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乏,准确的说是饥饿,终于让他的狂热冷却下来。摸着扁扁的肚子,他不得不开始为这不可或缺的一日三餐发愁。远远的望着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大包子,嗅着煎得满街飘香的肉饼,瞧着那高朋满座、人头涌涌的酒楼饭馆,一切都那么的让人眼馋不已,而这不争气的肠胃更是一阵又一阵的直发紧。
一次又一次的掏着空空如也的衣兜,明风不断的徘徊在包子铺、肉饼摊前,内心多少次鼓励自己,鼓起勇气上前讨要一个包子或者半个饼子,可是每当看到老板那略带厌恶的眼神,又不得不临阵却步。无奈之下,只得不断的用自己的唾液应付着不断催促、逼迫的肠胃,而感觉到受骗的肠胃却不断做出更强烈的反抗。
有些头晕的明风找了处不显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呆滞而渴望的眼神不自觉的望着那热气腾腾、飘香不断的地方。
突然,那有些模糊的场景内,一道黑影划过,又一闪而逝,明风被这一惊,清醒了几分。望着追了几步只得骂骂咧咧无功而返的老板,明风心里闪过一丝希望,偷、抢,就像刚才那人一样。不过还残存的一丝自尊心迅速的打消了他这个念头,古人饿死不食周粟,自己却为了这一顿饭干起了这偷盗之事,这可万万不行。明风不住暗暗的规劝着自己。
一阵凉风吹过,明风打了个冷颤,迷迷糊糊的望望天空,天色已昏暗,眼前的包子、肉饼也已消失无踪,对面的酒楼也开始关门打烊了。夜晚的小镇没有多少行人,冷冷清清的。明风使劲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还是觉得有无处不在的凉气直往身上窜。
他佝偻着身子,哆哆嗦嗦的高一脚低一脚的步出了镇子。自己不好意思讨要吃的,也不愿意去明目张胆的偷窃,只好看能不能在镇外的田间地头找点吃的。忍着火烧般的肠胃捣乱,翻遍了附近的地里,也没见什么能吃的,总不能直接抓几把快熟麦子吃吧。无助的坐下来,却又幡然醒悟,这时代的中国WWW.soudu.org还没有红薯、玉米之内的东西。怀念啊,深切的怀念曾经的时代,丰衣足食,随便走进一块山旮旯地里,也能撑死你。
伸了伸懒惰的腿,偏头看了看周遭,发觉左边仿佛有一片白晃晃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座坟墓,还摆着几个白色的花圈,那一片雪白的招魂簿在瑟瑟秋风中左摇右舞,四周黝黑的树影更是沙沙作响。明风不觉又是一阵冷颤,汗毛不由根根竖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鬼啊,明风内心大叫起来,忍不住拔腿就跑,那还顾得什么累饿。下意识的朝着有隐隐犬吠的村子奔去,跑出好长一段才敢歇口气,回身望望,好像没有刚才哪么恐怖了。方才的犬吠声更加的清晰,站在这矮坡上,隐约可看得出对面有好大一座庄院,灯火若隐若现。
要是能弄条狗来烧烤倒是不错,对于在大山里当了六年猎户儿子的自己来说,打条家养的狗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想着想着,不觉又吞起了口水。可惜现在鸡鸭都已入笼了,不然搞一两只也不错,嘿嘿。正有些得意的想着,忽然想起,如果这样,自己不也成了偷鸡摸狗、鸡鸣狗盗之徒了吗?
正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可是愈发急切的肠胃需要逼得自己的思想意识越发的迷糊,一切法律道德界限也渐渐的不清楚了,而一阵又一阵的犬吠声更像是在召唤自己前往。管他的呢,活命压倒一切,再说少一条狗对于这大户人家来说,什么损失也算不上。
带着忙活好久弄出的简易圈套,明风慢慢潜近了庄院。可是到了院墙骤然发觉,这狗都在院里,难道还敢孤身深入院里套狗去?踯躅了良久,还是决定守株待兔,在离院墙一狗洞不远处潜伏下来。明风不觉想,要是有块肉啊之类的当诱饵就好了。可是转念又不觉一笑,要是真有这么一块诱饵,倒是可先喂饱自己,又何须再来打这狗的主意!
在漫长的等待中,又累又饿的明风梦想着热狗的香味静静的蜷缩在草丛中,一时不觉迷迷糊糊的睡去。突然,自己猎人的敏锐听觉使他骤然惊醒,有东西在靠近自己。刚想回头,一件冰凉,冰凉得刺骨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脖子上,是刀,一柄锋利的刀。果然,耳畔传来细细的人语声:“别动!不要出声,否则让你脑袋搬家!”
明风下意识的缓缓举起了颤抖的双手,他发觉自己的脖子仿佛已经僵硬一般,动也不能一动。耳语声再次传来:“慢慢站起来,转过来。”
明风不知哪来的力气战战兢兢的立了起来,偏着僵硬的脖子缓缓回过身来。只见对面站着四五个人,都蒙着面,其中靠自己最近的一人正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倒霉,看来遇上强盗了。
明风嘴里不觉央求道:“大爷,饶命呀,饶命啊!……”
对面一身材较瘦小的人道:“你在这儿干嘛?”
