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那支奇异的队伍在没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据点,当然,他们本也就是这么来的,在最前面的查理兴奋而又满足地笑着。
“千语!”罗恩像个弹簧似的忽然撑起来,浑身肌肉的酸痛让他忍耐了好一阵子。
屋子里除他之外空无一人,他尝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身子变得无比坚硬。扶着墙面向窗户走过去。
黑夜中,士兵们在非洲手鼓和小提琴的伴奏中举了杯,豪放地说着一些话。
习惯让他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屋里,上面的信让他又惊又悲,总觉得会是离别之类的事情,他战战兢兢地打开了它,也不知道是否是本身肌肉细微抽搐造成的。
信上说:“本王对你的表现十万分满意,由于必须立刻赶回希农,便没有时间去等候你苏醒,见到此信,证明你已得到王太子骑士团的高度肯定,那是无比的荣耀!守护圣女的职责非你莫属!
留言处:查理七世。”
罗恩弃了信,喜悦与安心让他长长舒了口气。另一方面,查理在贞德的游说下,放弃了将戴维押回希农接受议会审判的念头。换言之,那位雇佣骑士还在据点的大牢里。
之后,罗恩接受了戴维正式委托,但没有来得及接着问详细,就被迫离开。
同时在奥玫斯塔据点之前的会议,所有人必须保持住先前的气势,并且毫不松懈地投入给战场。毕竟狂欢之夜已经度过。
地图展开的刹那,谁都会发现那些许的不同,哪怕是那小范围的胜利,也足以激起无数个人的愉悦。
“那么,下个据点……”麦指着那处地势较高的段,“这可不比先前那场,所以,不可以有任何松懈。”
“说说而已,认真解决不了什么。”那家伙转了转那顶圆帽子,却始终圆不过他的脑袋,这是贵族。
“给我注意分寸!”麦落下一句之后,站到了墙边。
“贞德!”帘子被掀开了,两名士兵跟在罗恩身后,贴得紧。
“那么,我先告辞。”贞德说完便走了出去。
罗恩没有明确反应,他认为她该有所交代,毕竟孰轻孰重谁都知晓。
到了外面,光才是那么显眼,贞德捂了眼睛,她并不能像普通的圣女那样无论是否刺眼都是无比渴望着光,有些时候,她显然是不怎么适应的。
“你……”罗恩蹬了蹬地上的草,草让地上染了些绿。
“你……”贞德同样念了一个字,只是,她咬了咬嘴唇,转了身,动作有些僵硬,于是才抬了头,那里才有属于着她个人的呼吸的广阔空间。
“是的,我成功了!成为王太子军的一员!”罗恩轻轻压着她的两个膀子。
她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段历史,打从你离开那个村子,独自去寻觅你的记者之路之前,我就晓得,那本书,法国中世纪的。”
“你说得对。”说着,他张开手掌来,撑着脸,然后上下抹了几次,好让他保持着清醒,能对于未来的过去了若执掌,随后,他深深吸了一口,“那真是个巧合。”
“是刻意安排。”她回答着。
“谁?神吗?”罗恩连忙走到她前面。
她的脚步开始动了,并且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只是你需要明白,你就是你,不是什么使徒!”有句话在他心里搁了很长时间,可是,他却无法正常地言说。
“我不是来问你这个。”
“不,无论如何你必须晓得!”他走过去抓着贞德的两个膀子,这比他之前记忆里的,已经瘦了许多,“战争到了一定阶段,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我知道。”贞德有些不耐烦地说,在背后不远处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像是苦等着她回到会议。
“你知道什么?倒说说看!”他用力摇着她,可手中的她仿佛中了邪,无法苏醒。
她的表情依旧宁静,看不出丝毫变动。这个,就是一个人沉睡着的姿态?她自己都不清楚,就像没有人清楚自己熟睡时身子会翻向哪边。但她肯定,罗恩这个守护似乎太过骄傲,仿佛天下之事全在他掌握之中,她开始打心眼里讨厌这种感觉。
“明天,说不准,或许就是今晚,军队就会行动。”贞德说。
“指挥军队的不是你?”他的那份诧异明明写在脸上。
她摇摇头,笑了笑:“我无法指挥任何人,就连我自己。”
“是奥玫斯塔据点,可是……”罗恩拉着她,在没有接收到反抗的讯号之前,手越来越紧,“你不能去。”
“……”她一把甩开了。
“你不是圣女!”
