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爸妈都在算着日子等我回来。看着他们忙来忙去的做饭,我也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抽着烟,和他们聊我在学校的一些好玩的事情。
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一时竟忘了,学校下半学期没有课。我把这事儿实话实说的告诉了她。她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想过完年回去再找找工作。她说努力吧儿子,你好好的,我和你爸就算完成任务了。我说那哪行啊,怎么着也等把儿媳妇娶了才算你俩完成任务啊。妈笑了,说:找媳妇这事还是你自己解决吧,我和你爸可没能力帮你了。我告诉老太太,让她放一百个心,将来这姑娘不定怎么求我娶她那。
在家的日子时间好像过的很快。小时候在一起长大的朋友趁着这个假期疯狂的聚会喝酒。回忆着幼稚的过去,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一天早上醒过来,家里的电话响个没完,我以为是找我妈打麻将的,喊我妈过来接。妈对着话筒说了几句,激动的声音都放大了好几倍。我心说这小老太太是不是又有局子啊。听着她一会问那边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会问什么时候过来看看她。又让我误以为是她的初恋男友打来的。不一会她把电话给了我,告诉我是小华回来了。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当我想起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我一把夺过话筒,激动的声音放大了好几十倍。
我在十二岁的时候认识了华姐。那年她十九。
华姐和她奶奶搬过来的时候,和我们住邻居。我们小镇的房子都是独门独院的。串起门来虽然不如老北京的四合院方便,但也决不像住楼里那么闭塞。华姐的父母早逝,从她十岁的时候就和她奶奶相依为命。我妈觉得他们挺不容易的,常常穷帮穷的给她们送去节令的食品。每到冬天的时候,还给老人家弄件自己手工做的棉袄送去。因此,她们和我家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如一家。华姐那时总给我买好吃的,给我的感觉是她比我家富有多了。有一次我在学校被校外的小混混勒索,我没敢告诉家里。偷偷的把这事儿告诉了华姐。没过两天,那几个小混混不光把钱给了我,还不住的给我赔礼道歉。以后见到我的时候,总会点头哈腰的。我那时正值青春期,蠢蠢欲动的时候。华姐总是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别辜负了爸妈对我的期望。那时候流行歌曲风靡大江南北,华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教我一起唱。那些优美的旋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时间长了,妈了解到了华姐经常做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在我那时的记忆中,她永远是穿着艳丽,打扮时尚的晚出早归。记得我妈有一次,狠狠的把华姐打了一顿。因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妈只是气的不行,问她还敢不敢做了。那种气愤程度,好像只有在我淘气的时候去偷别人家地里的西瓜,或者做了什么错事的时候,妈才会那样。华姐只是留着眼泪,一句话也不说。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华姐那时做的职业,是令人鄙视的按摩小姐。
妈的的确确的把华姐当成了自己的姑娘。妈那会已经下岗了,她托关系想帮华姐找份工作。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这也难怪,偌大的小镇,谁做什么,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华姐仍然做着她的工作。只是尽量不让我妈知道。
大约在我十六岁的那年,华姐的奶奶去世了。邻里帮衬着料理完了后事。他们都说这老太太很享福,走的很安详,她是睡着走的。
老奶奶走后的一天中午,华姐来到我家,说要去南方,说火车票都买好了,说今晚就走,说以后可能不回来了。然后给了我妈一大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妈不要,可华姐硬生生的塞进我妈的兜里。还让我母亲帮忙把房子卖掉。我记得妈和华姐哭的很厉害,我也哭了,问华姐什么时候回来。华姐说很快。我知道她在骗人。妈不断的告诉她在南方好好工作,找点正经事干,什么时候觉得不好了,再回来。华姐流着眼泪不住的点着头。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华姐。只是每年过年过节,她总会往我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一晃快十年了,华姐终于回来了。
我按照她说的地点找到了她住的宾馆。十年过去了,华姐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只是好像比记忆中瘦了许多。她笑盈盈的看着我,说我长高了,变胖了,就是没小时候好看了。我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不住的问这问那,我不住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最后,她说:小子,走,看看爸妈去。
