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还差五分钟。不过要不是在这里就遇见我，你进了警局东问西打听，恐怕就迟到了。”翰翔掐灭手中的烟，带着馨远朝办公室走去。
“就是，我还担心呢，一会儿进去找你会不会很麻烦。没想到你在这里等着我。你可真负责任。”
“我是在屋里待闷了，出来抽只烟透透气，顺便来这等你。”翰翔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是顺便呀！馨远无语。大概警察都是这么冷冰冰的吧。
来到翰翔的办公室，桌子上放的正是馨远的藤条行李箱。走近一看，连缝隙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被人擦拭过。
“打开行李，把东西都拿到桌子上清点清楚，看看少了什么。”翰翔说。
馨远把里面的物什依次拿出来，最上面的是几本书，再下面是衣服。翰翔注意到，有几件是很时髦的洋货，只有上海买得到。虽然款式老了点，但依旧拿得出手。看起来不像这个女孩的风格。馨远看出翰翔的疑惑，说：“这是我娘的衣服，不过她很少穿。她以前对我说去上海就要有几件这样的衣服……”
“这件衣服……！”翰翔完全没有抑制住那份激动，他看到了那件白色碎花绸缎旗袍上胸口的那几朵红梅花。
“这衣服怎么了？”馨远着实被翰翔的这副表情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件衣服出了什么问题。
“噢，我是说我母亲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翰翔马上恢复了镇定。“我能看看它吗？”
馨远点点头把衣服递了过去。翰翔捧着它，抚摸着上面的梅花，随着呼吸一股熟悉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飘进翰翔的鼻腔。没错，就是她，就是她的味道。那时每当生病的时候，林老师就会把他抱在怀里喂药，他的脸和手就会触到这丝滑的旗袍和嗅到她身上这淡淡的梅花香。翰翔极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旗袍还给馨远。
箱子的最底下是一个布包，馨远把它打开，是两张相片。一张是月梅的单人照，一张是她与馨远的合影。像有什么魔力似的，翰翔的手不由自主地拿起那张林老师的相片，心里一沉：这分明就是一张遗像！“这是你母亲吗？她……”
“她两个月前已经去世了……”馨远低着头含泪说。
翰翔的脑子“嗡”的一声，“她去世了……林老师，你怎么不等着我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才刚刚四十岁，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翰翔用手指狠狠地捏着照片，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章副官，可以了吗？”馨远见翰翔在愣神，感到很奇怪。他好像对于母亲的去世比自己还难过，难道他的身世也很曲折？“章副官，你没事吧？”
“我没事。”翰翔的表情马上恢复了冷峻，“你填张表格吧。一定要认真填写，要入档案的。”翰翔递给馨远表格，馨远十分认真地填写了起来。趁这个空当，翰翔又盯着林老师的照片看了一会儿。表格写好了，翰翔看了看说：“父亲这一栏怎么是空的？”
“我爹很早就去世了。”
“那他也该有个名字吧？”
“我不知道，我娘从来没说过。”
“你就从来不问？”
“问过，可是每次问我娘都显得很伤心，所以就不问了。”
“好吧。”翰翔把表格收好，说：“十一点了，刚好午饭时间。我就尽一下地主之谊请你吃顿中午饭吧。”
馨远忙推辞。翰翔说：“魏家人都去赴宴了，你有地方吃饭吗？”不容馨远再说什么，翰翔转身走出门口。馨远也忙跟上。她觉得这个警察的性格真让人难以捉摸，请人吃饭明明是好事，也是冷着脸。不过看得出来他是外冷里热，心思细密。
晚上，魏家人都回来了。天姿让馨远到她的房间，给她讲这一天赴宴的趣事。床上摆的都是客人送的礼物，有衣服、香水、小首饰和一些江南绣品。
“你不知道呀，今天那个田老板的儿子可是出了大丑了，喝的连北都找不着了，拿着酒杯跑到鱼缸前面舀了一杯鱼缸水，还叫着‘干杯！’，把我们笑得饭都喷出来了。就他那个德行还想请我去百乐门跳舞，我可丢不起那个人！倒是刑老板的二少爷不错，彬彬有礼人又风趣，最重要的是出手大方，见面就送给我宝石戒指。这上面的红宝石比我娘手上的那个还大呢。红宝石你没见过吧？在灯光下一照可好看呢。”天姿把手指上的戒指放到台灯下，果然被橘黄色的灯光一照，立刻有一束红光像利箭一样放射出来，璀璨夺目。
“不过呢，男人有钱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感觉。”天姿说。
“是什么样的感觉？”馨远问道。
“就是不见他就想，见了他就兴奋的感觉。总想在他面前表现，他的什么缺点都能忍受……大概就是这样吧。”
“朵朵，哦不，天姿，你谈过恋爱呀？”
“也不算什么恋爱。就是跟过几个少爷出去吃饭、看电影、听戏，还有跳舞。说实在的，他们中间，还没有一个让我有这种感觉的。倒是……”
“倒是什么？”
天姿不置可否。“对了，你中午饭上哪儿吃的？”
“章副官请我吃小笼包。”
“谁？章翰翔？！”天姿惊叫道。“哎呀，他可真够小气的。要换成我，我怎么也得让他请我去吃‘红房子’。”
“‘红房子’是什么？”
“是西餐，就是洋人吃的饭。我哥去英国留学，吃这个。对了，我给你学两句今天学的上海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