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兰西大营,现场沉默了,这种沉默,预示着所有人明白这之中的意思,且无可奈何地纠结着。
“我倒觉得有必要尝试。”帘子开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亮光让她暂时暗淡着,直到她进来,然后放下帘子。
那两名红绿不搭调的贵族终于肯正面看她一眼,并且比现场任何人都还要觉得不可思议:“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伤。”贞德笑了笑说。
“这……”麦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她,她的每寸肌肤,甚至是任何一根头发都让他称奇,“这真是个奇迹。”
这时候,比尔威跟了进来,但是,在所有人围上去之后,他却试着离开了,心中竟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悔意,为了防止它这么蔓延,他闭了眼,转了身,他这是打心眼儿里不愿看着那些惊讶而伪善的面孔,至少他是这么认为,任何一次会议都让他觉得郁郁寡欢,即便他从未正式被邀请参加过。
可是,会议毕竟是会议,不会因为任何纠葛而停止进行,那是放在弦上的箭,只等如何发射,不会顾虑那是否是必要的。
“圣女大人指的是那个叛徒?”绿衣圆帽的贵族用他那嘶哑而颤抖的调子说着,他的目光就在她身上,仿佛在那里看到了无尚的殊荣。
“他只是被雇佣的。”麦补充着,就算是由他提出的,他也不得不这么说,以在众人的议论中赢得安稳的心态。
“他所给的恩惠我们没有少吃。”贞德接着说。
“的确如此,那么圣女大人是打算……”贵族说。
“不,让我去说。”比尔威夺过他的话,“那是他欠我的,他于我,谈不上恩惠,圣女不适合作低声下气的事。”
“说得对,那么由我带路。”麦拍了一下桌子,那是决定的按纽,他按了它,非常坚决。至于之后如何,他似乎也有所打算,他是个习惯于稳扎稳打的人。
对于那块阴暗的牢屋,有人用火把点亮了它,也有人用自身温度烘烤着。
“你们这群怪人。”里面传来了声音,依旧如此不屑。
“那又怎样?”比尔威从人群中走出来,那是属于他的世界。
“又是还利息的时候?”
“你……伤还些没?”贞德命人开了锁。
“呵,那是宿命中的箭。”戴维看着落在旁边的那支,依旧明晃晃,只要有光可寻。
贞德的手从那里抚过,这让他觉得无比舒服,可那似乎比中箭的刹那还要短暂些:“还能走么?”
“圣女大人,以免弄脏你,请允许我来扶他。”比尔威蹲下来。
“你不该来。”贞德狠狠瞪了他,她第一次这么做。这比任何方式都还要残忍。
“对……对不起,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比尔威低着头,将弓取下来,按在地上。那支箭在他眼前模糊着。这个孩子似乎在没有缺失任何天性之前犯了错,唯一弥补的,就是不要让模糊落下来。
“没那么严重,凶手在攻击方式上放了水。”
“呼~”贞德长长吐口气,“还能起来么?”
“怎么?允许我起来?”他顾作惊奇地说。
“我需要你的能力。”贞德不假修饰。
他笑了几声,一只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身子稍微晃了晃,站直了。然后陷入个人世界似的,独自走出去。
“等……等等。”比尔威叫住他,“那笔帐,我们……我们以后再算,这次一定要完成任务。”
戴维耸了耸肩膀。
“那个……”贞德跟在他后面说着,“罗恩来过没有?”
“那小子?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他长长吐口起,笑了笑,“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恩。”她点点头,“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无可奉告。”
“什么?”