“你也不是什么骑士,只是罗恩,一个历史老师。我不会指挥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受任何人指挥。”
“很危险,那一箭你根本无法承受!”从他眉间读出来的,是那个事件的真实性。
“什么意思?”她停止了脚步,前方,就是先前的地方,他们又回到大营前。
“带上这个。”罗恩将手伸进衣服里面,解了好一会儿,才硬拖出一件挂服来,“是我托人准备的。”
“有什么用?”
“不,请不要误会。那是用一些特殊材质打造的,所以……”
“能防住攻击?”贞德看了看,那衣服在他手里躺地安好,可是,她舍不得去碰它一下,“既然能用,为何不告诉给他们,那些士兵比我更需要它。”
“那是……”说着,他低了头,“那是根据你的身体设计的,防那一箭,措措有余。”
“是么?”她冷笑了一声,独自走开了。
“贞德!”
他跟上去,那帘子和士兵根本不足以阻挡他。帘子开了,出来的,是个卷发短胡须的男子:“会议正在进行中,请出去!”
“麦!”罗恩握紧了拳头,“至少,我也是守护圣女的骑士。”
“行了,这全天下人都晓得,只是你需要休息。这是查理殿下的意思,另外,请不要在这个时候妨碍战局!”说完,帘子重重地落了下来。
看着渐渐静止下来的帘子,周围的一切仿佛回到了正常,宁静。左穿进右穿出,到了贞德的休息室……
“怎么?不接手吗?”“恩。”“或许该偷偷放在她的床头,写个便签什么的。”
罗恩独自演绎着对白,想着在争议中松散的队伍和将领,从那里出来,手中的特制的锁子甲已经移到别处。
十五
夜晚,一切都已经入眠,那件因为汗水而显得暗淡的衣服在那里,实在碍眼,贞德随手扔在一边,伸手触摸那张纸条,又如同触了电似的弹了回来,终究不理不睬。
只是,躺在床上的她,那幅地图迅速展现,她皱了皱眉头,糊里糊涂地问了句“会胜利么”。之后又翻了个身,蜷缩在角落,这晚的风,显得格外袭人……
天还没亮,她醒了,那件衣服还在桌上,而那些混乱的声音已经打响。那支剑让她稍微安心一些。
眼前的一幕,她实在无法去数落。因为是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所以敌军的弓箭手显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矢。
“贞德,你冲得太前面了!快回来!”麦握着剑,那只剑,宽而且干净,他的身子在照料挡在他前面的英格兰人,眼睛却盯着不断浮现的她。
“请相信我!”她夺过前方士兵的旗帜,背着风,甚至觉得整个身子都会被拉垮似的。她在一处阶梯停下。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证明些什么。
某只剑就从她的腰间滑过,但是,那样的攻击实在太轻,转了身才发现,士兵在她面前倒下,胸口还插了支箭。稍微松了口气之后,上了梯子。
而城墙上并排着的洞穴不断冲出滚圆的石头,中了它的士兵多半已经飞出了几十米远。那是针对地形优势所设计出来的石炮。从城墙顶上竖直挖了条隧道,再转过九十度角,通过巨石本身的重力而提供了攻击时候的冲劲。只能从下面隐约见到城墙上的士兵不断交换着填装石块。而那些长在城墙面的洞穴让人不敢正对着。阵形自然分为了数个小区,乱作一团。
“请相信我!”贞德到了梯子上面,离城墙顶已经很近了,“神一定会引导我们解放法国!一定会胜利的!”
接着士兵的一阵呼声,攻击似乎才正式展开。方阵才聚拢来。只是,石炮还在继续,没有任何人承受得住,前方的士兵成了无形的盾牌。
“是的!就这种步调!不要放弃!神一定会解放法国!”
