定动手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现在段天涯正在从军队驻扎的地方往这里赶的路上，估计已经进城，司马父子也退出去埋伏起来，整个重光殿只剩下我和皇上。
昏暗的烛光在大殿里摇曳，老皇上坐在龙椅上，在我眼里看来，他只是一个已经失了心的疯子。
“皇上，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杀段天涯呢？”我想听听他的理由，是不是比景千山的罪状还多。
“带兵逼宫，刺杀皇上和太子。”这个苍老的声音没有了慈祥的面具，就变得阴冷和恶毒。
“哦，这么说一会你会杀了我，然后嫁祸给天涯，是吧？”
“是。”
“可是他带着兵，你怕抓不住他，就打算先用我逼他束手就擒，然后把我们都杀了，是吧？”
“是。”
“可是我不会让你这么做。”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胳膊上的血已经凝固，脚上铁链的撞击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
“你连我的身都近不了，还能做什么？”
“不一定哦。”我举起手，露出藏在袖子里的火枪。
“你你你……”他惊恐地站起来。
“没想到我会用这个东西么，以为我只是觉着好玩才从你手里要过来的？不是，投胎到程涟身体里以前，我就是用这个东西杀人的。”
“你杀我，可是弑君之罪！”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和我讲君臣，你拿我是司马长宫那样的白痴么？”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已经听到了天涯带兵从宫门冲进来的声音，越来越近。
时候刚好吧，杀了皇上，埋伏的军队就会冲出来，那时候，段天涯就可以变成救驾的，而我，才是谋杀圣主的。
我弯起嘴角，举起枪瞄准老皇上，扣动扳机，一声枪响。
天涯，我做到了，帮你得到皇位。
殿门被冲进来的官兵推开，所有人都如同看鬼一样看着我，皇上死在血泊里，我的枪法很准，正中眉心，他死都瞪着眼，不甘心地张着嘴。
我把枪扔在地上，视线穿过人群，微笑地看向刚刚赶来的段天涯。
天涯，你来的正好，看见芳草送给你的礼物了么？龙椅很干净呢，我没让一滴血沾在上面。
他分开人群，握着刀的手剧烈抖动，整张脸白得像张纸，比我火烧敌营那次还要白，白得让我心疼，我想摸他的脸，但只是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
他想张嘴说什么，我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一次我伸三根手指，告诉你我没事，第二次我伸两根手指，告诉你我赢了，这次我只伸一根手指，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天涯真的明白了，什么都没说。
呵呵，好像时间的倒数一样，三、二、一，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只有这么多。
PS：明天大结局就来了，总的来说是个好结尾，微虐一点但是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