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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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因为王艺文经常给人测字,或者说经常有人找王艺文测字,他因此结识了不少商界和企业界的朋友。这使他和刘东亮成立的建筑安装公司在稳步发展的过程中得到了一种借水行舟的优势。特别是在公司创业之初面临资金短缺起步艰难的情况下,朋友们纷纷伸出热情友善的手帮他们度过了难关。到二OO三年,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固定资产已接近五百万元,成为晋京建筑界的一支主力军。但凡事总是利害相连,也因为王艺文经常给人测字,难免有时要惹恼和得罪一些人,以致人家对他翻脸无情,反目成仇,暗中给他使绊子,穿小鞋,好心反遭恶报。这种人一般都有点来头。可王艺文却一点也不识相,他不往人家心眼上说,专捡人家的要害处戮。比如说,有人要上天,找他来测字,他不给人家搭梯子。当然,王艺文一个平民百姓,他没有那么高的梯子;但人家有关系能通天,找人搭好了梯子,他却要劝人家把梯子抽掉,拉住人家不让上。你要坏人家的好事,人家不修理你还哄你?用人家的话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一个穷算命的出身,才出来混了几天,就想在晋京地面上充人物,不修理你你不知道孙子咋当法!”

    二OO三年夏天的一个中午,王艺文被一个叫胡所长的人请去吃饭。说他叫胡所长,因为他不是所长,连副所长也不是,只是派出所的一个普通民警。但大家见了他都称他胡所长WWW.soudu.org,他本人也理直气壮的接受所长这个称呼(因为他姓胡,他还有个外号叫胡来)。不过这个胡所长作为一名普通民警确实不普通,他在上面有人。因此他在所里也就不是个普通的人,就被当作骨干对象来培养。一般的案子,胡所长就可亲自出面办理。他办案有个特点:能灵活运用刑法,会恰当地把握“轻”“重”二字。比如说,张三同李四打驾,张三把李四打成了重伤。按照刑法重伤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要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但这时候如果张三能找人向胡所长打点打点意思一下,胡所长很快就能通过关系把李四伤情鉴定书上的重伤二字改为“轻伤”,使张三免除刑罚;但反过来说,张三把李四打得并不重,只是轻微伤,构不成犯罪。如果李四能托人及时向胡所长意思意思,那李四的轻微伤就会因他对胡所长的意思而改变意思,变成“重伤”。那就活该张三倒霉,张三就会因“重伤”二字被请进“宫”中。由于胡所长能如此熟练的驾驭法律文字,虽然暗箱操作,实则天衣无缝,胡所长就被誉为铁面无私、秉公办案的好民警,就年年被评为先进个人。二OO三年夏天,胡所长因办案有功,被正式任命为副所长。接到任命书,他就急急跑来找王艺文测字。他想让王艺文测测他何时能升为正所长。因为他知道,副所长只不过是过度一下。

