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上)


本站公告

    第一节

    1936年四月的一个夜里,一缕淡云笼罩着弯月。浩浩汤汤的黄浦江传来悠长WWW.soudu.org的汽笛声划破了黑夜的静谧。一艘中型的货船朝着吴淞口二号码头渐渐靠近。岸上,三个等着接货的人靠在一辆帆布篷车旁悠闲地抽烟,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在朝他们靠近。

    离他们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突然间,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口令后,三、四个黑影从灌木丛里蹿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到接货人的身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几个人干脆利落的把他们放倒了,

    货船在十分钟以后靠岸,船夫向岸上的“接货人”喊了两声,确认后“接货人”被允许上了货船……

    早上八点钟,从奉天开往上海的火车抵达目的地。随着混乱的人流,馨远踏上了上海的土地。她拎着母亲临终前几天为她收拾的行李,带着对母亲深深地怀念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来到了从人们的谈论中无数次提到的大上海。这就是上海呀?!馨远抬头看了看天空,颜色似乎比家乡的要清淡一些。北方的天空是明亮的蓝,衬着雪白的、富有层次的云朵显得很有立体感。而这里的天空就像是一幅云淡风清的水墨画,画家寥寥几笔的点?就有无穷的意境。

    馨远经常从身边的人口中听说过上海滩,包括曾在这里求学的母亲。有的人说这里是天堂,有人却把这里看作地狱。也难怪,就拿“寒香”学堂的学生来说吧,他们中的很多人长大后都去过上海闯荡。几年之后回来就泾渭分明了。有的人西装革履,成了体面人;有的却更潦倒了。由此,在馨远幼小的心灵中,上海就是个神秘的地方,似乎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就像是个大染缸,进去一个样、出来一个样。

    “上海滩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呢?”馨远wWw.这么想着,就有一辆黄包车停在她的面前。馨远如同梦境一般坐上黄包车来到了繁华的南京路。下了黄包车,馨远感到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在宋词中形容的“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景象就活生生地展现在她眼前;穿着长襟的上等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黄包车上优哉游哉的抽着烟斗,和短襟的仆人对比鲜明;西装笔挺的生意人从黑油油的小汽车上走下来,进了一栋花花绿绿的房子里;这里的女人都很漂亮,旗袍的花色是馨远从未见到过的――不,她记得母亲也有几件这样的旗袍,可从没见她穿过;还有的女人穿的是洋装。她们经过馨远身边的时候表情傲慢,留下一阵浓郁的香味和高跟鞋“啪哒啪哒”的响声。馨远皱了皱眉头,她很替这些“高跟鞋”担心,担心她们不小心崴了脚。突然看到不远处一群白衣似雪的学生朝她走来,那些男孩女孩和她的年纪差不多,背着帆布书包,脸上的笑容就像家乡的云彩。走到馨远身边时,他们的表情和善而友好,馨远羡慕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不舍得把眼睛挪开……

    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那群路过的学生提醒了她,要快点找到女子师范学校,快点安顿下来。她掏出母亲留给她的地址,按照上面的描述上了有轨电车。车窗外变幻的风景让馨远目不暇接,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个小流氓已经盯上她了。

    月梅在临终的时候曾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诫馨远“千万别去省城,别去魏(府)”。母亲这句最后的遗言一直是馨远心中的一个谜结:为什么不让我去省城?别去“魏”……是什么意思?母亲到底要告诉我什么?虽然一时没弄明白,可是馨远可以肯定这句话对于她很重要,比以往母亲说过的任何一句都要重要。

    虽然馨远还未能充分理解母亲遗言的含义,可是月梅当时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她要让馨远永远的脱离魏家,永远不要让魏本强还有莫兰看见她。如果不幸言中,月梅能想象得出迎接馨远的将是怎样一场不可预测的灾难。

    然而老话说“世事难料”,或者说“冤家路窄”。就在月梅以为自己为馨远安排了一个安逸美好的未来而安然地闭上眼睛的一个月后,在馨远踏上上海滩的同天上午,魏本强一家举家迁至上海。

    其实早在七八年前,东北的时局变得不太平起来。魏本强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逐渐把生意的重心移至上海。靠着睿智的头脑和过人的胆识,几年的时间就在群雄云集的上海滩闯出了天地。去年,魏本强更是挫败如林强手坐上商会主席的宝座。于是他决定变卖东北所有的资产把全家都接到上海来。而且他特意嘱咐家人,家里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带,唯独不能漏掉花园里的那几棵梅花。

    由于家资浩大,连主带仆几十口人,魏家人包租了一艘客船和一艘货船浩浩荡荡地驶进了吴淞口四号码头。码头上,七八辆大大小小的车子准备迎接。几个家丁下船后,跟随其后的是魏本强的家眷们。头一个下船的是个十分活跃的女孩,十###岁的样子,一身的洋装显得她格外的俊俏。一下船她就叽叽喳喳地到处乱跑,跟随其后的莫兰有些手忙脚乱。莫兰还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多少痕迹,反而显得更有成熟的女人韵味。二十年富贵日子的熔炼,已经彻底把她打造成了大户人家的太太。如果说十几年前她去学堂领养孩子的时候还稍显生涩,装扮艳俗;那么此时的莫兰已经和身上的华服珠宝相得益彰、珠联璧合了。下了船莫兰没有立刻上车,她不放心重病在身的儿子天鸣,站在岸边颐指气使地让强壮的家丁把天鸣背出来。不一会家丁把天鸣背了出来。也许是许久不见阳光的缘故,天鸣的脸变得像一张纸,苍白而削薄,身体瘦的只剩一副骨架,衣服被风一吹空空荡荡。虽然只是一阵微弱的春风,但莫兰很紧张儿子会着凉,喝斥丫环道:“也不给天鸣裹条毯子,要是着了凉我打死你!”吓得丫环赶忙去找东西给天鸣披上。“赶快把天鸣背进车里……你愣着干什么呢,去扶着点儿大太太!”莫兰对于自己管家太太的工作干得十分得心应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