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饼一口气喝完了半瓶啤酒,开始了他的血泪控诉。
“别提了,今天一上班,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业务经理,让我们骑上自行车,后面插上印着他们公司服装品牌的大旗,绕外环骑一圈。哥们,你说这叫什么工作。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学骑车的时候,摔得差点骨折,结果到现在我也不会骑什么鸟车。我就和业务经理说,我不会,可你知道那孙子说什么吗?”我摇摇头。二饼把剩下的半瓶喝下去后说:“丫挺的说,到我们这上班的,骑车是最基本的,本科到我这都骑,你还有什么不服的。再说了,我们有个优秀的员工,曾经已每小时三十迈的速度完成了这份任务。你不觉得他应该是你学习的榜样嘛。你说这孙子说的是人话吗,我当时就问那孙子,你说的那个员工是不是叫超人。老子应聘的时候说的是做会计,不是做苦力。结果他告诉我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问他。
“我还能一棵树上吊死,我下午去人才市场应聘了。”
“找到了吗?”我关切的问。
“恩,一家化工厂,在郊区,做统计,待遇还行,包吃住。”二饼言简意赅的说。
“不错,那破公司,犯不着为它生气。到新地方好好干。”
“我也这么想,对了,老大,我明天就带行李过去了,以后就不陪你在寝室住了,那地方太远,天天折腾不起。”二饼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过意不去。
我了解他,要说我们寝室哥儿四个里,最讲义气的人就是二饼了。
“哪的话,你就好好干吧,郊区怎么了,那不也是广阔天地吗,先干着再说。”我说。
第二天二饼起的很早,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就拿着一大堆的行李走了。等我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在了。他是不愿意麻烦我。
“这孙子,真他妈的。”
我提前二十多分钟到了公司,邓姨还没到,梅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打扫着卫生。我上前帮忙,她很客气的拒绝了我。
邓姨来了,又给我安排了今天的工作,要我给装订好的记账凭证,每一张都盖上戳。我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账本,脑子嗡的一下。
“这就是我的工作?”我苦笑着又一遍的问自己。
但是工作还是要完成的,有一句话说的好,干不干是态度问题,干的好不好是能力问题。我可不想在我能力还没有施展的时候,让别人说我工作态度有问题。
一页一页的凭证,我都仔细的在规定位置盖上戳。昨天的工作,对我也是一个教训,马虎不得啊。
梅莎提醒我该吃午饭了。我这才抬起头,眼睛看着她,怎么看都不由自主的想在她脸上盖个戳。
“累吗感觉”梅莎一边吃着饭一边问我。
我甩着仍然有些麻木的胳膊说还行。她看着我,说:“你上学那会儿学的东西感觉能用上的多吗?”
“不多,就这活儿找个民工来弄,肯定比我做的好。”我说。
她安慰我说不能着急,得一点点来,感觉好像她是长辈。
“谢谢前辈指点,我一定坚持到胜利的那天,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
她又扑哧一下笑了,问我的语言怎么那么丰富,干脆别做会计了,改行当个作家。
我告诉她我当什么也不能当作家。她问我为什么,我说如果我当了作家,那看了我写的书的人,只能有一种反应,把书撕碎不说,心里还要痛恨那些编辑,他们什么时候欣赏水平低到和那些看韩剧的人一样。
“韩剧有什么不好?我几乎天天看。梅莎有些不高兴的说。
“一个电话能打半集,好不容易刚撂下,好吗,又一个电话。不过也有个优点,别人问起那集的内容,你可以简而言之的告诉他,没什么,接了俩电话。中心思想倒是很明确。”我表达着我的观点。
“那倒是,不过我不光是看内容,主要是看里面的人穿的衣服,怎么看都比国产的电视剧好看。”梅莎说。
“是,可你仔细想想,再好看那是人家国家的。你想买也行,正品货的价钱太高,估计你承受不起,买件假的,以你这么有品位的人肯定是怎么穿怎么别扭,最可怕的是别人认出来是假名牌,那脸就丢大了。到头来无疑会造成你价值观的扭曲,嫌贫爱富又不能自拔。”我得意的胡诌。
她显得很不高兴,不再说话。我知道我的语言挺尖酸的,可我自认为我说的是事实,在事实面前,管你髙不高兴,我是说痛快了。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上午的工作把我弄得心烦意乱,本来就对韩剧有点偏见,偏巧碰个迎风而上的主儿,就更激起了我借机发泄的欲望。
可我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吃饭之前她和我说好是AA制,可我还是按照常理,把帐结了。
我把弄好的凭证工工整整的摆好,告诉邓姨我的工作完成了。邓姨随便从里面抽出了一本,看了看凭证,说:“你这戳怎么有的盖的歪歪扭扭的,下次要注意了。我本来以为我盖戳盖到食指内侧起了血泡,她应该要夸奖我,没想到得到这么个批评。心中的怨气忽地一下窜到了头顶。幸运的是在经过我的脑干细胞的时候,被我的理智给镇压下去。
“哦,知道了。”我面无表情的说。
要下班的时候,梅莎说连着吃了我两天饭了,晚饭一定要她请回来。我看了看时间,又想到二饼已经去了郊区了,回去也是我一个人,就顺理成章的答应了。
令我惊讶的是,我所想的吃饭的地点无非就是一些小饭店和特色的小吃店。可是,她居然把我领到了一家酒吧,进去的时候,我在酒吧门口盯着牌匾看了半天。她问我看什么呐。我说看看这家酒吧叫什么名字。她问我看出来了吗。我告诉她全是英文,没看懂。
确切的说,这不像是个酒吧,更像是一家迪厅。震耳欲聋的音乐,群魔乱舞的舞池,让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你平时总来这种地方?”我问梅莎。
“是啊,你不来吗?”