    王艺文被胡所长请到了一家豪华大酒店二楼的一个高级包间里。名烟,名酒,名茶;上等的美味佳肴。陪同胡所长的还有他的两个部下。酒席间,两位部下点头哈腰,不停地向胡所长敬酒,祝胡所长官运亨通,一路升迁。看上去一点不像在请王艺文,倒像是在给胡所长举行荣升庆功宴。胡所长是酒坛高手,酒量特大,酒胆也大。三杯酒下肚,天是老大,他是老二;三圈酒喝下来,他是老大,天成了老二。他对王艺文说:“我这个所长就是喝出来的,酒就是我的开山炮!在晋京还没有能难住我的事,喝!”说着就几杯酒下肚,又几杯下肚!两位部下在一边奉承道:“酒量有多大,官就能做多大!”“说得好!”胡所长喝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对两位部下的话大加赞赏:“酒是开路先锋,只要能喝出关系,喝出人情,就喝出了财运,喝出了官运,就能喝出个正官位来!”说着兴致大发,掏出钢笔在左手心上写了个“开”字,然后把手伸到王艺文面前让王艺文测:“看看吧!‘开’,开运的‘开’字,官运如何?”王艺文抓住他的手,端详着说:“从表面上看,‘开’字有抬脚迈腿之像,好像开步走的样子。但仔细观察,‘开’字乃‘升’字不开口,像‘升’但不是‘升’字,想‘升’却‘升’不起来,‘开’字是一个守本分的字,不宜乱闯乱撞;再细看,‘开’字又是半个‘刑’字,‘刑’就是‘刑罚’,相当不利。由此看来,你没有官运,怕还有官灾。”胡所长“嗖”的一下将手抽了回去,脸“唰”的就变了颜色,匆匆从兜里掏出任命书,“啪”的甩在桌面上,用手“嗒嗒嗒”的戳着桌面,质问王艺文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任、命、书,任!命!!书!!!”那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由于胡所长用力太猛,桌面上的茶杯酒杯被震得东倒西歪,屁滚尿流。两个部下提醒王艺文道:“你看好了,我们胡所长写的可是开运的‘开’,怎么能说没有官运呢?”王艺文说:“我看好了,是开运的‘开’,但测字不是望字生义,写‘开’运气就‘开’,那你写神就成神,写佛就成佛,写鬼岂不成鬼了?不是这么个测法……”“屁测法!”胡所长打断了王艺文的话,从坐上蹦了起来,指着王艺文道:“什么神呀鬼呀?我告诉你,你这是在搞封建迷信,老子从来就不信这一套!撤!”说着向两位部下打了个手势。两位部下紧随其后,撇下王艺文走了。边走边回头对着王艺文道:“封建迷信!封建迷信!”

    酒席不欢而散。胡所长气势汹汹骂骂咧咧地走了。他平时耍威风耍惯了,不是训斥张三就是呵斥李四,想不到王艺文一个没有看在眼里的算命术士竟敢扳着他的手指头当面教训他,真让他感到有点那个。他对两个部下说:“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以为他真成仙了!”部下说:“那也得想办法抓他点把柄,他又不犯法。”胡所长说:“敢犯我他还不敢犯法?不犯法也有办法治他,晋京就巴掌大一点,随便找个人就能修理他!”

    市安监局有个小组长叫小古,同胡所长是铁杆关系。小古不小,个头大,岁数也大,年届五十,已到了知天命之年,按说应称他老古才对。大概因为叫的时间长了叫习惯叫顺口了难改口,或因为他始终没有个正式职位可称呼,就一直被人称为小古。小古过去在市玻璃厂跑采购,因为玻璃厂面临破产,后通过胡所长活动调到安监局安排了个小组长的职务,手下还配有几个组员算是他的兵,专门检查各建筑工地的安全防范工作。安全设施行不行,电器设备合格不合格,他说了算。一个小小的安监组长,枣核大一点权,在他手中玩得比贪官还厉害。不论到了哪个工地,不吃点喝点拿点,安全措施搞得再好,他说不合格,你就得停工整顿,几十个工人就干瞪眼干不成。工人们提起他又气又恨又烦,表面上还得用好话来恭维他。可小古毕竟是个老龄小组长不是领导,工人们不好叫他小古,称老古又显得不大尊敬,只好称他古组长。后来发现他对古组长这个称呼有点反感。在一次公司经理开碰头会时,大家闲谈中谈到了对古组长的称呼问题,王艺文建议大家把古组长的称呼简称为古长。说叫古长听起来就好像在叫股长,等于让古组长升了一级,听起来也入耳,他不会反感。后来大家这么一叫,古组长果然喜欢。