我应允着,拿起她的LV拎包,正琢磨华姐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她诧异的看着我,又哗地一下笑了:小子长大了,都知道帮女孩子拎包了。
我嘿嘿的傻笑着,和华姐走出了宾馆。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累的我想雇人帮着往出租车上搬。。
到了家里,妈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华姐一进门,嘴角颤抖着叫了声:爸,妈,我,我回来了。眼泪顺着面颊一大颗一大颗的滑落。妈也早已老泪横流,不住的点头,和华姐抱在一起。爸眼角也湿润了,说:看你娘俩,快过年了,这是干啥。
饭桌上,爸妈不住的问华姐很多事情。华姐认真的回答着他们。妈问她回来了还走吗。华姐说回来看看爸妈,再给奶奶上上坟,初二就走。爸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失落。华姐冲我眨了眨眼。我知道她过完年要去哪。刚刚在宾馆的时候,华姐告诉我说,这些年攒了些钱。想做些生意。我问她想去哪做,她看了看我,说就去你上学的那个城市。我很兴奋的说那太好了,以后再想见你就方便了。
我等不及的告诉我爸妈,华姐过完年去我那儿做生意。
爸妈的失落好像瞬间消失了。“好啊,真好,好好弄,将来雇你弟弟给你做会计。”妈高兴的说。
华姐坚持不在我家住,说太麻烦了,她谢绝了我妈留她在我家住的好意。下午,我把她送到宾馆。她想起了什么,问我什么时候毕业。我说今年六月份,还有四个多月,现在实习那。
“哦”她没再说什么。
今年的三十儿过的特别热闹。七大姑八大姨都赶了回来,在我奶奶家里过年。最主要的是亲属中有了华姐。
喧嚣的气氛随着逐渐稀落的鞭炮声渐行渐远。华姐初二那天登上了火车。临行前,告诉我要好好工作。等她那边安顿好了,给我打电话。
送走了新年送走了华姐,一个现实的问题再一次涌上了我的脑海。我要尽快找到实习的地方。
在我们学校正式开学的那天,我踏上了返校的火车。爸妈在上车前给我煮了饺子。告诉我“上车饺子下车面”,下了车记得来碗面。
下了火车,我给二饼打电话。告诉他我回来找工作了。二饼告诉我,他在寝室已经备好了美酒佳肴,等着为我接风。
“二饼,你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早啊。”我一边啃着他从北京带回来的鸭子一边问他。
“不忍心看着你丫一个人独守空房,就回来了。”
“还算你丫有良心。”我用他的北京话对他说。
既然都回来了,就证明我和他都有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决心。于是,在这个初春时节,人才市场里多出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我和他这次都很努力的找工作。认认真真的回答面试者提出的问题。有时候承受的挫折和打击,在此时看来是对我俩必然的惩罚。我们都心甘情愿的接受。这是怎样的半个月啊。只要一有招聘会,一准儿有我俩的身影。别管公司地点有多远,只要没出郊区,我们都会在接到面试通知以后准时赶到。很多次,我俩都是满怀着希望出去,又被结局弄的遍体鳞伤的回来。无论我俩是谁,只要其中的一个人有了面试消息,另一个人一定会在他临行前,说一大堆鼓舞士气的话。同样,只要有一个人被挫的灰头土脸的回来,另一个人必然给弄好晚饭,打好开水。
人就怕努力,只要工夫下到了,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半个月的奔波,我和二饼自然有了结果。我们虽然专业知识差点,可都会说一些讨巧的话。至少把面试的人哄的高高兴兴的。而且实际的工作用到的东西都是很基本的,好在大一的时候,我们都多多少少的学了一些。应付起来倒也不算困难。
“恭喜你,被软件公司录取了,祝你成为会计界的比尔盖茨。”二饼举杯庆祝。
“同喜同喜,你在服装公司好好干,我也祝你能成为会计界的皮尔卡丹。”我高兴的说。
实习的地儿算是有了着落了。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一放了。
第一天到公司报到,我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装束。检查的重点是发型是否时尚、衣裤干净利落以及袜子穿没穿反。一切准备就绪。二饼说我打扮的够职业,完全可以去做鸭子了。在我出门要走的时候,二饼交给我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如果实习的公司要有好看的女的,别忘了给他介绍介绍。
走进办公室,心情紧张极了。我事先想好的自我介绍一进门全忘了。好在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你有什么事。”一个看似管事的人问我。
“我找刘经理。我,我是新来的员工,刘经理让我今天来报到。”我忐忑的说完了。
“他今天没来,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接待我的女的转身走了。
我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四周的情况。最明显的感受就这沙发的使用程度肯定是超期服役。已经褪色的沙发布上布满了灰尘。我坐在上面只要梢有动作,整个沙发象是要瘫掉一样,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左右摇晃。墙上的挂表倒是很时尚,只是秒针每震动一下,都会有一团灰尘在阳光的影射下翩翩起舞。对面的办公区里,所有的人都在电脑前面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看他们的指速应该可以与六指琴魔一决高下。
“你好,我问过刘经理了,请问你是不是叫方禹?”