“贞德!快下来!”先前那个声音更近了。
贞德认识这个声音,她听得出来,就在她下面,那名指挥官的铠甲丝毫遮掩不住本身的特质,从它的任何部位都可以溢出来的,那个独特的气息。
“快下来!”麦丢掉了头盔,他显然觉得那是个妨碍他说话的玩意儿。但是,贞德似乎并没有丝毫改变,她的步伐稍微犹豫了会儿。
那的确是队伍的最前方了,她还在往上,停了,挥了旗子,好让所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想了会儿,低了头沉思片刻,她的确有必要为此下一个决断,过后,那面属于她自己的旗子舞得坚决,而那双手却几般渺小。
在空旷的草地上,罗恩远远看着硝烟弥漫,前方就像蹲着一只凶神恶煞的猛兽,头发蓬乱,一晃一个姿态,四肢的肌肉鼓胀着,发出刺耳的咆哮,一举手或者一瞪眼,都会在军队中引起骚乱。
罗恩的脸色一直阴沉着的,他发觉自己看得见贞德此时的战况似的,锁子甲是否在她身上成了最大的迷团,担忧中,双手已经让汗水湿透,偶尔会滴下……
“太危险了!”麦的手搭了梯子,耳边轰的一声,旁边的士兵像风似的飞了出去,那枚石弹就在那人的腹部,那人像是抱着它而飞的。
城墙上的那玫饥渴的箭望了她不止一时,箭头亮得夸张,那是附带着弓弦沉闷的响声而旦发的,终于放肆地怒吼于空气当中,而时间却是如静止一般。
这时候,贞德抬了头,她预感到了什么……
那支箭直插心窝,她愣了会儿,忍耐的神态中,放弃了旗子,全身彻彻底底放松了一次,感觉这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将消失。
“贞德……”那个声音还在耳边。
麦在下面接住了她,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他的右手负了伤。双脚跪在地上,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当她恢复意识之时,是个男人抱着她,颠簸了。
“是的,尼布鲁,干得好!”
“别再废话!要是圣女殿下有什么事,我撕裂你!”
“比尔威!当心!”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快回大营!我们不能失去领袖!”
“领袖?我明白了!”
“贞德,不,不应该受这么重的伤。”
“是个男人就给我站起来,滚回大营去!”
……
“这么下去很危险!”麦捏着那支箭以免因为她急促的呼吸而影响到伤口。很缓慢,他松了手,那支箭顽强地定在那里。
“要转移到设备齐全的地方,然后……”那是戴灰色小圆帽,穿淡绿衣服的僧侣,如此说着,而他挎包中的一切工具似乎失去了用途,束手无策。
“滚开!通通滚开!”罗恩拨开层层人群,在那张床前停住了。
此时,贞德勉强的意识是,握着箭柄,用力向上提起。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不敢有任何决议……
“也许罗恩说的没错。”
【你不应该拒绝他的好意。】
“也许是的。”
【或许那支箭触到了你的皮肤,但那并不碍事。】
“我……得感谢他么?”
……
“贞德,你醒了?”罗恩问。
“恩。”她点点头,“我一直醒着的,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先前从梯子上坠下……”
“好像没有什么大碍。”罗恩笑着说。
“真的不要紧么?那个伤……”比尔威蹲了下来,好让视线与贞德的伤口平齐。
“呵呵。”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认真的笑,她感觉是如此轻松愉悦,“不可思议的是一点伤都没有。”
这么一句话,却是罗恩最需要的。他的准备让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她撑了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尼布鲁呆了会儿,突然大笑着搭一只手在麦肩上,触到了伤口的他,嗤了一声过后,也勉强笑了笑。
她的周围都是昏暗,蜡烛的光只能从人群的缝隙中投射过来。
“哈哈,是你救了我们的领袖!”尼布鲁补充着,重复着。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能力?”麦说,“因为是圣女,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受伤。”
而在那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所描绘的一切,并且未卜先知似的给了贞德那件可以防住弓箭的衣服。那件至今也无法理解的保护。她静静地看着罗恩:“对不起,不会再因为倔强而与你吵架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