    胡所长利用古组长来整治王艺文简直太容易了。他给古组长挂了个电话说明了意图,古组长在电话里很轻松地笑着对他说:“太简单了!”就在王艺文给胡所长测字的第二天,古组长带着人马开着小客货来到了王艺文的工地,二话不提,剪断电缆线,卸掉大闸箱,然后拉上东西掉头就走,就这么简单。工地断了电就啥也没法干,一般的老板明知是古组长在找事,为了不得罪人家,也得赔着笑脸赶快找人家求情,请人家吃饭,给人家送点;最后再交点不开收据的罚款,从人家手中把拉走的东西再要回来。这前后一折腾,就得挨一大巴掌(5000元)。可王艺文不理这一套。他知道工地在线路和安全方面没有问题,他平时很重视安全工作,电工和高空作业人员都是持证上岗,具有通过专业培训后由职能部门发放的《进网作业电工证》和《特种作业操作资格证》。每个工序都严格按照操作规程去操作,并由一名安全员专人分管安全工作。就在半个月前,古组长带着人刚刚来工地检查过,还把他们的工地定为安全施工文明工地。古组长突然大变脸,明摆着是在寻碴找事。他想既然要找事,你不搭理他,他就还要来接着找;与其急着找他谈,不如等他找来后摸清情况再想办法对付他。古组长把线拉走了,他马上派人到库房又拿出一套来接着继续干。他交代工人说,古组长再来了,大家不要跟他急,不要说怪话,只要不停工就行,事情由他来处理。第二天,古组长果然又把线剪走了,第三天接着又剪了。一连三天剪走三盘线,王艺文始终没有搭理他。王艺文没反应,古组长反倒没辙了,他对胡所长说:“王艺文是根难啃的骨头,公司经理中就他最难缠!安全方面找不出啥毛病,不好下停工令。已经剪走他三盘线了,也值个几千元,够意思了!”胡所长一听就怒发冲冠:“他就是一颗难煮的牛头也要把他的棱角砸平了!几千元算个狗屁!不把他的兴头杀下去,你以后还咋吃安监这碗饭?谁还能把你放在眼里?我的脸又往哪儿放?不就是个臭测字的嘛!明天接着去工地,先把工给他停了,有线接着剪,看他能有多难缠!”

    但就在这天下午,古组长突然接到王艺文的电话,说想请他和胡所长晚上吃顿饭,希望他们能给点面子。原来古所长在决定对王艺文的工地再次采取行动后,打发手下人给王艺文传了个话,提醒王艺文以后测字时看住自己的嘴巴,别没事找事寻不自在。这个传话人很会说话,他对王艺文说:“王经理,你的皮张怪厚的,刮了你三天都没觉得疼?实话告诉你,你测字得罪了胡所长,所长同你过不去。你是个聪明人,事情该怎么办你知道,下面的话我就不说了……”下面的话传话人不说了,但意思已经出来了,实际上是在给王艺文亮耳朵,让他出面请客向胡所长赔情。王艺文早就想用请客的方式来对付古组长,只是一直摸不清古组长犯的啥毛病。现在牵出了胡所长,王艺文一箭双雕,巴不得同他们酒桌上见。

    晚上八点半,还在上次胡所长喝酒的那个饭店,还是那个房间。胡所长喝得满脸通红,古组长喝得满脸通红,两个人酒兴大发,开始说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话。王艺文不喝酒,一直在给两人倒酒。古组长见王艺文不喝酒也不说话,用脚在桌下踹了他几下,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胡所长表白几句。王艺文给胡所长和古组长每人又倒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把杯子高高举起来,说:“本人实在不胜酒力,今天有幸请到了胡所长,借所长的酒兴,我破例喝两杯,干!”说着一仰脖子,“咕噜”喝了下去。因为王艺文不会喝酒,喝得太猛,喝下去之后一口气憋得上不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脸和脖子立时憋得赤红赤红,两眼憋得溢出了泪液;喝下去的酒象一股火苗窜到了胃里,烧得他干疼干疼,双手捂着胸口急喘气。看着王艺文的窘像,胡所长以为王艺文要对他说几句讨好的话没说出来,显得很开心很得意,笑着对王艺文说:“看来小王其实是个老实人(其实他比王艺文还小),今天表现不错,就得这样。当经理哪有居然不会喝酒的?官场,商场,情场,都离不开酒场;酒场就是关系场,场场都有暗名堂,懂吗?以后得学会喝酒,学会说话,学会来事,学会做人,免得再吃哑巴亏,懂吧?”王艺文两手紧紧攥着酒杯,两眼死死盯着胡所长,慢慢从坐上站起来,一字一板地说:“胡所长,我一直都在学着做人,总也做不好!可有的人做鬼比做人还容易,暗中耍鬼招,施诡计,生着鬼点子整治人,人受气,鬼嚣张,做个好人也实在太难了!不过人毕竟不怕鬼,因为鬼总是鬼鬼祟祟在暗中活动,不敢见人,不敢见光,时时担心被人发现,这就难免要被人捉!一旦被捉,不管是官鬼,商鬼,还是色鬼,是鬼都要原形毕露!“王艺文说着又给自已满满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把目光射向了古组长:“古长同志,组长虽小,权力不小,胆量也不小!随随便便就剪走了三盘线?今天我把话给你说明白,工地在安全方面没有问题。‘安全施工文明工地’是半个月前你亲自带着人检查验收后定的;你如果手痒痒想剪线,我绝对给足你面子,你可以去接着剪,保证盘盘都是国标线。就怕你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对不起,本人不会喝酒,不会说话,也不会来事,失陪了!”王艺文说完,撇下二位,转身走了。