“对,是我。”说着我把身份证和实习证明拿给她看。
“恩,你好,我叫梅莎,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她大方的伸出手。
我这时候才仔细的看了看她。不错,年纪应该还比我小一点。长的虽然不算漂亮,可也说的过去。可能是因为平时看惯了女学生的休闲装扮,眼前这位一身职业女性的打扮,让我凭添了几分对她的好感。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地点。”
“哦,好的。”我收起我的身份证和实习证明。
我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不是所有的公司都把人归拢到一个办公室里。我和她顶着初春的细雪在公交站点等了足足二十分钟的公交车。
“我不在这上班啊?”我问她。
她看我一眼,笑了笑说:“在这上班多偏僻啊,不在这上班还不好。”
“好是好,可咱去哪啊。”
“果戈里大街158号。”
“哦”我这会儿心中暗喜。在那上班至少比到这里少了一半的车程。
到了我的办公地点,心情豁然开朗起来。是一栋高层写字楼,巍巍然的傲视周边的其它楼宇。
电梯的楼层指示灯在第二十七层的时候熄灭。我和她走出电梯。
“到了。”她开门示意我先进去。我走进了这个真正属于我的办公地点。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屋子虽然不大,可是办公家具排放的很整齐,室内几乎是一尘不染,甚至感觉这儿的空气都格外的新鲜。最主要的是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看上去应该和我妈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的,这会儿坐在那打着算盘写着什么。
“邓主管,这位是刘经理昨天给咱们新招的员工。”梅莎说。
“邓主管您好,我叫方禹,希望您能多指教。”我恭恭敬敬的说。
“哦,你好。恩,小伙子不错。”邓主管扶了扶老花镜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叫邓仪,以后你叫我邓主管或者邓姨都可以。”她笑着看着我。
“那,那我就叫您邓姨吧。”我有些迷糊的说。
“行,没问题”邓姨很爽快。
接着,她问了我一些基本的情况,比如现在住哪,以前做没做过类似的工作以及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等等。
我告诉她我现在还住在学校,每天上班跑通勤,刚刚出来实习,没有什么工作的经验,最大的不良嗜好就是抽烟,但是抽的不是很多,大约三天一包烟。
她点了点头,似乎对我还算满意。然后她让我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和规章制度。明天再给我安排具体的工作。
我高兴的点头,心想这主管名字好心更好,没一上来就使唤我。看看人那态度,估计以后我的工作一定不会受到压迫。
我翻看着手里的公司规章和管理制度。梅莎在我对面的桌子上坐下,熟练的整理着桌面的票据。一看就知道是个成手的会计。
“你,你也在这上班?”
“对啊,我主要负责出纳。以后有事不会,你可以问我。”她微笑着说。
“哦,好,谢谢你。”我按耐不住心中的窃喜。如果我面前有一面镜子,那里面一定会出现一张猥亵的笑容。倒不是我有多好色,可至少在我闲暇的时候,能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同龄的人说说话,还是一女的,长的也说的过去,换谁都会挺高兴的。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约她俩和我一起吃,嘴上说我刚到,不知道哪有吃饭的地方。心里盘算着请她们吃顿饭,万一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事,起码好开口。邓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饭盒,告诉我她几乎天天带饭,就不和我一起去了。我一脸期待的看着梅莎,她答应带我去吃饭。
“这儿有家做盒饭的,便宜但是不好吃,那家是麻辣烫,做的还挺正宗的,偶尔吃吃可以,总吃对身体不好,旁边那家……”梅莎边走边热情的给我介绍附近吃饭的地儿。
在她介绍的时候,我发现了她有一个说话的习惯,什么东西,她都是先告诉你它的优点,在你决定选择的时候,她紧接着再告诉你一个不得不拒绝它的缺点。经常是在她一开始的介绍下,我的脚步和身体重心往往刚要向这个小吃店移动,又在她的补充发言下硬生生的撤回。所以,我自己都感觉我走路的样子很象喝大了,总是摆出不协调的姿势。好在我的腰腹柔韧性还可以,否则很可能弄成腰部扭伤。最后,我们选择了一个吃砂锅的地方。因为这是她唯一没有说出缺点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我问了许多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她很认真的给我解答着。同时也经常被我的话弄的咯咯的笑。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很有成就感。
下午,邓姨给我安排了一份工作。让我把已经粘好的记账凭证,按照时间顺序一一摆放整齐。
“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心里暗暗的问自己。这么简单的事,随便弄个小学没毕业的,只要识数就能做。我觉得有点可笑。可不管怎么想,我还是认认真真的按照她的要求做好。
在她交代我这份工作半个小时后,我全部弄好了。邓姨从一堆报表中抬起头,让梅莎帮她检查一下。
“这个是4月19日的,你怎么把它放在了后面。”梅莎指着一份凭证,皱着眉头问我。
“不好意思,马虎了,马虎了。”我忙不迭的赶紧将它摆放到了正确的位置。
“以后千万注意,做咱们这行一定不能马虎,一个小数点都不能错,何况是这么一大堆记账凭证。”
我脸一阵阵的发烫,有一种很羞愧的感觉,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余下的时间,她们没有给我安排其他的工作。下班的时候,梅莎一再提醒我别忘了明天上班时间,别迟到了。我笑着答应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