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故人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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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高云远,飞雪飘零,在马背上连续颠簸了几个时辰,只觉得两腿发酸,纵马奔腾的豪气万丈早没了踪影。

    山路的拐弯处,基诺带住了缰绳,跳在一块突兀的巨石旁,冲着他胜利的招手。

    “休息一下,屁股磨烂了!”装假没看见,马蹄刚停稳,就抱着马脖子溜了下来。脚底下好像踩着棉花,屁股火烧火燎的痛。肚子也涨涨的,感觉好像憋了一泡尿,站在路边等了好久却一滴也尿不出来。

    “完了,都功能紊乱了!”费劲的提起裤子,小风吹得那儿冰凉,不住的打起冷战。一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几辆车马,也都是匆匆而过。

    “当初就该买辆马车走。这样骑马到汝州,不累死也都冻成冰棍了。”

    “别抱怨了,你不也没提醒我,老是马后炮。”基诺从包袱里掏出几张油饼,递给他一张说:“吃完了还得快点赶路,听苗大哥说,前面有一片野林子,里面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要天黑前穿过去才行。”

    “啊,是那片乱坟岗吧!我也听小苗说了,苗老太爷的墓就在那里边。好像是,闹鬼吧!”几口吃把油饼塞进嘴里,匆匆跳上马背。再累也得过了林子休息,天黑下来就危险了。

    两匹马一前一后扬蹄飞奔,跑了一会儿,远处望见一片荫翳的密林,枝杈交错,好像无数干枯的长爪,伸向渐黯淡的天幕。

    树林的路口停着一辆四驾车马,豪华宽敞的紫檀车厢,四角吊着精致的饰物,一看就非普通人家。看不见赶车的车夫,一对中年男女正站在车边朝他们大喊,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女孩。

    中年男人神色焦急,不等马蹄停稳就拦住马头问:“两位,两位等等!我们一家人回太原省亲,谁知雇的车夫半路变卦,说什么也不进这林子,还说里面有恶鬼吃人,把马车撂到这就跑了。我这人也不会驾车,不知两位能否帮忙带过林子,元稹必有重谢啊!”

    基诺纵身跃下坐骑,爽快的大笑说:“哈哈,这车夫也真不地道。元兄不必担心,出外都有为难的时候,相互照应是应该的。我叫图基诺,这是我兄弟吕唯一。都快上车,我带你们出林子。”

    夫妻俩千恩万谢,带着女儿钻进车。基诺坐上车驾,扬起马鞭吆喝着驶进了树林。

    “唉,希望天不要黑的太早!”吕唯一骑着青鬃马跟着马车。大灰马快活的来回撒欢,嘶鸣了几声,也随着队伍进了密林。

    踏进幽暗的林子,阴冷的气息便迎面扑来。路两旁荒草幽深,厚厚的积雪压弯了干枯的枝头,尖利的鸣叫声从树林深处传来,听得人心里发毛。

    “二哥,快点走啊,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了!”马车压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响声,树林深处能看到土丘一样的坟头,高低不平的掩盖在积雪下,透着无尽的凄凉。

    车队行进在密林深处,积雪的路上却出现了几道践踏的足迹,一直延伸向荒林的乱坟岗。

    树林深处传出一声突兀的惨叫,凄厉的叫声刺破天穹,在耳边回荡。中年男人掀开车帘,声音颤动的说:“先生快停车,有人在林子里呼叫,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不能停,继续赶路,天就要黑了!”吕唯一骑在马上大喊。不是不想救人,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女人?喊声又是这样恐怖凄厉,说不定就是山妖恶鬼骗人的伎俩。

    “救命,救命啊!”喊声再次响起,好像又近了许多,断断续续的飘荡在夜空,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吕少,要不咱们过去看看,万一是受伤的人呢?”基诺停下了马车,飞身跳在地上。听声音就在乱坟岗的林子后面,影影绰绰的像有人影在晃动。

    “是啊,说不定是被狼咬伤的行人。吕兄弟留在这里陪着夫人和小女,我和图兄一起过去看看!”中年人从车里跳下下来,手里拿着两把短刀,递给基诺一把,一前一后的进了林子。

    “小兄弟,外面太冷,快进车里暖和一下!”元夫人掀开窗帘,向他微笑招手。

    感觉还真有点阴冷,跳下马钻进车厢。车厢里暖意盎然,坐在宽敞的暖凳上,一股好闻的清香钻入鼻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元夫人笑盈盈的望着他,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紫铜手炉。