    不知是古组长害怕了,还是胡所长害怕了,也许是两个人都害怕了。从此以后,古组长再也没到王艺文的工地来找事。这以后过了很长时间,有一天胡所长开着车在路上碰见了王艺文,把车开到王艺文的身边停下来,摇下车窗玻璃,探出头来向王艺文威胁道:“姓王的,咱们走着瞧!”

    但这以后胡所长也再没有向王艺文找事。他后来在办理刑事案件中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事被人告发关进了监狱,当时他刚刚由副所长升为正所长。

    七

    王艺文测字出了名以后,几乎有人找他测字问事,还有不少是外地客人,通过朋友介绍慕名而来。他虽然有了自己的企业,当了经理以后整天都很忙,但他始终把测字作为一种职业来对待。无论多忙,只要有人来找他测字,他都要腾出时间去接待。用他的话说:“大家把我捧成了名人,说明我测字的事例已经被人们接受和理解。不管是什么人,但来找我测字,都是心有疑窦,带着问题而来,我就要尽我所能,同人家倾心交谈,寻求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不能失去大家对我的信任。”十几年来,他接触了大量的求测者,对于一些有代表性的求测事例和字例,他都作了详细的记录。通过这些记录的事例,他发现在改革开放的几十年中,随着经济繁荣,社会发展,物质富裕,人们在生活中开始出现了一些新问题――当财富、幸福及意外惊喜成为人们的生活常态时,有些人就开始情绪躁动,精神失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傻事来。

