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丧家之犬一般,他抛下那具冰凉的残尸,落荒而逃。
施公子脸色惨白的推开窗子,喘着粗气,呕吐起来,等到胸口的郁闷舒展开来,抬头不经意撞见那轮皎洁的明月,他怔怔的想。
今夕不知何年?
离那最后一晚,他和父母一起坐在家中‘揽玉园’中赏月,已经有十三年了吧?
他父亲是颂宣宗一年时的进士,历任华亭,富阳县令之后,擢尚书省掾,后转员外郎,父亲诗才不凡,名震京师,时称‘施才子’,深受那时登基不久的赵咏重用,时常召入宫中起草文书,商议政事,时人羡慕,没想到,大祸却正是由此而起。
而这灭门大祸的原因竟是他!
据说,他出生的时候,异香满室,浑身雪白,如一轮皎月捧出,京师人称‘雪孩儿’,五岁之时,第一次随父亲见驾,就深得赵咏的喜爱,赠以锦衣玉带和金牌,准他随时入宫,他小小年纪,就成为皇上面前的红人,那几年,皇上对他们全家的恩宠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他也把年仅弱冠的少年皇上当作和蔼可亲的大哥哥,一直到他8岁的那年。
那年中秋佳节的第二天,赵咏召他入宫觐见,骗至寝宫,连哄带吓诱奸了他!
他虽然年幼,但也略通人事,父亲更是从小教导,男儿须眉之身,岂可作为任人玩弄,即使是天子之尊,也不可亵渎人伦!
事后他羞愤不已,回家哭告父母,一生为人刚正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这时,那狗皇帝派人来封赏,父亲气不可抑,将来人打跑,并把御赐的物品全部都打碎了。惹下滔天大祸之后,父亲这才清醒过来,全家人商量之后,打算弃官隐居,远离这是非之地,可是没等他们收拾好行李遁出京城,一纸圣旨以犯上之罪,将他们全家上下,连同丫头小厮百余口满门抄斩,只余下他一人,以罪童之身,充入宫中‘望华观’为道童。名义上是修道,实者是赵咏的玩物。
赵咏没有将他直接净身为奴并不是因为他突然发了好心,而只是不愿意在他完美无暇的身体上留下丑陋的伤疤,以至将他变成‘一件残缺的艺术品’罢了,这么多年以来,他还颇以这件事自豪,认为自己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但是,为了抑止他男性器官的发育,让他永远保持娇媚的容颜,以及赵咏最喜爱的纤弱身材,他被迫每天喝一碗药,以至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药方是‘望华观’的观主‘清修道人’配的,为了讨好荒淫的皇帝,他经常会献上一些**和媚药,以求得荣华富贵。这个妖道后来由于配了一贴不成功的**,让皇帝在几个**面前丢了老脸,也让他丢了老命。当然,那**实际上并没有问题,而是他施景阳在WWW.soudu.org其中做了手脚,替自己报了仇。
对,报仇,支持他活下来的,惟有报仇。
经过多年的努力,他不但成功的拥有了皇帝的恩宠,还得到了他的信任。他经常替他出谋划策,当然,主要是在风流韵事上,在帮他暗中得到了邱太尉的如夫人柳玉颜,高国舅的**,也就是皇帝的亲侄女浅浅,以及年仅十八岁的太子妃龚虹之后,赵咏已经对他感激淋涕,言听计从了。
由于多年服药的关系,他体质特别虚弱,前年冬天的那次风寒转为了肺痨,经过多方调养,病是好了,可这身体更是怯弱了,后来他寻访了三十个绝色男童纳入道观,以代替自己取悦皇帝之后,赵咏又是高兴又是内疚,宠爱不减反盛,更重要的是,终于从肉体上转到了精神上。
去年,作为他二十岁生日的贺礼,赵咏下诏将他父亲的罪名平反,赐他出宫还俗,继承父亲的原官职,今年年初更是官拜八方巡抚,名义上是出巡,实者是让他到处游玩,调养好身体,可是不管赵咏做什么,都无法平息他内心的仇恨,他要毁了这个昏君,剥夺他最珍视的东西,就像他毁了自己一样!
是的,他的一辈子已经毁了,什么也弥补不了,就在父母被害的时候,在他忍辱负重服侍仇人的时候,还有那次受到嘲弄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屈辱和仇恨。
那个女人尖刺的笑声就在他耳边回响,还有那个风骚扭动的白色胴体,他心中的怒火伴随着那花枝乱颤的影像愈来愈盛,任何回忆和让人软弱的情感都消逝不见了,除了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杀了她们!她,她,她,她,还有那个她!
只是,他能再见到她吗?
天色微亮,一顶轿子匆匆进了巡抚府的后门。
“公子,知府姚大人求见。” 小厮书墨前来通告,同时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端了一杯茶进来。
公子又是一夜没睡,心情一定不好,他很怕做错了事情,落得可悲的下场。
公子这些年变得太可怕了,尤其是在路上遇到那个青衣怪人之后,越发的喜怒无常。司砚上次一不小心摔碎了杯子就落得个失踪的下场,那以后,他就很害怕轮到自己。面对着公子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他心惊胆战的哆嗦着,一直到听见繁昌知府姚修姚大人低沉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放肆,还不先退下!”施景阳一声喝下,书墨满身冷汗,忙不迭地小步飞奔而去。妈呀,他惨了!
“姚大人,这么早到来,不知有何贵干?”施景阳抿一口热茶,疲倦的身躯舒适的靠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问道。
“施大人,下官有紧要军情相告!”姚修连忙答道,繁昌被围多日,他这个知府差点急白了头发。“下官从水路派出的探子终于送来了消息,原来这次被围的不单单是繁昌,还有上游的铜陵城!按照大人的意思,我们已经送出了求救信,无为军的援军不日就将到达城下!”
施景阳笑道:“这不是好消息吗?你急什么急?”
姚修大声道:“但是,下官得到前方密报,原来这次围城的竟非本地盗匪,却是魔尼教贼众,魔尼教是目前反贼中势力最为庞大的,他们的余孽一贯在江南兴风作浪,虽则他们和巢湖贼寨勾结日前已有耳闻,但是如此这般明目张胆的在淮西行动,其中大有蹊跷,况且这次他们同时围攻江东两城,在兵力强大的情况下却围而不攻,实属怪异,下官昨晚想到此处,不禁一声冷汗,我很担心,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是另有所图!或许,我们不应该向无为军求救,而应该往江南东路的‘广德军’求援!才不会让贼子钻了空子!故此一早就来请教施大人的意思。”
施景阳欠身冷笑道:“姚大人,你想太多了吧!这般舍近求远,成什么体统?”
“可是大人,下官听说。。。。。”
施景阳不耐烦的抛下杯子,道:“听说听说,你的消息还真的很灵通!魔尼教在淮西作乱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知道你的探子有没有查出,魔尼教的贼首‘若水’正是本地人士,说起来,还曾是知府大人您的得意门生呢?”
章名取杜牧诗:「包羞忍耻是男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