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绯儿一生向往的大漠啊！绯儿，你看到了吗？”
君碧梳跪倒在黄沙之中无声的呼喊，泪水一滴滴沾湿面上的纱巾。
“绯儿，你我融为一体，我和你一起去看大漠,雪山，仙池，看大海，一起去履行我们许下的承诺……”
“绯儿……”
君碧梳拼命的嘶喊，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声音发出。
“碧梳...”羲洛桑拥住哭得力竭的她，心也跟着她疼痛。
“有我在呢，我的怀抱永远让你哭泣。”他在她耳边轻柔的许诺，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纤瘦的后背。君碧梳在他的怀里尽情宣泄她的痛苦。
“你若愿意向我倾诉你的痛苦那就让我为你分担，若不愿，那我也完全尊重你。”羲洛桑见她渐渐止住了哭泣轻声道。
君碧梳看着他诚挚的双眼点了点头,在沙地上一点一点的写下她的过往。包括她自己为自保杀了一条人命,包抱她的失声、逃亡、被卖和曾入勾栏之地。到最后绯儿为她而死，她毁容辗转流浪至洛阳，还有她和绯儿之间的承诺……
羲洛桑每看一些便不知觉的抱紧她一分，最后竟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碧梳……碧梳……”羲洛桑闭上双眼，喃喃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因揪心的疼而微微有些颤抖，“从今后有我在，我羲洛桑以命起誓，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伤害！”
她是如此娟丽美好的女子，虽说容貌毁了，可她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通过这半年的了解，他在她身上看出她坚毅，她隐忍，她善良纯真，她善解人意，细心体贴，她贤淑慧颖，她才华横溢，他觉得自己对她不独是当初的单纯的怜惜了，他喜欢她的沉静恬淡，喜欢她的细腻婉约，喜欢她的惠质兰心......她如清月，如白莲，如幽兰，他不知不觉已被深深吸引。那个名为“雪遥”的影子在有她陪伴的日子里渐渐的离他愈来愈远。
她如此牵动他的心，如此想让他爱，想让他用一生去守护......
君碧梳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眼睛内的泪水又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自己现在的这张脸是人人害怕，人人嫌恶的啊！他真不在乎吗？！为何，他竟对她许下如此重的誓言......她不知说什么，也无法说出话来，她也紧紧的抱住他。
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体如此契合，远远看来，竟似已融为一体……
————
旅途艰难，又两个月后，他们终通过骆驼道，到达了被称为西域门的伊吾郡（今哈密）。
在伊吾，随处可见大唐的守将军队，及大量的屯田，大至城镇守军，小至烽火驿站，可以说是有军就有屯田。
“爷，我朝的支度营田使彭齐毅彭大人想见你，他已派人在外面候着了。兴儿从门外进来道。
“噢？他怎会想到要见我？”羲洛桑诧道。
彭齐毅是先帝的旧臣，现在仍效忠新君。四十多年来一直忠心为大唐治理着西城屯田，将屯田范围向东扩展到巴里坤草原，西至楚河畔，南到昆仑山，北至准葛尔，是个果敢智勇，德仁兼俱的老臣子。
“那爷要不要去见他？”
“当然去。”
“可是，爷不所他认出……”兴儿没把话说完，这牵扯到一个重大的秘密。
羲洛桑没有回答他，只用手摸了摸脸上精致的白玉面具，低声自语道：“五年了呢，一切早该物是人非了吧……”
——
一个白发萧疏的老人躺卧在木椅上，因久受病魔折磨，一双睿智的双眼早已凹陷下去，整个人也瘦得不成人形，已是垂死之身。
羲洛桑乍一看见这位垂垂老矣的故人时，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谁知道这位功勋卓著的英雄竟已成了这般模样。
“呵呵，玉面神医，请坐。”彭齐毅吃力的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他依言坐下，“彭大人请让我为您把脉。”
彭齐毅笑了，这笑里有无奈有悲凉亦有对生命的留念。
“不用啦，我这病自己最清楚了，纵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而且我已是风烛残年之身，就算没病也没几年可活了。”
彭齐毅说完伸出颤巍巍枯瘦老化的手想去握住羲洛桑的手。
羲洛桑忙握住伸过来的手，心中百感交集，他是大夫，他一眼就看出这位老大人将不久于人世了...但他仍不愿去相信不想放弃。
“我请你过来不是为了看病，我已命不久矣，但死前我想再看看从大唐乡士来的故人......我已有二十年没能回大唐了，我想念那里的亲人，想念那里的土地啊......”
羲洛桑听了这些话眼睛有些酸涩，他不知说些什么，在这边疆地域上，不知有多少忠心为国戍守边土的将士在夙夜祈盼着能回到家乡，能再见一眼自己的亲人。
“我在西域为大唐效力，而我的妻儿留在长安作人质，我一生都不能和他们团聚了，这是历来的惯例，我彭齐毅不怨，不怨……”老人喃喃道。
“我想请求你一件事行吗？”
羲洛桑点了点头，“您说，我一定办到！”
彭齐毅从怀内摸出一封厚厚的书信，“你若能回长安，能帮我把这封家书交给我的妻儿吗？”
“好！”
羲洛桑心情沉重的告别了彭齐毅，他刚出他的住宅，身后就传来彭齐毅苍老的声音唱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愿请长缨，誓死戍边疆……”
刚毅的歌声中蕴着难以名状的哀伤，声音和着霍霍的风声，在荒凉的土地上显得分外凄凉悲怆。
“彭伯伯，永别了……”羲洛桑幽深的黑眸中隐忍着哀伤和泪意，一幕幕往事从他眼前掠过——
那个曾经挺拔伟岸的男子抱着年幼的他，给咿呀学语的自已讲西域见闻。
那个已年逾花甲的老将谆谆告诫他各种带兵的禁忌……
不存在了，一切都将逝去了，再也寻不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