    在王艺文接触的求测者中,有个叫喜娃的油漆店老板,曾经找王艺文测婚姻。一般人来测字,大都是问财运、工作和事业的;也有一部分人是问婚姻,但大都是青年人。中年人问婚姻,特别是大老板,不管男女,大都不看好。不是丈夫暗有外遇,就是妻子红杏出墙,都是在有了钱以后有了婚外情,制造出不少桃色事件,影响了家庭和事业的发展,给社会造成了不和谐因素。喜娃来测婚,凭着经验和直觉,王艺文一眼就看出了病根:家外有花。喜娃只想看看求测结果,不愿说出内情,王艺文就让他写个字看看。喜娃当时给王艺文写了个分离的“分”字。王艺文毫不客气地对他说:“分字下面一把刀,从字形上看,‘分’字上面那两撇,就象夫妻二人被强行拆散,难以团聚。看来你们夫妻有分离的危险,你得注意。”喜娃心中“咚”地一跳,没敢作声,赶紧又写了个“忠”字让王艺文测。王艺文接着对他说:“‘忠’,意指忠诚、忠厚、忠心耿耿,往大的说,就是对国家,对人民,对事业要尽心尽力。往小的说,就是对家庭,对父母,对孩子,对爱人要尽职尽责。但用‘忠’字来测婚姻,仔细观察,似有隐患。”喜娃急了:“有什么隐患?”王艺文说:“你心中还藏着另一个女人。”“从哪儿看呢?”“从这儿看。”王艺文指着忠字比划着对他说:“‘忠’字是上下结构,上为‘中’,下为‘心’,如果给‘心’上面的‘中’字再加上个‘口’字,就成了‘患’字,因此说似有隐患。‘忠’字测婚,‘心’上的‘中’字代表着一个人,那就是你的爱人。一心装着你的爱人,就平安无事。如果心中再藏着另外一个女人,那就在‘心’上‘串’起了外情,能没有隐患?”喜娃被问得心中“突突”直跳,不敢作答。王艺文接着说:“婚姻就如同一双鞋,只能放两只脚,容不得第三只插进去。夫妻俩能走在一起是缘份,能一起走下去才是福分。有的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靠着妻子的感情呵护和关爱渡过了难关,但富起来之后却暗起花心,恋起别人的老婆。把别人的老婆当成宝贝,把自己的爱人晾在了一边,搞得两边家庭不安宁,甚至造成了两个家庭悲剧。现在提倡和谐社会,而社会和谐,首先就是家庭的和谐,夫妻间的和谐,说穿了就是需要自身的和谐,在富起来之后要守住道德底线,别让金钱扭曲了灵魂。”王艺文测的是字,对的是人,说的是事,讲的是理。喜娃感到王艺文就像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全程监控着他的风流韵事。想着被砸的店面,想着被打伤的妻子,他两眼噙满了泪水……

    在晋京老街立交桥东面的南侧,有一条“T”字形商品街,街面不大,也不长。往南三百米,在商品街的尽头,是一个大型批发市场,里面经营家电、日杂、五金交电、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家具等。顺着市场再南行百十米,就到了市场的尽头。在尽头西边的拐角处,有一家由小两口经营的油漆商店,店牌上写着店主的大名:喜娃油漆批发店。这块地方是市场上的一个死角,人稀客少,市场里的经营户都不愿到这里来,一般的客人来了也很难摸到这老后面,店面的租金要比黄金地段少得多。喜娃两口子干得晚,刚开始干时又没本钱,只好将就着在这里租了间门面。由于在他们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就有接连好几家都是卖油漆的,人家干得早,业务熟,又都有常客,客人来了熟门熟路,各找各的关系店,谁管你喜娃喜不喜?即便有些生客来了听说后面有个喜娃店,也都被挡在前面,懒得怕到后面看。喜娃店咋着也兴不起来。半年干下来,连店面的租金都赔了进去。喜娃对媳妇说:“咱把东西转手给人,关门算了吧,再干下去还不照样赔?还不如在大门前摆烟摊哩!”可喜娃媳妇不愿意,她说:“咱得改变经营方式,人家干得早,有基础有客户,适合在市场里经营;咱没关系没路子,就得想办法到市场外面去拉客户,不能死坐在店里等着客户来找你。只要咱的油漆价格优惠质量好,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就不信兴不起来!”她让喜娃在市场看门面,她蹬着三轮带着油漆样品亲自在外面找客户,每到一处,她都让人家先用后买,亲自给人家操作示范,让人家通过实用效果来了解产品的质量。但她并不免强人家买她的产品,她只是把地址和电话号码给人家留下,告诉人家用时请联系,就另奔别处。蹬三轮属于全身运动,主要靠两腿吃力,一个女人家,从未下过死力气,几天跑下来,腿肿屁股疼,浑身就象挨了打。刚开始跑还不见有客上门,时间长了,客人慢慢开始露头,后来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再后来,就连前面店里的客人也都找到后面来订货。原来前面店因为生意好,就暗中给客人出售一些冒牌产品,牟取暴利,引起了客人的反感。这等于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双手把客人往喜娃店里推。喜娃油漆店从此顾客盈门,越干越兴旺,一块死角变成了宝地。十年干下来,喜娃盖起了一栋小洋楼。人都说喜娃有喜福,全托媳妇文娟的福。

