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朝眼神坚定的看着纳兰勇,说道,“回陛下,臣接连几夜,细观天象,确实显示如此,不感有瞒。”
看着一向忠良的臣子,纳兰勇沉吟许久,终说道,“好吧,就照你说得办吧。”
“陛下英明,臣即刻前去准备。”
“去吧。”
“赐明月公主富贵平安锁一副。”
“谢皇上恩典。”
司徒月一身鲜红衣裳,青丝盘成宝髻,跪于阶堂之下,让宫女将富贵平安锁带在纤细的颈间。
“赐明月公主翡翠如意耳坠一对。”
润白的耳上分别挂着以如意图案为主体的金镶玉耳饰。
“赐明月公主天凤冠一只。”
宫女手捧红木托盘上一只金光闪闪的凤凰展翅欲飞,缀以各色宝石,银线穿起的圆润珍珠垂与两侧。宫女将天凤冠轻巧的簪于发髻间。两侧的珠串随着她磕头谢恩而轻轻拂动。
“赐明月公主羊脂白玉镯一对。”
宫女轻轻将温润的玉镯套入细白的柔荑中。
“赐明月公主金绣凤帔一条。”
金绣凤帔立即由两名宫女摊着,待司徒月起身,将凤帔环在她肩胛上,替原先只着鲜红嫁衣的娇躯添上无限荣贵。
“赐明月公主紫晶珠串项链一条……”
依照惯例,即将送去和亲的公主皆是穿着单色襦衫,顶着素髻,绘好妆容,再由皇上一项一项赏赐,并且当场将这些添加上去,赏的越多,打扮的越贵气,代表对和亲越加重视。
足足三十项赏赐喊完,司徒月绝对比平时重三倍以上。
“她脖子看起来快断了,看来和亲公主也不是什么好行业……”受邀前来观礼的孙述怀戏谑的说道,碰了碰身旁的纳兰影真,“看来皇上这次对和你们北夏和亲挺重视的。一副就怕你们北夏不知道东麒有多富的样子,拼命往上加。”
纳兰影真看着大殿中央由宫女扶着,连脸蛋都看不清,活像个珠宝展示树似的司徒月,冷冷一哼。
不理会他的冷淡态度,孙述怀继续说道,“话说回来,要是到了你们北夏,如果不受宠了,到是可以变卖那些首饰过活,粗粗估计,那该是寻常人十辈子赚不到的。”
纳兰影真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不解的他抬头向上看去,原来刚刚的私语已被李维注意到了,此刻正盯着他呢,摸摸鼻子,讪笑了一下,速速低下头,听着太监宣读什么劳什子为国尽忠,为民尽责,此番和亲意义重大之类的哇啦哇啦狗屁话。
司徒月静静的站着,任人摆布,此刻她觉得自己像人们牵过来要给太庙里做祭品的牛,给它喂几口精美的饲料,然后披上纹饰华丽的织绣,看似风光,然而等待它的却是磨的雪亮的屠刀。
四马拉的大车缓缓启程,沿路处处是百姓的欢呼声。在他们看来,和亲公主一走,边境上的战争就可以结束了,他们的男人,儿子,兄弟就可以回家了。他们的愿望何其渺小自私,只图一家的团圆。和亲的公主何其无辜可悲,孤身一人远赴他乡,等待她的是夹在两国间尴尬的身份,未知的命运。深深吸口气,司徒月蓦地想起了纳兰影真的话,什么叫不用担心,什么叫已为她安排好一切。他以为他是谁,一个被国家抛弃的质子,自身都得苟且的活着,如何能为她做什么……
庞大的和亲队伍缓慢的走着,一天又一天,车窗外的景色也由绿色的沃野变成漫漫黄沙,沿途再无百姓欢呼,有得只是因战乱,灾害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神色木然的看着奢华的和亲车队从他们面前走过。看着他们,司徒月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怜悯,那一刻,她真切的希望自己这个和亲公主能够帮助到他们。能给他们换来片刻的和平。
在到边境的前一晚,无法入睡的她披衣来到院中,望着皎洁的明月,思念着远在京城的亲人。语默一定哭了,那小丫头是被她捡来的,自小和她一起长大。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姐妹更确切,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和她更亲了。临行前,她利用到太庙祭祖的机会,与她秘密的见了一回,小丫头哭肿了眼睛,直要求和她一起来。怎么能啊,她都无法掌握的命运,怎么忍心让她跟着来受苦。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她还有为数不少的资产,可保她与赵叔他们以后都衣食无忧。她知道宋之言不会辜负她的期望的,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自从知道无法逃过和亲之后,她就秘密传信与宋之言,将涂氏全权交与他,他死活不肯接受,逼得她只能与他约定十年,十年之后,若是她未归,那涂氏将完全属于他。那头倔牛,真希望他不要傻傻的等她。
