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正当中午,四五月的天气,虽不热,太阳还是亮的灼眼,四周都是树,树叶是新鲜的绿,偶尔有鸟飞过,叫声听在青语耳里,尽是惨烈。
青语觉得全身无力,胳膊手腕被勒的生痛,而且口渴得厉害,四下看了看,发现树下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个人,头发灰白,面色疲惫,衣着虽是破旧脏乱了一些,仍能看出其体面的样式,他左手里攥着一把精良厚实的剑,车下散着细碎的木屑。不时的,他会跳下车,朝正前方张望一番。
看来,她成了人家的绑票了,青语揣测着,难道这是她要面对的第一劫?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苹果的话了,因为,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她记起了所有事。
她记得她顶着黑眼圈对床上脸色煞白的阿宝说拜拜。
她记得一辆车向她冲来...她倒在路上,血,自头下晕开......
她记得她听到老妈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记得她听到医生的话:“病人大脑皮层受到严重损伤,可能会长期处于不可逆的深度昏迷状态......”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自己走到一个病房前,看着床上躺着的,她最熟悉的,自己的样子......
连哀伤都来不及,她只能努力的笑,因为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她都应该庆幸还有这个机会,告诉自己永远都不要放弃!
喂,树下的那位大叔,可不可以给我点水喝?”青语喊道。
首先,她得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车上的人抬脸看看她,取出水袋,松了松系在树根上的绳子,使得青语能够到他举起的袋子,待她喝完之后,又拉起绳子送她上去,回到马车上,继续保持警惕。
不知道为什么,青语感觉他对自己没有敌意,甚至,当他看向自己时,眼里竟满是歉意与无奈,或许,在这件事情里,她只不过是个不幸被抓来做筹码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说了。
“大叔,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绑架我?”
没有回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大叔,你不会杀我的,对吧?”青语试探的问道,再接再厉!
车上的人愣了一下,轻轻摇摇头。
“那你可不可以把下面的那些木棍移走啊,光这样吊起来就可以保证我跑不掉了,那些家伙看起来太可怕了,万一这绳子不结实,你即使不杀我我也活不了了。”得到证实后,青语放下心来,口气也轻松了不少。
那个人想了一会,仍然摇摇头。
看来,他的警惕性还真的很高啊,青语想着。“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约在几点?”
对方只是看着她,脸上路出困惑的表情——很明显,青语没注意自己的措辞。
“你这样做是想要得到什么?”不死心的问。
仍然没有回应,只不过车上的人仿佛听到什么动静似的,变得焦躁起来,跳下马车,脚步也乱了。
“我看到有三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青语在高处,自然看得远些。
那人明显怔了一下,仿佛不信青语会告诉他一样。
“放心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帮你就是帮我自己。”这一点,青语是看得很清楚滴。
中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要换的人吧,好像是受伤了,被旁边的两个人架着走,旁边的两个人,差不多年龄,三十五六的模样,左边的穿着一丝不苟,就连衣服的配饰都恰到好处,而右边的,仿似刚从床上捞起来一样,头发蓬散,衣衫半敞,两人相成鲜明对比,给这个让人厌躁的午后平添了几分黑色幽默。
三人渐渐走近了,左边的先看到青语,大声对青语喊道:“语儿,你不要怕,爹马上救你下来!”声音里,充满了担心。
“好。”青语回答着,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暖流,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人关心,总会让人感到丝丝心安。
等在这里的人也急忙冲上去,嘴里担心的咿咿呀呀比划着——青语这才明白,原来,他是不能说话。
中间面色浮肿苍白的年轻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想安慰他,只是一开口,便有鲜红的血涌出,直看得树上的青语头皮发麻,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眼见着哑巴的情绪激动起来,右边的人赶快安抚:“我们已替闻少侠上过药了,不知闻少侠是否与人结怨,昨晚竟有人夜闯县衙大牢,企图伤害闻少侠,幸亏我们发现的及时,才没让对方得逞。”
看来这个人应该是官府的人了,只是不知道,他这番话里有几句是真的——要不然,那个被称为闻少侠的人为何在听到他的话时紧紧握起拳头?
“是啊是啊,”青语的爹也赶忙宽慰到:“闻少侠受伤不轻,还是疗伤要紧啊。”
哑巴也意识到这一点,示意其他两人后退,将闻剑寒扶上马车,然后朝他们一抱拳,最后看了青语一眼,策马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青语竟然看到闻少侠从车窗里望着自己,眼里意味让人琢磨不透。
看到他们离开,艾老爷跑过去,松开拴在树上的绳子,小心的慢慢把她往下放
而另一个人开始动手拔那些木棍。
“林大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的话了,——语儿,你感觉怎么样,这下可好了,你——”
“小心!!!”青语正想问发生什么事,却看到林大人吃惊的看着自己。
谁也没想到,竟会有一根木棍破空出现,正是地上那种削的锋利的木棍,它疾驰而来,划断了绳子。
“哧——”她清楚的听到绳子断裂的声音
然后,便直直的掉下去了。
有一瞬间她脑袋空空一片,不会思考,连呼救都不记得,只听到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仿似要撑开她的胸膛一般。
青语,青语,青语。
她听到有人叫她,声音混杂在一起,她分不出是谁的声音,好象有老妈,老弟...阿宝...苹果...
她一下子清醒了。
又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了,看到阳光温暖的照耀着大地,可以看到风的形状,还看到青老爹惊恐绝望的脸,看到林大人正伸出双臂试图接住她,但是他的距离,或许只能够到青语翻飞的衣角。
深吸一口气,她的眼神坚毅而清亮,紧紧的盯住那些利刃,趁着下落的空当,使劲挣脱缠在身上的绳子。
双手腾出来的时候,一根棍子已深深的插入脚掌,血自伤口涌出,是鲜艳的红,滴落在地上,立刻被吞噬。腿和腰也都密密麻麻的被扎出伤口,衣服被刺得千疮百孔,斑斑点点染上了红梅的颜色,伸出胳膊,抓住那些正刺向胸口的匕首,她甚至都没了痛的知觉,借力,便腾空翻出几米开外。
然后她跌坐在地上,像被拆散了的破碎的娃娃,苍白的脸色,使得她的伤口看起来更触目惊心。
艾老爹摇摇晃晃着冲上去,抖抖索索撕下衣服给给青语包扎。
“语儿,语儿,一定要撑住啊你,爹给你请大夫,你一定会没事,你娘他们都在家盼着你呢...语儿...”
“妈妈。”她说,渐渐阖上眼睛,嘴角弯起淡淡的笑。
......
马车已经驶离了阳口县。
“齐叔,你是怎么抓到那名女子的?”闻剑寒问到,声音嘶哑。
“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晕倒在路上了。”叫齐叔的比划道。
“你有没有打听到,那女子是什么身份?”
“是青师爷的女儿。”
“就是那个昏迷了近半个月的青家大女儿?”闻剑寒抓到一丝线索。
“恩,那女子看起来面善,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呢?”齐叔对青语的印象不错。
“......面善......”闻剑寒嘴角噙起一丝寒意。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