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渐渐有人围拢上来,立刻扯着嗓门哭喊:“各位乡亲,老道出门在外,不料孽徒身染风寒一病不起,望各位布施点救命钱哪!自古佛道一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佛门修士也要有钱出钱,广积善缘啊!”
“可怜啊,造孽啊……”钵盘里一阵乱响,铜钱乱蹦着落了进来,不一会就堆得满满的。
半睁看眼,打量着热闹的捐款景象。真是民风淳朴的时代,乐善好施的大有人在,生财的好门路。这师傅,还真是有前途!
换个姿势,继续哼哼叽叽。一半是装的,一半是被清早的地气给渗的。可抠门啊,也不知道给垫个毯子!
想起二十一世纪的大街上,光着膀子满地上行乞的那群家伙,好像也是写了一地的字,按理说大众文化水平都提高N倍了,收入咋就不如古人了呢?
都说行行出状元,看来行乞也要与时俱进才行,一千多年了还停留在行业的原始状态,难怪没老道这暴利了。
“小道士,这个给你。”身边出现一个绿衣少女,十一二岁,月牙儿似的弯眉,一双闪亮的星眸,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的小嘴,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盘里,里面放着四个冒着热气的包子。
吕唯一眨了眨眼,不由呆住了。分明没有龌龊想法,也没有变态的嗜好,一眼望过去,眼睛却再无法移开。心底涌起温馨的感觉,就像遇到了离散多年的家人。
“谢谢,谢谢你!”很艰难的发出声音,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不全是感激,还自惭形秽和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感觉怪怪的。
忽然很想念老爸老妈,两个像麦芽糖一样黏人的姐妹花,还有……前世的苏茹和女儿。
世界原来还是美好的,再恐怖的地方都有这样的好心人。鄙夷的瞪了眼还在鼻涕眼泪、口沫乱飞的老骗子,差距啊,真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没法比。
“不要哭啊,你怎么哭了!”小姑娘被他弄得措手不及,回头娇声叫道,“娘啊,小道士哭了,好可怜,怎么办哪!”
“真是可怜的孩子,和你一般的年纪呢。”一股幽香若有若无的飘了过来,桅子花的味道?女孩身后走出一个素雅兰衣长裙的少妇,婷婷的立在他面前,动静之间,透出温婉娴淑的动人气质。
“苏茹!”他震惊的望着熟悉的面孔,终有明白为什么看到小姑娘会有瞬间的失神。是从小姑娘的身上看到了苏茹的影子。
而现在,年轻的苏茹就活生生的在他面前,穿越了千年时空的阻隔,静静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眼含热泪,表情古怪的望着面前的美少妇。
“吃吧,一大早就躺在这里,饿坏了吧。”美妇人蹲下身,抚摸着他的头发,怜爱的望着他。温柔的笑脸和记忆中第一次遇到年轻的苏茹时,绽开的笑容重叠在一起,难分彼此。
吕唯一低下头,肩头不住的颤抖,无法抑制的泪水倾注而下。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好吃,太好吃了,好像这辈子,上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唉,怎么又哭了,跟个小姑娘一样。”少妇伸出白皙的手,抚摸着他的小脸。他害羞的躲闪着,不行,这身行头太脏了,临出来的时候师傅还专门在身上撒了把土,他不愿意弄脏了她的手。
“嘻嘻,还不好意思呢。”小姑娘灿烂的笑着,皓齿红唇,星眸闪着明媚的光芒。
“嗯,没有发热,可能是身子太虚。”美少妇站起身,微笑着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好好养病,我们也该走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挤在人群里向他挥了挥手。
拿着咬了一半的包子,呆望着人群深处,一颗心仿佛也随着她们走了。
“嘿嘿,早就没影了,小心别把脖子扭了!”日上三竿,人群已经散了,老道正在地上卖力的捡着铜钱。丰收了,好多的钱,最少也够一个月吃喝不愁了。
“嘿,算命还没行乞好,这世道!徒弟,明天继续啊!”
他低下头,却没心情搭理老神棍。像,真的太像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连说话、气质都一模一样!
情绪很低落,母女俩勾起了他的伤心事。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目标,这样的乱世,活下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走,回去换件衣服,吃顿好的去。”老神棍心情很好,拉着他回到破庙,用水缸里的水冲了个澡,换了身丝的绸长衫。
吕唯一也找了身没有补丁的衣裤,就是大了点,挽了好几圈扎在腰里,凑活着穿吧。
小酒楼坐落于小镇的中心,门楼上雕梁画栋,高悬着匾额——翡翠楼,精致的二层小楼。
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体面的家伙,说不上面目可憎,也绝不讨人喜欢。几个醉醺醺的猪哥勾肩搭背的晃了出来,吃得油头猪脸的,打着饱嗝。
这样的酒楼,在县城里属于高消费场所,进出的都是土豪劣绅一类的家伙。跟着走进去,立刻有伙计把他们迎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看来还是常客。
“红烧牛肉、二两白干,还有拿手的几样好菜,老样子!”老家伙神采飞扬,像极了饱读诗书的老员外,身边带着个穿着邋遢的书童。
站在老道身后,犹豫着该不该坐。
“坐下,坐下!师傅没那么多臭规矩。嘿嘿,今天收入不错,这地方的人就是心肠好,耳朵软,太好蒙了。”
安心坐了下来。饭菜味道可口,却也不是十分美味,和后世千锤百炼的烹调技术相比,无论色、香、味,多少还是有差距的。
“师傅,咱们是不是一直呆在这儿,就干这个行当?”夹了块红烧牛肉,肉嫩多汁的,味道很不错。
“嗯,胡说,当然不是。”老道士喝了口酒,吃了口粉蒸肉,惬意的说,“只是暂住,咱们十月初一要回龙虎山一趟,可惜盘缠不多,赚够了钱就走。”
“是啊!”心里有点小高兴,十月还早呢,看来要在这儿待一阵子,不知还能不能碰到与苏茹长得一样的少妇和小女孩。
“嘿嘿,还想见那小丫头吧。她家是这里大户,老爹还是个员外郎吧,外放的官,可惜死得早。听说她娘是四房,老爷子在苏杭游历时赎回来的,出身不怎么好。”
“都是一样的人,生无贵贱,讲什么出身!”他忿忿的说。
“咦,臭小子,看来你天生就该出家做道士。可惜世俗不这么看,这老员外一命呜呼,死前把城外的一处宅子和田产给了她们娘俩。要不然,这母女怕比穷人家还要凄惨了。”
吕唯一耸耸肩。发发牢骚而已,什么平等、人权的都是千年后的事了,眼下自身难保,怕没机会改造这万恶的旧社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