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寒假怎么如此难熬?心里空荡荡地,仿佛丢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失落、寂寥……一向以孤独为伴的他,突然恨透了孤独。
他渴望回到学校,那样就能……就能……唉,原来有朋友这么麻烦,竟会改变一个人的习惯,让他对从前感兴趣的事都没了兴趣!
周遭的冷清亦如他的心境,不论楼房或花园里的一切都填不满他内心的空洞,他习惯地唤了一声“阿宝”,可是临近除夕,女佣也回老家去了。
他突然感到恐惧,偌大一樽花园住宅却连鬼也没一个!人也有害怕自己的时候吗?他想到“形影相吊”这个词,独处在这个所谓家的地方,他更加体会了什么是“茕茕孑立”!
上周末,他从公司总裁办公室偷到一份杨氏内部人员档案,借着捐血的名义,他在医院把自己的血型跟父母的作了对比,让他略感欣慰又好像有点失望的是,自己的血型跟父亲一样,他希望做进一步的检测,好说劝父亲去做亲缘鉴定?
杨帆再次拨打国际长途,真是好运,是父亲接的电话!
“是我呀,爸爸!”
“有事吗?”
父亲的语气和措词令杨帆寒心,明天就是除夕了,差不多半年没见,儿子打去电话,做父亲的竟是如此一句!杨帆刚才还激动的心情一落千丈。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现在不行,我有客人,以后再说吧!”
“就几分钟,别挂!爸!爸!”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话机从杨帆手中自然垂落……窗外飘起零星雪花,冬天的使者悄然而至……
推开玻璃门,杨帆来到园中,他想起三年前的今天,好像也是下起了这样的雪。那时妹妹有两岁了,她吵着要玩雪,结果滑了一跤,杨帆心疼得又哄又抱,脸上却迎来母亲的一记耳光,“找死啊?摔伤她,你别活了!”母亲骂着又甩来一耳光,父亲出来劝走了母亲,回头拉起杨帆,“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带好妹妹?愣着干吗?进屋呀!”
此番往事只令杨帆悲愤,萧萧寒风却不尽人意,它呼啸而来,似要撕碎人心!
客厅的电话响了,是叔叔打来的,要杨帆明天去吃年夜饭,杨帆谢绝得毫不客气。刚放下电话,大门的铃声响起来,谁呀?杨帆懒懒地去开门,门外的人却令他精神大振。
“你怎么来了?”
“不行吗?”一浪冻得发抖,“快让我进去吧,骑车,手都快冻断了!”
杨帆忙帮一浪放好车,领他进了客厅。“好家伙!”一浪满口唏嘘,“一个人住这么宽,还有花园!”
杨帆苦笑着把一浪按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喝点什么暖暖身子吧!”
“别,最好有吃的,我从家骑车到这儿,半路就下雪了,耽误了不少时间,都八点了,还没吃晚饭呢!”
“正好,我也没吃,”杨帆说着有些为难,“可我这儿只有速食品,行吗?”
“别说速食,生食我也吃!”
“你等着!”杨帆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就弄好了端上来,“将就着吧,我也只会做这些,要不,陪我喝一杯?”
“别忙,等我吃饱了,别说一杯,一瓶也行!”一浪不理那些刀啊叉的,用手多方便!
杨帆在酒柜边迟疑起来,“红的?还是白的?”
一浪满嘴塞着食物,只能用手示意,却将一滴果酱甩在杨帆的身上,杨帆故作领悟状,“明白了,那就红的吧!”他倒一杯给一浪,自己却不动吃食,一面灌酒,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朋友狼吞虎咽。
这酒后劲大,一浪吃好后,杨帆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终于想到我了?”
一浪安慰似的拍拍杨帆,“早就想来看你的,从龟拉山回来后一直没时间,明天大年夜,猜到你肯定又是一个人,我妈让你到家去,过年嘛,一家人热闹些,今年我爸又不回来了,就我妹和我兄弟,再加你一个,我妈把你当她儿子了!今天都这时候了,我说打个电话吧,她非让我跑一趟,说绑也要绑了你去!”