    喜娃媳妇叫苏文娟,过去同喜娃在批发市场干临时工,喜娃干保安,文娟做清洁工。两人都是市里人,在市场相识后走到了一起。

    文娟十八岁那年,在一家花炮厂打工。因为人长得好,朴实、能干、大方,又会体贴人,好多青年都在暗中追她。但后来厂里出了一次大事故,火药爆炸,炸死了好几人。文娟虽说伤得不重保住了命,但却在那次事故中把面毁了。从此以后,找对象就成了大问题。那些过去暗中追她的青年,见了她后都远远地躲着走。年轻人找对象,大都图外表漂亮,想找个好身段,俏脸蛋,谁也不愿意找一个毁了面的女人一起生活。文娟直到二十五岁也没能订了婚,她的婚事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好在文娟并没有自己看不起自己,她对父母说:“你们别为我担心,嫁不出去我就一辈子不嫁人,我自己养活我自己!”后来她就在批发市场大门前摆了个烟摊,虽说挣钱不多,但比给别人打工强很多。当时喜娃在市场当保安,动不动常来文娟的烟摊前买烟,次数多了自然就成了老熟人。因为喜娃比文娟小三岁,对文娟总是很尊敬。就在文娟摆起烟推有半年多,市场里要招个清洁工,文娟就通过喜娃介绍把这份差事揽过来。因为市场里的卫生总是在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开始打扫,在七点半以前就已经打扫完毕,一点也不影响她摆烟摊,她白天还可以照常营业。有天下午,喜娃来到烟摊前,在文娟身边站了半天也不说话,文娟以为他过来拿烟,就取出一包递给他。喜娃没有接,用手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文娟姐,我妈下午要出院,我钱不够,你先借我二百元,过几天就还你”。文娟听他说有急用,马上从怀里掏出伍百元塞给他,让他全拿着,说不够再来拿,吩咐他照顾好老人。喜娃感动得流出了眼泪。这以后大概是处于感激吧,喜娃每天早早起来帮着文娟打扫卫生,慢慢地两人就有了感情。

    喜娃的家庭很困难,虽说是个独子,可十二岁上就死了父亲。喜娃妈怕孩子跟上别人受气,一直没嫁人,守着两间破屋苦苦把喜娃拉扯大。上了岁数后又一直拖着个病身子,日子过得很紧巴。文娟是个做事踏实,做人诚实,说话朴实的姑娘,在一次同喜娃的交谈中,她认真地对喜娃说:“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不太好,要想成个家很不容易。但婚姻大事,我劝你还是冷静下来,考虑好后再做决定。我是个毁了相的丑女人,没有人愿意娶我,要是能碰上比我好一点的女人,你还是同人家定吧。你要是真喜欢我,我就认你做个好弟弟,千万别凭一时的冲动走错了路子。”喜娃是真心喜欢上了文娟,他拉着文娟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窝说:“文娟姐,你不丑,你人好,心眼也好,你是我心中最好的女人!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每个女人都需要关爱,爱情遭受冷遇的女人尤其如此。听了喜娃那几句温存体贴的话语,文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在喜娃怀中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憋在肚子里多年的苦水,尽情地流了出来。

    文娟和喜娃结婚后,喜娃妈就去世了。文娟让喜娃辞掉了保安工作,自己也收起了大门前的烟摊,夫妻俩在市场干起了油漆店。喜娃虽说能力不大,却很听文娟的话,像个小弟弟一样陪在文娟身边,文娟让干啥都喜欢。夫妻关系好得就像象姐弟恋,恩爱亲密招人羡,因此市场上的人都说喜娃有喜福。

    要说喜娃有福还真的不浅,十年中他可以说是飞跑过来的。同文娟结婚后就开店面,发财之后又盖起了小洋楼,接着文娟又生了个胖小子,真是喜上加喜。十年前他做梦也梦不到会有这一步。但富起来之后喜娃喜得昏了头,移情别恋,暗中充当第三者插足,险些把足插得拔不出来。