“哦,我上学聚会的时候,一般都去KTV,从没到过这种地方。”我有些遮遮掩掩的说,好像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听你的口气,“这种地方”,你对这个地方好像也有偏见啊。”梅莎笑着说。
我很想用一套说辞来掩饰我从没到过酒吧的尴尬,可是,我却实在想不出来说什么。只好摇摇头,憨笑着一个劲的说没有没有。
看着梅莎坐在椅子上,一副很沉醉的样子。我感到自己幼稚的可笑。原来人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平时任我怎么想,我也绝想不到,梅莎会与酒吧联系到一起。而且看着她的举动,很明显的证明她是这里的常客。
“你什么时候毕业啊。”她喝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问我。
“快了,今年六月份。”我说。
她说等我毕业了时间长了,就会适应这里。我说这里的消费一看就比较高,每个月的工资,除去生活,似乎没有更多的闲钱到这里挥霍。
她看了看我,笑笑说,还可以。我不明白还可以究竟是怎么个可以法。换做是我,一个月实习的工资也就够到这里喝一个晚上,还不能喝洋酒,只能是啤酒咖啡加上一些干果。
嘈杂的声音,让我无法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哪怕我知道这是我接近她,让她在以后的工作时多加指点的最好的机会。
八点半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得先走了,我编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再晚就赶不上末班车了。她说她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会,然后再次嘱咐我明天别迟到。
寝室里空空荡荡的,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记忆中有一次,是王累还有小涛二饼他们五一放假的时候都回家,我因为答应要陪小雯在这边过五一,就没回去。就那么一次,其余的时间,这里总是那么热闹。偶尔的寂静,也是因为某人逃课而又没去上网。
宁静中,我听到楼道里有人张罗牌局,是老鬼的声音。我的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于是在洗了一只袜子以后,另一只就只能等我打牌归来而又能想起来的时候再洗它了。
隔壁的寝室,就剩下老鬼和阿刚。他们是学水产的,按理说学校有配套的养殖基地,比我们实习起来容易多了。可是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好吃懒做。整日不修边幅,连小涛那种玩地下摇滚的人,有时候都对他俩的造型肃然起敬。而且两人都对扑克牌有着深厚的感情。用阿刚吴侬细雨般的浙江话说,他俩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从五湖四海走到了一起———那就是为各种纸牌的玩法而奋斗终生。两人常在业余时间探讨各种牌的打法,而他俩所谓的业余时间就是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等生命所必须外的所有时间。久而久之,不免有些走火入魔。记得有一次考英语,是一道连线题。老鬼把抄好的纸条递给阿刚,可惜由于过于紧张,使答案的下半部被汗水氤湿,变得模糊不清,阿刚一着急,失声说:这钩儿圈儿凯连什么啊,钩儿圈儿凯连什么啊。老师煞是奇怪,循声向阿刚这边走来。老鬼就是老鬼,脑子反应极快,头也不回的说:连地龙,连地龙。阿刚恍然大悟,把JQK依次连到了123。只是苦了监考老师,一愣一愣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外星语。
老鬼问我实习怎么样了,我告诉他还不错。看着他俩颓废的样子,我忽然感觉我是如此的高大,似乎一下子就摆脱了许多低级的东西。但是,在实力面前,我不得不甘拜下风,又输给他俩四瓶啤酒两包花生米。
老鬼和阿刚执意要求我和他们一起喝点。我告诉他们晚上去了个酒吧,喝了不少了。他们说那就坐下聊聊天。我一想到我的寝室,决定在他俩这多待一会。
“以后有什么打算。”老鬼嚼着花生米问我。
“不知道,混一天算一天呗,离毕业不还有段日子那吗。”我洒脱的说。“你俩那?”
阿刚推了推他那副镀金边的眼睛说:“不知道,也瞎混那,等毕业再说。”
老鬼满口浓重的东北口音说:“毕啥业啊,我告诉你阿刚,等一毕业,咱俩就看看弄个赌场,到时候你就是正将,我给你拉活儿,你看咋样。”
“我看蛮好地,蛮好地。”阿刚说。
我在一旁嘿嘿的傻笑着。老鬼叹了口气说:“大禹,刚才那嗑儿也就是没事瞎扯淡。你说自己不给自己找乐子,谁还给你找乐子,其实我也打算好了,等一毕业,我也不给那帮犊子打工,在俺们县那边弄个鱼塘,自己学的点东西也能用上。每天就是下鱼苗,捞大鱼,有功夫了再整两把牌,这小日子,美不?
我说那行啊,等我有时间还能去你那钓钓鱼。
“阿刚,你那?”我问。
阿刚还是慢条斯理的说:“我也早打算好了,现在有钱的人越来越多,都爱养些观赏鱼之类的。我打算毕业回家自己弄点鱼苗什么的,自己养殖,母的留几只,公的全卖给那些有钱人。我一个表哥在做这个那,一年赚的还可以,正好能带带我。”听阿刚说完,我发现他果然有浙商的遗传。
“行啊,看你俩一天天没正事,闹半天早就有想法了。”我笑着说。
老鬼乐呵呵的说:“要不你说咋整,生活所迫啊,等有一天老子有钱了,说啥也要整个赌场。”
“到时候一定通知我,我去给你做正将。”阿刚一脸神往的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