“不用绑,今晚就在我这儿,明天我跟你去!”
“痛快!我一路还想着怎么劝你呢!”
“何苦?伯母的一番好意,我不能推辞呀!”杨帆醉眼朦胧,语气也不同寻常。
一浪拦住杨帆还要倒酒的手,“别喝了,咱聊聊吧,醉了多没意思!”
“谁说的?”杨帆又灌下一杯,“人说酒后吐真言,我有话跟你说。”
“说就是了,不必借着酒!”一浪夺过杨帆的酒杯,杨帆趁势握住朋友的手,“我很高兴认识你,你曾说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我当时认为你无聊,现在看来,无聊的是我……你知道放假以来,我最想的是谁吗?”
“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我最想你。”
“你醉了!”一浪张寻道:“卧室在哪?”
“我不睡,也没醉,她真的不是我妹妹,我真的想你了!”
杨帆固执地瞪着一浪,一浪只好点头,否则这家伙怕是不肯上床!
杨帆没醉,但他愿意让朋友以为他醉了,所以故作踉跄地指引一浪在客房睡下,然后也爬上了自己的床。
酒精的力量让他很快入眠,梦里的悲喜却让他睡不安生,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天五、天五,接到指令马上去西立门!”
见鬼!杨帆弹跳起来,迅速穿衣下楼,在酒柜边给一浪留下一张便条,然后开了父亲的跑车匆匆离去。
清晨的一束光线透过窗帘射到一浪的脸上,他揉着眼睛穿衣下楼,来WWW.soudu.org到客厅不见朋友的身影,连喊几声又四处寻了一圈,最后才发现酒柜边有张字条,“一浪,我可能去不了你家了,如果事情顺利,我尽量赶去,但别等我,代我谢谢伯母,回见。杨帆字。”
透过笔迹,一浪看得出朋友当时的急迫,但他想不通年三十还能有什么急事。后来他不断打电话,杨帆家一直没人接,直到开学那天,他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校警处签名报到。
“臭小子,舍得现身了?”
一浪差不多是奔扑上去,杨帆一脸愧色,“那天真对不起,但我不是存心的,实在是……”
“行了,你有你的原因!”一浪接过杨帆的提包,“没报名吧?一块去!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呢!”
杨帆不说话,一笑作答。两人报了名,在校务处取回东西,然后回宿舍。
一路上碰到不少同学,都跟一浪打着招呼又匆匆而过,操场的喇叭里乐声大振,四处飘扬着鲜艳的彩旗,踏过一座盖满金银花的石桥,就能看见那幢八层楼的天蓝色男生宿舍了。
两人重回“大本营”,依旧在去年的床位上铺陈开来。余志端着一盆水拦住一浪,“别忙,我给你擦擦床板!”
“不脏呀!”一浪用手抹了抹。
“不脏?”余志冷笑,“那是我弄过一遍了,没看我这一身吗?全是灰!”
一浪不置可否,这小子肯定有鬼!不是吗?余志凑近一步,笑得诡异极了,“跟你说个事,咱换下座位,让我跟汪玉涵同桌,没意见吧?”
“就知道你有鬼!不过也好,省得老帮你递情书!”
“就是嘛,我也是为你好!”余志讪笑,手上更来劲了,这苦力值得干!
宿舍收拾停当,就该吃早饭了,下午是班会,主要工作有两项,发放新课本和班委的投票选举。
珍妮小姐把前一项工作派给一浪,后一项由她亲自主持。选举结果是下了余志的劳动委员,这是无可争议的,上学期的劳动课,他自己就逃了两节,这小子倒满不在乎,终于跟汪玉涵同桌了,别说下了他的班委,就是下了他做人的资格又怎样?
珍妮小姐一走,一浪就把新课本发了下去,杨帆正捆扎新书,汪玉涵过来了,“喂,跟你换座位吧!”