    就在喜娃盖起小洋楼的第二年,文娟生了个小男孩,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孩子小,文娟需要人照顾,文娟妈就过来照顾文娟。孩子稍大些后,文娟不需要人照顾了,文娟妈又病了,文娟又要照顾她妈又要照顾孩子,整整一年,文娟呆在家没上班。因为喜娃一个人在店里忙不过来,文娟找了她一个朋友的妹妹来帮忙。这个朋友的妹妹叫小倩,丈夫是个汽车司机,整天跑车不在家,小倩在家没事干,就答应过来照看一段。因为是朋友的妹妹,算是自己人,小倩说话办事又利索,文娟在家也放心,平时就很少来市场。时间一长,喜娃和小倩竟暗中热乎起来。这种热乎劲带着新鲜感,热乎起来那是相当厉害,两个人没事时就搂搂抱抱在一起热乎,又不用担惊受怕,快活得像个神仙。半年的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就发展的快要到了转正期。文娟因为对两人放心,坐在家里啥也不知道。

    一天中午,文娟来到立交桥头一家大药店给她妈买药,想顺便到商店里看看。进了市场后商店门锁着,门上写着四个字:来客稍待。文娟不知就里,心想稍待一会喜娃就来了。可愣愣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就走到西边的库房去看。顺着商店往西走,在老西头的路南有两间偏房,是放油漆用的库房。房门虚掩着,里边却关着,用手推不开。文娟觉得奇怪,就爬在窗户上往里瞧,窗户里全糊了报纸,透过没糊严的缝隙往里一瞧wWw.,文娟傻了眼:房子里不知啥时候新摆了一张床,喜娃坐在床沿上,小倩坐在喜娃怀中,两人正亲热地谈着话。小倩翘着一根细长的手指对着喜娃说:“看,昨天把戒指给丢了。”喜娃说:“戒指丢了,手指还在,明天再买一个新的戴。”小倩说:“咱俩的事该咋办呀?我这边好说,又没孩子,说离就离了。可你咋办?文娟姐刚生了小孩,要想离婚难着呢!”喜娃说:“再难也得离,你再给我一段时间,说啥我也舍不得你!”说着两人就搂在了一起,相互发出亲昵的“??”声。文娟再也看不下去了,就敲了敲窗户玻璃,用力咳嗽了两声。两人开门一看是文娟,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喜娃急得在地上转圈圈,小倩趁机溜走了。

    第二天,小倩自然不来上班了,文娟就带着孩子来店里照料,事情暴露后,文娟始终没有同喜娃红脸,她怕声张出去后惹人笑话,表面上显得很平静。她在等着喜娃开口向她谈。喜娃自知理亏不敢谈,过一会偷偷觑文娟一眼,过一会又偷偷觑一眼,文娟始终不理他。这种桃色新闻传播起来往往都很快,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小倩丈夫的耳朵里,小倩的丈夫小勇,手里提着个大扳手,来到市场找喜娃。年轻人火气上来就失去理智,来到店里乱砸一气,撵得喜娃满屋转,好多人拉都拉不住。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店面,文娟哭了。她拉住小勇的手说:“好兄弟,求你别打了,他俩的事,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已经闹明了,都别再往气处想了。小倩是我介绍过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嫂子向你赔不是!”可失去理智的人是听不进去话的,小勇抡起扳手,朝着文娟的头上就砸了下去,鲜血顿时喷涌出来……

    商店被砸了,文娟受伤住院了,小勇被110带走了。孩子离开妈哭得“嗷嗷”叫,喜娃在店里哄不住,只好关了门,把孩子送回家,交给了文娟妈。乱子闯大了,喜娃心里害怕了,她怕文娟伤得起不来,怕文娟从此同他分手。他心里没底,就跑去找王艺文测字,按照他当时的心情写了个“分”字和“忠”字。王艺文用这两个字说得他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同王艺文分手后,喜娃来到医院看文娟,他想给文娟当面认个错。文娟昏睡着,医生不让他打扰,他坐在文娟身旁,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滴,心中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文娟,文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