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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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拉回到六个小时前。

    大地还在像打摆子般不停地颤动,一般人连脚都站不稳。如烂泥般不断滑落的松土已经将千米深的大洞填满了一小半。要想救出底下的黄尚,那就必须充分考虑到这些依然如流水般源源不绝地注入的松土。

    其实这些都不成问题,只要时间充裕人手足够都能徐徐解决。可滚滚涌来的火浪却根本不会给他们留下多少的时间和空间,这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除了较远的铁铮和于岚外,其他人都在三个小时内火速赶到了,这中间还包括陆陆续续上线的三百多人。他们都是曾经和黄尚同生死共患难,都是受过黄尚一丝恩惠,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游戏中近半年的悉心协作坦诚相处早就使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而王爱芬当初一手设立的管理机制中还包括了一项快速联络机制,此时充分考虑到救援的难度,她在万般无奈下只得启动了这一机制。由各个小队长负责联络协调,三百多位达到了固核后期,又在之前高空跳落中基本无大碍的人响应号召义无反顾地上线了。

    姜还是老的辣,就在程显东等救援主力还在飞速赶来之时,王爱芬已然率领身旁络绎不绝地上线的人,迎着火浪冲来的方向,在深洞旁筑起了一道拦截大坝。庆幸的是,当初逃命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将盛满矿石的背筐带在了身旁,这个数量可是不小,此刻也是派上了大用场。

    精铁可以熔化铸型成类似建筑用的螺纹钢,铺了一地、含铁量极高的矿渣稍加处理便可凝成一团当做坚固的混凝土,而对于这群专攻金元素的人来说,熔解金属锻铸钢筋那简直是驾轻就熟,都是老本行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充足的金晶供应,根本就无需担心力有不济。

    如此一来,筑坝用的原材料和建筑工人都一应俱全了。王爱芬一声令下,三分之一的人负责铸造钢筋和搅拌“混凝土”,六分之一的人负责搬运,剩下的所有人则揽下了筑坝重任。

    一时间,熔铁的熔铁,运土的运土,打桩的打桩,在颤动的大地上,在巨洞的西北方,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大干了起来。

    等程显东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看着眼前初见雏形的大坝,看着这片如火如荼、热情万丈的“工地”,他一时也傻了眼。

    在吃惊的同时,一丝感动抑制不住地涌上了心头。有这样一群不顾自身安危、舍己为人的同胞在,有这样一股不可撼动的凝聚力在,何愁不能救出黄尚。

    “程大哥,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宫子歌惊奇地问道,看着他傻愣愣的神情,不禁略显得瑟地说道,“怎么样,我们干得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是太棒了!”程显东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道。

    “程大哥,你不是离这至少有一千公里远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曾怡又接着问道。

    “路上偶有所得,飞行术上稍有突破。”程显东轻描淡写地说道。

    “大哥,你牛,真牛……”宫子歌也竖着拇指,翻了翻白眼说道,心中却是诧舌不已:两个小时赶了一千公里,路上还能有所突破,果然是超级牛人!

    程显东淡淡一笑,由衷赞道:“你们才是真正的牛,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搞出这样一座大坝,佩服,佩服!”

    宫子歌和曾怡咧开嘴嘿嘿直笑,好不得意。

    “小程,小孙和山子早来了一步,已经下洞去了。我很惭愧啊,这么多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尽量给你们争取点时间。”一直怡然立于一旁的王爱芬却叹息道。

    “大姐,千万不要这样说,你们能坚守在这,就是给我们几人最大的鼓励,就是给黄尚最大的安慰,况且你们还帮了这么大的忙。”程显东指着越垒越高的大坝,真心诚意地说道。

    “这也是无奈之举,洞太深,土太松,我们这帮人个体实力还是不足,人数还是不够,挖的速度还没有塌的速度快,所以只有退而求其次出此下策了。你们就不一样了,凭你们的能力完全可以不用挖土直接钻入土中去寻找,所以下面的事情只能拜托你们了。”王爱芬郑重地说道,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万一赶不及,程显东几人至少还能浮到空中保命,而他们这三百多人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作为领头人,她也得为底下这帮人着想啊。

    “大姐,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程显东挺着腰杆,重重地承诺道。心中对王爱芬的敬意不禁又添了几分。

    一个人最难得的是有自知之明,能够审时度势,绝不贸然行动,并且在逆境中还能自我创造最有利的条件,进而一步步地扭转局面。王爱芬今天的表现充分诠释了这一点。能够拥有这般声望和财富的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程显东突然对之前的再三推诿有了一丝悔意。

    一切等救出黄尚再说吧!