    “快暖暖手,这么小的年纪就跟着大人奔波在外,受了不少苦吧。”

    冰凉的手温暖了起来,心里也热乎乎的,感激的望着淡雅脱俗的元夫人。心口蓦然刺痛,人间温情犹在,或许这就是心底深处最眷恋不舍的东西吧。

    “吕哥哥今年多大了?听你叫图大叔二哥,你们两个的年纪差了好多呢!”小丫头最多有五、六岁,眨着乌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

    “呵呵,他是我表兄。我今年有十一岁了,这次和表兄回汝州探亲,顺道在武进县城买了两匹快马,就是想快点赶回去。”

    “嗯,我也想快点回家呢。我爹是五原司狱监,前几天有人捎信,说我阿爷得了重病,爹带我们从五原郡出发,一路赶到这里。谁知道车夫却说林里闹鬼,非要到明早人多时才走。爹爹和他争论,却听到林子里一声怪叫,车夫吓得掉头跑了。还好遇到你们,天下还是好人多些。”

    “是啊,多亏你大哥了。要不然这荒郊野地的,我们一家真是没地方去了。”夫人抚摸着女儿的黑发,一脸温柔的说。

    暖炉的香气袅袅缭绕,他静静的坐在那儿,感受着许久不曾有的温情。身体好像融化了一般,懒懒的不想动弹。

    腰里的狼牙忽然不停的抖动,心头一惊,悚然坐直了身子。大意了,也许是太松弛的气氛,才会丧失敏锐的灵觉,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向对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然抽出了狼牙。凝聚的魂力向四周蔓延,脑海中浮现出车厢外的景象。

    天色已经昏暗,四周寂静无声,却有一团扭动的黑影飘浮在车厢顶,在夜幕下不断变幻着诡异的形状。

    在黑影的中心,似乎有一道闪动的光影,好像只烁烁的独眼,冷酷的注视着车厢内的动静。

    迅速的咬破手指,在车厢的四面分别画下了“斩鬼符”和“六丁六甲护身符”,又在手心画了道“五雷符”,低声交代说:“记着千万不要出去,就算马车翻了也不能往出跑!”

    夫人紧紧的搂着女儿,点了点头。车厢外狂风大作,马车开始剧烈的摇晃,凄厉的怪声充斥在耳边,鬼哭神嚎,好像有无数的鬼怪要扑进来。

    吕唯一冷哼了一声,人已出现在半空中。夜空里炸起五道耀眼的天雷,霎时地动山摇,飞窜的电莽一齐劈中了那团蠕动的黑影。

    黑雾里发出一声惨叫,雾气消散,半空里现出一个无头的尸妖,血糊糊的脖子上端立着一张漆黑发亮的皮毛,好像脑袋一样盯着他。

    吕唯一落在车厢顶棚,被眼前的无头怪尸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却脚下踏空,眼看就要栽下地面。

    怪物立刻伸直胳膊,锋利的尖爪淌着黑血,从半空里扑了下来。

    勉强站稳身子,不是为了保护车厢,只要闪念就能躲开鬼爪,再给怪物戳个窟窿。可现在他却一步也不敢移开,甚至不能躲闪。

    利爪已抓到脸前,一股血腥的恶臭。灵机一闪,侧身躲过两道利爪,手上闪出一团青光,使出荡土诀的法力,全力砸向尸怪脖上的那张怪皮。

    浑身一震,被一股阴森的怪力撞飞了出去。怪皮也被他一拳轰上了天,无头尸失去了力量,从车顶翻落,掉进了雪堆里。

    闪亮的怪皮被一股黑雾包裹着,在夜空划出一道弧线,冲向车厢的窗口。窗口巨震,同时亮起一片金光。怪皮被金光撞了出去,好像元气大伤,飘飘荡荡的落向坟场方向。

    吕唯一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手里的狼牙猛然脱手飞入荒林,笔直的刺穿了飘落的怪皮。

    黑暗中,仿佛看到两只黑色的巨狼生物在撕咬搏斗,黑雾滚滚翻腾。渐渐的,两只巨狼凝聚成了一只,倒在黑暗的树林里不断地喘息。

    又过了一会儿,巨狼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步向大路这边走来。

    巨狼越走越快,跃过荒草的森林,拦在了马车的前面,幽蓝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站在对面的小男孩。

    “你,是地狼大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像,真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是,地狼不是早死在千里外的地牢了吗?

    巨狼像听懂了他的话,缓缓点了点头。乌亮的狼鬃随风飘动,仰望黑云深处钻出的明月,发出震慑山林的长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