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喧跪坐在席上，抬起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很有掏掏自己耳朵的冲动。
“你刚才说……什么？”
“刚刚听温侯说今晚要带姐姐去太师董大人府上赴宴，连曹氏都没有这个殊荣，姐姐快点梳妆打扮吧！”跑来跟她通风报信的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虽然生得一副机灵能干讨人喜欢的模样，奈何这个人跟“机灵能干”这四个字还有大概五个世纪的距离。
竹喧看着她，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深呼吸半晌之后才挫败地垂下肩膀，说了一声：“谢了，我这就准备，你快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远，竹喧才皱着眉松开了一直咬得死紧的牙关。
她刚刚真的很说问一句：大姐，不要告诉我你也是穿来的，没知识也要有点常识好吧？
这是什么年代？没听说过谁家宴会允许带女人，又不是化装舞会鸡尾酒会非要有个女伴。这个时候的宴会上出现的女人要么是舞姬，要么是歌女，如果这两样都不是的话，那八成就是传说中的“两脚羊”了。
以巨鼎烹美女不正是那位太师董大人的爱好？
想到这里，竹喧恶寒一下，旋即摇摇头——即使董卓真的要吃人，也没有让吕布带过去的道理，除非这次宴会其实是团体野餐烤肉，你带一条羊腿我带一只鸡。
正想着，吕布派了人来通知她妆点打扮，准备出门。
“不是吧……”真的要团体烤肉？温侯殿下她还不够肥，最起码留到年关再吃啊……
出了门依旧上牛车，刚入秋的长安城内热闹非凡。大概是正准备秋收、清点官仓，往来于街面上的行人车辆都不在少数，如果竹喧不是刚刚从冀州回来，知道并不算太远的地方还有不少人在觊觎这片华夏江山，她八成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平和美好了。
这大概就是董卓以为“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的资本吧。
只可惜他最后既没有成事，也没能守着长安寿终正寝。
其实以渗透手段来说，吕布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只可惜，英雄末路。
本来想对着吕布感叹一句“遇到姑奶奶算你好运”，转而一想，这个男人她究竟能不能玩转还是个问题，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早把话说得太满，于是放弃。
这时牛车已经到了董卓府内。吕布甩都不甩她径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名侍婢引着她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草地上。
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竹喧抽动嘴角笑了笑，只觉得现在在她视野中的这些都不是女人，而是一只羊腿、一只鸡、一串台湾香肠，还有各种各样的肉类食物。
“姐姐？”她才出现，立刻有人迎了上来，这种年纪还能跟她叫得出“姐姐”两字的也只有任红昌了，“姐姐怎么会来？”
竹喧无力抬头，看看那张不知应该算是久违还是恍如昨日的脸，摆摆手。
这种地方她来与不来根本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就算她真的要被人当成羊腿架上铜鼎煮了，也没有反抗的权力——长安毕竟不是甄家，说翻墙就翻墙了。
此时此刻，她无比想念甄家那道随便窜窜就能攀上墙头的围墙：现在这个身体的身量也拔高了不少，要翻出去想必更加轻而易举。
她还在胡思乱想，任红昌却忽而一笑，拉起她的手往那一堆说不定过后不久就会变成食物的女人中间走去，一路走一路介绍道：“这位是鄠侯左将军董旻大人侍妾刘氏，那位是统领禁军的侍中董璜大人的侍妾张氏……”
一路介绍下来，竹喧只觉得满脑子都被塞满了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官职和姓名还有姓氏，几乎每人都是大有来头的男人的……侍妾。
那种身份和地位的男人的侍妾自然不会太差，花容月貌的不少，才情兼备的也有。听着身边一人还在感慨“谁怜美人愁”，竹喧摇了摇头，心道：你们栖身的这些男人都没什么心情花前月下数星星看雪看月亮，这个年代能跟你们一起吟闺怨的只有曹丕一个人而已，只可惜仅有的这个现在大概还不如黄牛高。
不过这一大堆的侍妾里为什么会混着她这么个侍婢？如果说身份相配的话，即使不要曹媛过来，吕布那里也还有不少女人可以享受这次殊荣吧？她只是个单纯的幕后工作者而已，不要每次都把她推上风口浪尖好不好？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任红昌的声音，问的是：“数月不见姐姐，姐姐可是高升了？”
听她这么问，竹喧脑中猛然闪过一个答案，而后用力摇头。
升什么升，难道从侍婢升级成侍妾？
小平那句“嫁给我父亲就行了”也突然从她记忆中慢慢翻上来，竹喧又是一阵摇头，她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想到这里，竹喧忽然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她前几天还想尽办法可是无论如何见不到的女子，思量其要如何从她口中套话。
想不到还没开口，任红昌看着她先前摇头的动作已经轻蹙起眉头。
“太师夜宴近臣为的是换妾取乐，如果姐姐不曾委身于温侯，怎么会来？”
一阵死寂。
听见“换妾”两字竹喧脑子已经停摆——她知道这个年头妾不值钱，别说生杀大权掌握在别人手里，曹彰还干过爱妾换名马的荒唐事，就看三国归晋之后还有人没事宴乐换妻大搞SｅX-PａRTY也该知道换妾这种事情绝对不稀罕。但是常见归常见，她又不是妾，就算是吕布有心拿侍婢来充数，为什么偏偏找上她？
她刚刚从冀州回来没几天！
吕布，你跟竹喧有仇吗？
思量半晌，再看看周围环境，知道要逃绝对是不可能的，于是长叹一声之后，竹喧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伏到任红昌耳边，“你知不知道是换一夜还是带回家随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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