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沙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这是中土唐朝一位和亲公主再边塞上写下的诗,说的何尝不是她的心情。
故乡的明月,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的凝望了。明日,她将踏上北夏的国土,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纳兰影真的话又出现在她脑海中,这个每每出现都搅乱她心湖的英武男子浮现在她眼前,黢黑的眼神深不见底,只怕是两人再无机会相见了,不知这个春季他可会穿上她亲手为他设计的新衣,真想看看啊……
边境上,搭起了一个大大的帐篷,内设纱帐,桌椅等。帐外左右两列共12名卫兵站岗,一头戴白色毡帽,身着紫黑貂裘的中年文士端坐帐内。听见马车鼓乐之声,即起身出账相迎。
送亲官礼部侍郎王守志,拱手致礼。文士还礼说道,“我乃北夏国师韩朝,奉命来此迎接明月公主。”
王守志道,“烦国师亲自迎接,吾等之幸。路途遥远,劳国师久候,吾深感抱歉,现已备礼物,还望国师笑纳。”
韩朝淡淡笑道,“素闻贵国重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值得吾国学习。不知可否请公主下车。”
“当然。”转身,王守志便命陪嫁宫女嬷嬷扶司徒月下车。
看着满身挂满珠宝,头重得快抬不起来的司徒月,韩朝不禁为之傻眼,忍俊不禁,忙忙说道,“请公主入帐内,自有北夏侍女为公主换上北夏服饰。”
听闻,宫女们扶着司徒月往帐中走去,又听韩朝说道,“请两位侍女留步,请公主一人入帐即刻,帐内自有北夏侍女服侍。”
两名宫女疑惑的看向王守志,不知如何是好。王守志一时也不解其意,只好先点点头。让司徒月独自入帐,一入帐,便有侍女放下布帘,迅速为司徒月除去沉重的饰物,脱去鲜红嫁裳,换上北夏服饰。
王守志问道,“不知我等何时入城?何时举行仪式?”
“王大人莫急。”韩朝淡淡笑道,“等公主换好衣服出来,王大人的任务亦已完成,即刻可以回京。”
“等等,国师大人,您的意思是我送亲队伍不必入北夏参加公主成婚仪式?”王守志大为不解。
韩朝点点头,“是的,和亲一事你我在次交接,之后,公主随我入北夏。王大人等可回去复命了。”
“这是何道理,我等乃东麒国君派遣的送嫁队伍,岂可不参加公主的成婚仪式。”王守志略微不平的说。
“此乃我国陛下所做决定,我等只知执行。另外,陪嫁的侍女嬷嬷等也一并随大人回往东麒,只公主一人随我入北夏。我自会安排侍女服侍公主。”韩朝淡淡的又道出另一句让他惊讶的话
“什么!连侍女嬷嬷也不要?你们太过分了。”王守志有些气愤道
“王大人莫气,我北夏只答应要和亲公主而已,其人他一概不在范围之内。这是当初就说好的。”
“岂有此理!你们太乱来了。”
无视他的愤怒,韩朝依然淡淡的说道,“王大人,请注意您的用词,和亲一事我们早已协商妥当,当时你们也答应了,当然现在你们要反悔也来得及。”
反悔?带着公主回去?他疯了吗?若他带着公主回去,皇帝会要了他的命。平复下怒气,他僵硬的说道,“好吧,我知道了。既是现在要与公主分离,不知我可否与公主话别。”
“当然。”
此时,布帘拉开,司徒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北夏侍女。下着深紫白貂毛滚边詹裙,上面绣有全枝牡丹,周身有六个褶子,上衣同样为深紫色白貂毛滚边团衫。直领,左衽,前拂地,后曳地尺余,用金黄缎带系于腰上,双带垂与身前。乌黑的长发编成多股发辫,披于背上,头上带着白色羔羊皮毛子,帽子两边饰有金珠串,长及胸前,走动间,金珠串随之摆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洗去浓妆的司徒月素颜示人,格外高贵清雅。在帐中听见外面的对话,虽不解其意,但也知晓自己无需再受东麒监督,也无需再以假面示人的她抬起头,直视着王守志。
他看着突然不同于往的司徒月,隐约在她的眉宇间感到一抹威严,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口边又咽了回去,在她的直视下,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为国为君,好好伺候北夏国主,谨守本分之类的话。司徒月面无表情的一一应承。最后,王守志讪讪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迎亲队伍告别而去。
转身,司徒月淡笑着看着韩朝。静静等待着。
细细看着她,韩朝突然爽朗一笑,向她说道,“公主请入帐内,吾将细细向公主道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