语气倒是商量,关键是动作不配合,一把掀开杨帆,坐到李璐身边时还得意地笑了一声,整个就一坏人得逞!
杨帆也不争辩,看了看立在教室后门边的一套多余的课桌,只是接头的地方松了些,扭扭镙丝就行。
这倒让汪玉涵有些过意不去,那就帮忙呗,两人配合得倒也默契。
李璐在一旁抱手冷笑,她知道将有一场好戏,如果杨帆没拒绝她的爱,她倒可以出手相助。现在嘛……
余志果然发起挑战,“我在足球坪上等你!”贴在杨帆耳边这番话还带着一声阴邪的笑,甩给杨帆的后脑勺竟有几分酷味!
杨帆顿了顿,继续扭镙丝!
汪玉涵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杨帆就跟没听见似的,李璐很明显地啐了一口,扭头去看另一场好戏。
一浪被几个女生围攻,她们要求加入“文评会”,那是由一浪组织起来的一个诗歌论坛,算是学校目前最火爆的一个社团,不过尚未招纳女会员。这势必招来女生们的抗议,尤其跟一浪同班的女生们更是义愤,她们每日都能跟“文评会”的主席咫尺相对,“文评会”却依然跟她们天涯相距,这太过分了,必须据理力争!
此时一浪正是处在这场“力wWw.争”大赛中,尽管他能言善辩,但是所有言辞都被高过他好几倍的音量所湮灭,何况女生们不听解释,她们只要“文评会”的入场券。
一浪黔驴技穷,打算伺机逃跑,可是女生们堵了出口,七手八脚地又推又嚷,一浪被这股女流卷到门边的一张课桌边,课桌的主人正往新书上落大名,被一浪一掌按来,大名没落成,倒给新书换了个封面——不用开卷就是第一页!
肇事的女生们顿时鸦雀无声,一浪十分不解,待看到面前慢慢耸起来一尊寒光玉雕时,他也不由惶然失色……
真有这么美的人么?怎么以前没见过?她叫什么来着?一浪在脑中快速翻查同学名册,对了,叫尚飞飞!
“滚!”
这是在喊谁?一浪惊惶四顾,女生们竟在徐徐后退,这是怎么了?一浪越发莫名,用目光询问尚飞飞。
“叫你滚!”
尚飞飞说这话时,嘴皮都没动一下,见一浪没反应,她收起被撕坏的书,抱上其它课本出了教室,只给一浪留下一个硕大的问号。
“她怎么了?”
“你惨喽!”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倒也说得很明白,别看尚飞飞美得惊人,可也怪得惊人,确切地说,比杨帆还令人生厌,杨帆只是不合群,而且在一浪的感染下已经会跟个别同学打招呼,尚飞飞却是冷酷到底,而且有个令人生畏的怪僻,谁敢动她的东西,她就请谁吃耳光,但她不会素手打人,势必戴上一双白色手套,就象洁癖者那样,现在一浪弄坏了她的书,她没有循例惩戒,肯定是回去拿手套了!
女生们劝一浪避一避,一浪则不以为然,这纯属无稽之谈嘛,哪有为了赏人耳光去拿手套的?顶多把我的书换给她就是了!
规劝无效,同学们陆续散去,一浪来到杨帆身边,“怎么,被发配边疆了?”
“是啊,你还不是被严刑拷打了!”
杨帆是开玩笑,谁知门外闪进一个身影,随即闪起一道白光——一浪美美实实地吃了一嘴巴!
“你……”一浪捂着脸颊徒自羞恼,尚飞飞若无其事地摔门而去,杨帆目瞪口呆,比一浪还显得失措。
门外的广播里传来通知,“请学生会成员到大教室零一间开会……”
一浪放下捂在脸上的手,许久才憋出一丝笑,“那个……我开会去了。”
“哦。”杨帆木头似的应了一声,对于朋友挨打这事,他也无能为力,总不能追上去打尚飞飞一顿吧?人家是个女孩子嘛!那个……算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