“我,我,我……”明风一时不知该如何解说,竟有些语塞。
见明风结结巴巴的,那持刀汉子不觉把刀一送,明风感觉那刀似乎就要破体而入,身子战粟得更厉害。持刀汉子厉声道:“大爷问你呢,还不赶快说。”
明风顿了顿,用颤抖的声音道:“大爷饶命,小的实在是饿得没办法,想弄条狗来吃。”说罢,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明风脑子里乱极了,前世自己短命,只活了二十几岁,千万不要这世更短命啊。
“哦?”刚才问话的瘦小汉子出了声,便瞧向明风放在一旁的套子,俯身捡起,转身对一人笑着揶揄道:“大哥,看来咱们遇上同道了。他没说谎,是个套子!”
其他几人也不禁笑出声来,那被称为大哥的汉子却只点了点头,道:“小兄弟,不用害怕。咱们虽然拿着刀,可也都是为了吃一碗饱饭,不得已而为之!”
明风听着这话,心里略微暖和。在那大哥示意下,便移开了架在明风脖子上的刀。明风一阵感动,差点跪下来磕头谢恩,还好忍住了,但不由得谢道:“多谢大爷饶命之恩,小的真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那大哥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明风连忙哈着腰回道:“小的叫明风,是外地人,四处流浪到了这里。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故意夸张了点,觉得是时候争取点同情,便又道:“小的自幼母亲早亡,从小跟着父亲在山里狩猎,可惜父亲去年也病死了。我一个人孤苦无依,便在大山里流荡,前两天才到了这个镇子,可是一直找不到吃的。”一边说,竟一边抹起了眼泪。
这眼泪可不是假的,一半是为这么多年养活自己的老猎人流的,另一半是却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苦命,自伤身世,忍不住潸然泪下。
大哥瞧了这副模样,便也放下心wWw.来,道:“如果你真想混口饱饭吃,不如就跟了我们。虽发不了大财,却也饿不了你,如何?”
明风心里一惊,那不是要当强盗去。不过,这眼下要是不答应,又该如何是好呢?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装着惊喜道:“真的,大爷真的肯收留小的!”
大哥没在意明风的夸张样,转身对一旁的汉子道:“椿子,你带着他,好生照看了。”
明风见椿子就是刚才用刀架自己的人,心里尚存畏惧,不敢多言,只得怯生生的呆在原地。
大哥又道:“老二,看看兄弟们到位没有?”
老二就是那瘦小的汉子,只见他猫着腰,发出“波谷,波谷”的声音。片刻,不远的地方接连传来五六声“波谷,波谷”的回声。老二喜道:“大哥,都到位了。”
大哥见此,一挥手,做出了前进的手势。众人纷纷向前蹿去,只留下椿子带着明风在外望风。
明风隐隐看见不远处也冒出不少黑衣人,到了墙脚都分作两人一组,一人做梯,另一人踏上肩膀就势翻上院墙头,上去的人再将下面的人拽上去。
刚开始还听着院里不断有惊呼声、呼喊声以及急促的狗叫声,不久,一切又都归于平静。但院内火光明显加强,像是点燃了许多火把之类的照明物。
明风提心吊胆的伴着椿子及他那明晃晃的刀片,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与兴奋。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阵阵嘈杂声从院内愈来愈清晰的传来,一道道火把的光亮也随行靠近。
这时只见庄院侧门嘎嘎的打开来,大哥率先挺身而出,椿子便迎了上去。接着是吱吱呀呀的十余辆独轮车载着一包包鼓鼓胀胀的东西鱼贯而出,那老二还在一旁不停的催促着。明风见有人身上还大包小包的背着包袱,看来是收获不小。
椿子见明风还在原地发呆,连忙过来,连骂带拽着道:“你小子还想留在这里等死啊,还不快跟上大哥他们。”
明风闻言,方“哦”了一声,拖着无限沉重的身躯,蹒跚着随了上去。
明风紧紧的跟在大哥身后,他觉得跟在这身强体壮的大哥身边有种无形的安全感,可能是刚才的第一印象比较好吧。
行了约一刻钟,渐渐不见了庄院的踪影,接着便上了一条大道,明风大概记得这条道可以通到前边不远的镇上。只见群盗也由此分成了两拨,一伙由老二带着车队,靠向了小镇一边;另一部分十来人则紧随着大哥靠向另一头。
只听大哥吩咐道:“老二,路上小心点,不要被人跟了盘子。干好了尽快追上咱们,不可胡乱逗留。”
老二干笑着应承下来,让众人灭了火把,便与椿子领着车队趁着幽暗的夜色,朝镇子方向而去。
见车队走远,大哥方回首道:“小马驹,马还没有牵来吗?”
小马驹回道:“大哥,早有人去取了。”
说着不断的向左边小山头张望,跟着喜道:“大哥,你看,来啦!”
一人一马,没有明风的份,再说他根本就不会骑马。只听大哥道:“小马驹,你带上他。”说完刚要一提缰绳,却又回身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裹来,朝明风叫了声“接着”,便顺手扔了过来。
明风本能的伸手抓住,差点从马背上溜了下来,直惹得众人一阵好笑。明风一边左手紧抓小马驹的腰身,一边捏着还有些热气的小包裹。待到打开来,眼泪水都差点感动得滚了出来,好香的饼子啊!明风顾不得许多,用双脚紧紧的夹住马腹,两手并用的朝嘴里填塞着。小马驹回身看着狼吞虎咽的明风,心里有些瞧不起,但还是待到明风将所有东西全部塞进嘴里,方纵马跟上去。
明风只觉坐在马背上犹若腾云驾雾,生怕掉了下去,竟有些不敢睁眼看前方,只死死的拽着小马驹的衣衫,头紧贴着他的后背。
明风刚开始还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可渐渐的疲乏侵袭了全身,这一摇一摆的马背旅程竟是摇篮般的催眠法,眼皮再也撑不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