    程显东暗叹一声,再次托付了一句,转身跃入了深洞中。

    根据王爱芬指出的黄尚被埋的大致方位,程显东周身黑丝轰然展开,围绕着身躯急速旋转,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钻头般一头没入了浮动的松土中。

    身躯急冲而下,颤动的土层中犹如一条滑不溜湫的泥鳅,和着震动的节奏,层层逼近,眨眼间钻入了百米深。与此同时神识鼓荡而出,见缝插针,在松土间急速延伸,瞬间覆盖了百米见方。

    可惜的是,越往下,由于重力的作用和长时间的震动,原本松软的土层渐渐地变得夯实坚硬,越来越难钻透,神识的外沿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渐渐地萎缩,到最后仅仅维持在十米见方。

    此时,初步估计已经达到了三百多米深,黄尚的大致位置应该就在这一带了。不过相应的,程显东也累得几近脱力。

    向下挖的再快,也架不住土层塌的更快,程显东就这样自始自终被堵在一个狭小漆黑的空间内,剧烈的运动带来了剧烈的消耗,身旁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为了不被活埋,也为了更有效地寻找,程显东开始横向搜索。吸进最后一口气,程显东伸手成刀插入一旁的硬土中,周身随即一旋,开始横向掘洞。

    这一次还算顺利,随着身体的快速旋转,周边的硬土不断地受到挤压,形成的结实小洞虽然还在颤颤巍巍地抖落沙土,不过始终也没有塌陷。就这样,程显东如鼹鼠般一点点地破开土层前行,一点点地展开神识搜索。空气耗尽时,又冲出土层,回到地面换口气,再潜回去继续挖掘。

    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随着于岚的最后赶到,除了铁铮外,该来的都来了。稍微商榷一番,分配好各自的区域后,程显东领着同心会成员各显本领潜入洞底三百米深处,以十米为一层,展开地毯式搜索,快速有序地向下推进着。

    而地面上,在王爱芬的统筹协调下,在三百多人的一致努力下,土坯一寸寸地垒高,大坝也在一点点地成形。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四个小时过去了,程显东他们已然到达了洞底五百米深处,可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踪影。万般无奈下,只好派宫子歌强行下线去通知黄尚上来接应。可谁料想,会议室竟然匪夷所思地消失了,宫子歌不信邪努力搜寻了一番,还是连门都找不到,只得急冲冲地回来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傻眼了。

    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停下来委实太过不值。程显东一狠心又领着同心会众人潜入了土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四周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轰隆声越来越近,犹如万马奔腾般,火浪的“先头军”终于进入了视野。伴随着摧枯拉朽夺人心神的声势,首先冲击视觉的便是那漫天飞舞滚滚袭来的烟尘,紧随其后的便是冲天的火浪和翻滚的熔浆。整个天地似乎被硬生生地扯开了一道口子,除了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大坝已然筑到了百米高,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横亘在荒原上,遮挡在巨洞前。可原本对其信心十足的人们,在真正面对巨浪般席卷而来的岩浆流时,心中却一下子没了底。

    深洞下方依然毫无动静,火浪却越逼越近,四周的烟雾越来越浓,三百多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三百多双眼睛直愣愣地看了看前方,又齐刷刷地转向了王爱芬那张沉水般的面容。

    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一旦火浪逼的太近他们连强行下线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他们又不以速度见长,想逃也难啊。

    扫视着身旁一双双带着惊恐的眼睛,回头望了眼身后死气沉沉的深渊,王爱芬又一次面临艰难的抉择。

    走还是留?

    王爱芬面沉似水,心中却是翻腾如海。

    走?说的简单,可走的安心么?毕竟当初要是没有黄尚,他们这群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窝着,最大的可能就被被全体活埋。况且,他们要是一走了之的话,那程显东几人又该怎么办?

    可是,留下来有用么?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外如是。在大自然的绝对力量面前,人类的反抗真的有效么?

    王爱芬左思右想,犹豫不决。

    轰隆声越来越响,宛若万马奔腾,卷起的漫天烟尘使空气变得越发浑浊灼热,安静的人群开始变得骚动不安。

    王爱芬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深渊,心中忽然一定。

    人总是要知恩图报的,人必定要凭着良心办事的!

