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楼道,翰翔还是站在窗台旁吸烟,馨远则有些心事重重地摆弄着一盆花。“你说他们在楼下说什么呢?”馨远抬头看着翰翔。
“闲聊呗。你没闻到一股怪味儿吗?我爸在展示他的南洋水果。”翰翔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看着窗外的花园。
“天姿其实是来找你的,你为什么不搭理她?”
“她是来找我爸的,不是她自己说的吗?”
“你知道她是在找台阶下。都是你不搭理她,才让她那么没面子。天姿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找个借口留下来,不等于是被人赶出门了吗?”
“我又没请她来,是来是走都是她的自由。”
“可不是待客之道。”
“这种待客之道也是跟她学的。她不是也把她的客人赶出家门了吗?跟她比我已经很客气了;第一,这个客人不是我请来的;第二,我不是用卑鄙的手段赶走客人。”
馨远不由得感叹他的城府,居然一下子就能想到昨天的事天姿有所参与。虽然天姿没有当面承认,但她昨天冷漠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馨远是经过一夜的思索才想到这一点的,但她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她还幻想能和天姿保留一份姐妹之情,她还很顾及天姿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给她一间栖息之所的这份恩情。“其实昨天的事跟天姿没有关系,主要是魏家二太太容不下我。”
“跟她有没有关系,你是当事人应该最清楚。如果她真的把你当自己的姐妹,她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为你辩驳。如果她没有这样做,在西洋法律上叫做‘不作为’。”
“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在欧洲,法律比较健全的国家,有这样一条规定:如果你看见一个人掉进水里了,你应该上前营救。如果WWW.soudu.org你不会游泳,至少应该为他呼救。如果你熟视无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被淹死,那么这个人的家属或是国家司法部门有权追究你的责任。这个规定和中国人所说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相冲突的。”
馨远听后心有所触:昨姿就是这样看着她活活被“淹死”的。“可是,你也说过,这是外国人的法律,天姿是中国人……”
“中国人讲义气,我可是亲耳听过魏天姿说你是她的姐妹。”翰翔从嘴里喷出wWw.一股香烟,“到现在你还维护她,看来昨天的教训还不够,应该让你在大街上多流浪几天,这样你才能刻骨铭心。”
馨远嘟着嘴说:“你总是把别人想得太复杂。”
“人之所以比动物高级就是因为人不是‘一根筋’,你我都是这种动物。人的复杂就在于当他面对各种诱惑时,他的欲望和价值观与道德的冲突。人的复杂性是客观存在的,不是你天真美好的主观愿望所能改变的。别指望你的真善美能感染全世界,连耶稣也没做到这一点,在他这样神圣的人身边还有犹大这种人,更别说在如今这种乱世了。你的明白?”
馨远崇拜的眼神望着翰翔点了点头,显然这段充斥了太多新名词的话她还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价值观’?还有‘主观、客观……’”
翰翔把烟头掐灭在花盆里,看了馨远一眼,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也是看一些杂书学来的。总之,以后要多长点儿脑子。天真善良是不错,可不适合上海滩。你母亲在你来上海之前真应该好好教教你这些,而不是留给你一些‘世上还是好人多的’教诲……”
“对了,我妈!”馨远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声惊叫把翰翔也吓得一愣。没等翰翔反应过来,馨远冲进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开始翻腾起来。
翰翔倚在门口:“你怎么了?”
“我真是糊涂,居然忘了妈妈临终前嘱托我的事。”馨远焦急的声音从衣柜里“嗡嗡”地传出来。“找到了!”馨远简直可以说是从衣柜里爬出来的,精心梳理的刘海都乱了。顾不上那么多,“你别站在这里,快看看天姿走了没有,千万要留住她!”
翰翔倒显得不紧不慢。“什么东西我看看?”馨远拿着一个紫色的布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一个斗篷,一套衣裤,都是婴儿穿的。还有个雕工很精致的紫檀木匣子散发出一阵清香。
“这都是什么,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要交给她?”翰翔也看糊涂了,但他对这个匣子很感兴趣,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
“我妈妈临终前交待我的,这些东西都是当年她捡到天姿时带在天姿身上的。”
“什么?!魏天姿是你妈捡来的?”这个消息仿佛是在翰翔耳边的一声炸雷。最初他对于天姿的反感就是因为她是魏本强的女儿。虽然现在这种反感上升到对天姿人品的不屑,但天姿真实身份的暴露还是让翰翔吃了一惊。怪不得天姿说馨远是她的姐妹,原来馨远的母亲就是天姿的第一任养母。“现在魏天姿怎么成了魏本强的女儿了?”
“这说来话可长了,以后慢慢告诉你。我现在要赶快把东西给她。”馨远捧起物件就要冲向门外,被翰翔给拦住了。
“等等!你听我说。你来上海一个多月了,怎么今天突然想起这事儿了呢?”
“就是因为你刚才说到‘你母亲给你留下什么什么的’,我就突然想起来了。所以说我糊涂嘛,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我妈刚去世那会儿我觉得现在天姿不知身在何处,能见到她简直是天方夜谭,就把这件事给淡忘了。等真的碰到了她,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根本没想起来……所以,现在趁她没走,赶快给她,也算了却了我妈的一桩心愿。以后,我和天姿见面的机会可能越来越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