“你对他并不公平,或许有天你会放下圣女的架子,会让我有答案可寻,那么我就告诉你,先前的问题。”
二十一
草地看似让罗恩冷静的地方,但是风一到,他的心如同潮水般汹涌着,像草本身的姿态,俯下身子,半晌,直了又俯下。那不是海,但沙沙的声音将他带到了那个世界。
他们离据点已经不远了。
“戴维,给你说,这真不是个滋味,就连我自己也怀疑在风见之丘上所发生的事,或许认为我是个疯子才是最好的解释,你所要的答案,就是这个?我想你不会就此罢休。”这时,他弃了马,如同喝醉了酒似的倒在草地上,念着一些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语言,并且对于今后之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妄自揣测。
这个夜晚并不宁静,他亲耳听到呐喊声吵着了整个空间,亲眼见到带着火焰的箭如流星般的落下,燃着的一片印射了天空,亮了又暗了,只是击鼓的声音不厌其烦并且很努力地响着。
在那里,还有金属碰在一起发出的尖锐的响动以及迷人的火花,但大多数人,这无论是主教大人或者奥地利公爵,或者司法官,甚至是普罗旺斯乡音,都会闭眼。苦恼地坚持着,那种光。
此时,天边即便出现了亮点,也无法伸展,除非是真正属于它的时刻来临了。
地上躺着的,是同胞的尸体,鲜血浸进了泥土,沾在任何涉足这片土地的人。无论有多少个无奈的借口。
“为避免更大的损伤,天明之前,一定要拿下据点!相信我!相信神的指示!”贞德说。
之前大伙儿纠结着的问题看得出来,令他们恼火的不是攻击大门的木头,而是那扇门,上面的铁栏太结实了。
只是那句话,大汉们又恢复了勇气,那根沉重的木头像羽毛似的一下被上百条有力的胳膊举起来,朝他们曾经尝试撬开的大门猛撞过去。看上去就俨然一只千足怪兽低着头攻击石头巨人。
而奥玫斯塔据点的那扇大门没有因为英格兰军队的失误或者失手而稀开了缝,那两扇门之间仿佛由什么粘合着。谁也说不准那是什么。唯独城墙上的戴着红缨的指挥官还火冒三丈地训斥着他的队伍,或者阵型散乱,或者动作迟缓。
突然犹如一道光似的,将城墙角落的守卫军击中,当士兵倒下之时,那光已经坠落下去。并且正好落在门的开关处。
一种不好的预感刺激着指挥官的每一根神经,他从城墙上快步走下,他的铠甲的确特殊,几乎是以速度为代价所筑就的。他仿佛发现了比指挥作战更重要的东西。
那扇半金属的大门在大木头的撞击下发出敲大钟般的声响,千足兽直接冲进了据点,这次,并不见得费了多大的劲。由于强大的惯性,挡在它之前的士兵全都被撞飞了。
指挥官睁大眼,可是那并不能说明下一步计划,除非他是打算让所有手下跟着他做那种让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大功告成!”看着大木头最终落到地上,那一丝满足感混杂着笑容从戴维的嘴角流露。只是胸口上的浅伤让他稍微皱下了眉头。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往旁边一闪,动作是如此细微,从他腋下穿过的,是一只细剑。而他本身的那只已经从另一侧往后刺去。那人没有说一句话,靠着他背上。他抽了剑,那人才因为失去了支撑点倒下去。他转了身,不屑地看了一眼,铠甲完好无损,血却从缝隙中流了出来。
“这堆废铁在查理六世的时候我就穿过,没想到还能往指挥官身上堆。”他笑了笑,没有披风却习惯式地甩了几次,从那人手中夺过细剑,然后举起来。举过头顶,上面浮现着周围的火光。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骑士,连老子也敬他三分。”尼布鲁带着他的先头军,冲过大门,那里已经显得狼籍。
“不,他更像个刺客,他亲手杀了公爵。”比尔威忍耐的面庞正述说着比他弓箭还直白的话。可是,他手松了,表情变得宽慰,那支箭便在空气中驰骋。
麦带着大部分士兵也跟着从正门涌了进去。自以为是的英格兰士兵甚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丢弃了手中的剑,或许那样会让他们显得更加轻松,谁都不会去刺杀手无寸铁的人,除非为了某种比这样更卑劣的目的。
骄傲的骑士回到了人群中,他的伤口因为指挥官的铠甲而挣裂,他的剑扔在地上,剑身的前半部分窄了些,并且跟指挥官铠甲的连接处完全吻合:“下次得用细剑,废铁归废铁,那倒还是拥有着铁的特质。”
渐渐的,他的嘴唇有些发白。直到发现熟识的人,才放下属于骑士的骄傲倒在人群当中。
他感觉得到,是那只万般陌生并且纤细的手扶起了他。
只得远远看着,却无法阻止的罗恩,心绪不安,来回度步。看着旁边的佣兵,想简单说几句,随便什么都行,可话一到嘴边就终止了。
“喂,卡西欧!为什么还在这地方待着?”修蒙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这和他期待的隔得太远。就像一直盯着的绿洲到了面前却成了荒漠。
“住口!”卡西欧呵斥了他。
“暂时埋伏在这儿?他们即便打了胜仗,估计到了半夜也得大醉如泥,到时候再去,必定大有看头。这也行。”修蒙那种运筹帷幄的表情,并没有让那些佣兵信服,这大概是在确定此行佣兵统领的时候就有的罢。
“知道为什么居于高处的古拉鲁会让莉娜陪他在旁听战么?”看得出来,尽管罗恩说得稳重,可那种惊诧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他这是刚分析出来的,并且冲动还在延续。
“他们只是想牵制我。”卡西欧说。
“不,他们真正要牵制的人是我,是‘戴维’。雇佣骑士的名字谁都晓得。”罗恩说,这点在卡西欧那里也有只衡量的称。
“可你是罗恩,是个杂鱼。”修蒙笑着说。
他还没抬起头,就感觉一种压抑的气氛,重重的拳头打在脸上,就连耳朵也莫名其妙地鸣了好半天。那半个脸几乎麻痹了。正如闪电过后必有雷声,随后才是正题:“闭嘴!混蛋!”
先前还倒在地上模糊地听到一些有关圣女的言谈,如今却彻底晕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