    想到这,王爱芬猛然抬头,环顾四方,朗声说道:“现在要走的,我绝不强留。但只要是肯留下来的人,不管结果如何,都能得到一套完整的修行理论。这段时间大家的进步那是有目共睹的,自个心里也都有个数,不过,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们那仅仅是一小部分。我相信即使这一次不幸全军覆没了,只要有这套理论的指导,短时间内必定会恢复原状甚至再进一步,而且以后的修行更会事半功倍。现在,请大家马上做决定,要离开的人赶紧离开,我绝不责怪,也绝不强求!”

    恩威并施、双管齐下,王爱芬迫不得已只得如此。

    “大姐,黄大哥不是说那东西不能外泄么……”宫子歌在一旁嗫嚅道。

    “事态紧急,顾不上了!”王爱芬断然道。

    “可我们留下来能干嘛?”人群中突然有人大着胆子叫道,人群瞬时更加骚乱。

    “一你能抛下后面的这几人自顾自地逃跑么?二我们这些人都是饭桶么,这么多人联合起来难道一点作用都没有么?”王爱芬大义凛然道。

    人群忽地静了下来。

    远处响声还在一刻不停急速迫近,灰蒙蒙的烟雾已然漫步整个荒原,四周一片朦胧,灼热的气浪呼呼掠过,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空气似乎都被蒸发殆尽了,时间似乎也被堙没了,一切变得如此的死寂,如此的沉重……

    突然!

    一道喊声划破了寂静,响彻在众人耳旁:“对,我们绝对不能抛下洞里的人不管,大姐,我留下……”

    犹如一颗炸弹扔进了人群,人群轰然炸开了。

    “对,那样也太不道义了,我也留下!”

    “饭桶?开玩笑,老子可是铁桶!坚守阵地,誓死不退!”

    “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怕个鸟,哥几个今天死也要死在这里!”

    “我也是……”

    “我留下……”

    “打死我也不走……”

    “妈的,拼了!”

    “怕什么,反正十二个小时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哈哈……”

    ……

    纷纷攘攘,喧声震天,人群中一片沸腾!

    王爱芬欣然而笑,热血翻涌,眼眶微红。

    最终,绝大多数的人都自愿留了下来,但也有个别选择了逃离。

    离开的寥寥可数,离开的默默无语,离开的面带羞愧。

    人各有志不得强求,目送着蒙蒙烟雾中几道远去的背影,众人虽心存鄙夷,但均未出声责怪。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缘尽于此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好,好,好!”蓦然回头,看着眼前一张张真诚坚毅的脸庞,看着近在咫尺的滚滚热浪,王爱芬倏地热血沸腾,连道了三声好,激情难抑,大声呼喊道,“大家都是好样的,我以你们为荣!时间紧迫,各个小队长领好自己的人,带上剩下的金晶,一半的人先顶上,把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撑住大坝,一旦支持不住了,另外一半马上补上,轮流支撑,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直到黄尚出来,或者我们全都死在这……”

    “大姐,你放心,我们可不是孬种!”

    “大姐,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大不了挂一次么!”

    “大姐,既然我们肯留下来,就表示我们绝对相信你!”

    “大姐,你就直接下命令吧!”

    “好,兄弟姐妹们,我在这先道声谢了!”王爱芬抱拳一拜,抬头指着正前方,沉声说道,“火浪眨眼就要到了,死神即将降临了,但是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奋勇支撑,我坚信大坝绝对不会倒,我坚信我们最终都能活下来!人定胜天,现在就是证明自身的时候,兄弟姐妹们,不怕死的就跟我来!”

    王爱芬振臂一挥,周身金光冲天而起,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下凡,一马当先冲向了大坝。

    “冲啊,是爷们的就给我上……”

    “姐妹们,这群臭男人又看不起我们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女人能顶半边天,告诉他们这边的一半就交给我们了!”

    “说的好,生孩子都不怕,还怕这个么,姐妹们,一起冲啊!”

    “靠,这群疯婆子!兄弟们,不能让女人看扁了,谁要是落后了,谁就是娘们!”

    “快冲啊,别落到女人后面了!”

    “冲啊!”

    ……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热情已然熊熊燃烧,所有人的决心已然无限膨胀,毅然决然地跟随着前方那道看似弱小实则坚毅如山的身影,迎着滔天火浪悍不畏死地压了上去。

    大坝背后无数道金光闪烁而起,刺破了漫天灰雾的遮挡,射向了高高的天空,筑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守护着后方那个颤颤巍巍、看似随时都会彻底塌陷的巨洞。

    气氛已然沸腾,最后时刻即将来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