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声闻于天。
没有想到,这玉羽鹤的一声悲啸会引来这样的后果。
“哼,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知道反抗我有什么后果吗?你......”丰蝉骂着,袖子一挥,回到洞中,却一眼看到赫君享躺在地上,气息微弱。
探入精神力一试,发现他经脉全断,灵魄碎裂,不仅一身修行毁于一旦,眼看就活不成了。丰蝉蹲下来,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把本源力量输入,可是没有用,已经回天乏术了。
耗尽了全部的生命力,就是换来那一声悲鸣,他这是何苦呢?
她呆呆看着他,而赫君享七窍流血,一脸鲜血,显得面目狰狞,却得意的笑了起来,露出沾满血的牙齿。
“玉羽神鹤一族的子孙,死,也不可沦为他人胯下坐骑!”
这是他的祖先‘酢尾鹤’传下来的家训。
这就是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吗?丰蝉觉得自己被打败了,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好不容易弄到一个灵傀,却用性命来反抗她,来摆脱她的控制!真是岂有此理。
她气急冷笑说:“你这么有骨气,怎么还要替仇人卖命?要不是听他命令,捉了我们回来,也不会被我大哥打成重伤,不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啊!现在你就这么死了,什么仇也别想报了!”
赫君享艰难的吐出最后一句话:“你放心,那小子,他也活不成!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突然身体一震,就这样死了。
“什么!”丰蝉跳起来,她一直以来很笃定大哥已经安全了,关于刚才那场战斗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问。
“你快起来给我说清楚!”丰蝉发出电波狠狠的电了他一下,可是他就像一个破沙包,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丰蝉心乱如麻,她一时没有去想,为什么赫君享对岳天的死看得比报仇还重要?
她现在满心只有岳天,只想早点去找到他。
迈出一步,发现脚下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大束有些枯萎的雏菊花,白色的细小花瓣中间的黄色花蕊已经略微发褐,不知道谁丢在这里的。她回头又看了看赫君享的尸体,伸出脚一踢,这束雏菊花就落到了他的背上,她叹道:“小耗子,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这束花就送给你,到下面一路走好吧!”
说着,她头也不会,飞身跃出了洞穴。
她没有注意到,赫君享的那把从不离手的玉骨扇不见了,已经化为许多极为细小的玉签,分散在他的身体里的每一个经络中。
西域,王纪剌部西北方向,兴安岭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山中密穴中,那里只有黑暗。
突然,在黑暗中出现了两只眼睛。
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气。
几乎同时,一个人影晃出了洞穴,消失在密林中,速度是如此之快捷,如此之轻巧,连匍匐在洞穴旁的一只东北虎都没有惊动。也许它以为,刚才那一晃动,只是阳光在它的眼睫毛闪动的虚影罢了。
依旧懒洋洋,打着哈欠,享受着那秋日难得的阳光与安宁。
严峻的冬季快要降临了。
丰蝉飞快地往大峡谷谷底飞去,还没有飞到迷雾谷口,七位少女远远地看到她,都飞上去欣喜的围住她,唧唧喳喳的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刚刚这里地面都震动的好厉害,我们都好担心你啊!还有你看下面的山谷,不知道被哪里漫出这么多水,全部都给淹没了,现在变成河了!”七七比手画脚的说。
什么!
丰蝉甩下她们,如狂风一般飞旋而下,停在原先的迷雾谷口,一眼望去,一川怒流浩浩荡荡,如一条白龙穿入山峡之中,那水势极猛烈,翻起一个个白色的泡沫,浪花四溅,打得她满脸都湿了,那水竟是苦的。
沿着这条如刀劈开的峡谷,一直往深处寻去,可是耳边只听得涛涌波谲,声势如雷,哪里有半个人影?
此时月淡星廖,霜严无云,隐约闻得寒风怒涛里,天际一只孤雁哀鸣不已,或许是刚才一场恶斗之中,失却了亲友?
丰蝉茫然站立着,忽然发觉发髻已湿,抬起头,脸上一片冰凉,原来,下雨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只留下淡淡的薄雾,天色将白,深谷中不见初日,只有早霞曜丽,燃红了一侧山谷的崖壁,稀疏的枫林点缀其间,留下斑驳的深影。咆哮了一夜的川水也平静下来,在清风中潺潺慢流,倒影出缓缓的行云,还有一张陌生的脸。
从那双眼睛里面,她认出那是自己。
自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失去了身体以后,好像属于她的,就只有这双眼睛了。通过它杀了很多人,吸取了无数的精神力,无数人的记忆,还通过它认识那个对她最好的人,后来还有大哥。
说实话,对于大哥,她一直不知道是恨多,还是喜欢多。一开始跟着大哥,也许只是想找到一条生路罢了,又或者是,大哥的身体里有他的一部分,有她熟悉的气息,她不但不想离开,还不由自主的想要帮他。
可是每次想起他是大哥害死的,虽然是无意的,她都无法原谅,谁也不会明白,她每次对大哥无故发脾气的时候,内心都压抑着杀了他WWW.soudu.org的冲动。
她告诉自己,她是恨他的,等到有一天,这恨满溢出来了,了断的时刻就到了。
但昨晚以后,她知道自己再也做不到了,她试图装着和以前一样面对他,但是心里已经不一样了。
当她醒来那一刻,当她感觉到大哥的拥抱给她的温暖的那一刻。
那种深深的感动,就像最猛烈的情蛊,实实在在钻进了她的内心,超越了对他那种缥缈的感激。
wWw. 这个身体和她生前的那个身体似乎重叠了起来,而中间那几千年,只是一场恶梦。
情蛊?她记起了,随着她肉体消失的前生,也伴随着新生都回来了,她记起了她好像曾经是一个苗疆的少女,而她生命中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妹妹,现在,又多了一个大哥。
妹妹是不是早就化为朽骨了?而大哥,又在哪里?
若是没有亲人,活过来又有什么趣味。
正痴望水面,悲不自已,却听到一声巨响,抬头见远处峡谷深处,正是左右两片山交界之处,尘烟滚滚,她连忙急速飞到跟前,只见那山中现出了一个豁口,正有人从中一跃而出。
却是无净那小和尚,腋下夹着个昏迷的人,他看到丰婵,就扔下那人迎上前来,脸上露出狂喜之态。
“卿,卿终是无恙了!”他的声音沧桑,低沉,不似无净的稚嫩,不过说话文绉绉,透着古老的酸气,这点和无净有些像。
不过丰婵没有注意到,也没有理会他,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地上那个背对着她,昏迷不醒的人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然后噙泪冲上去,叫道:“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把他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他身上鲜血淋漓,尤其是一边肩膀上血肉模糊,破损的不成人形了,他的头发全部都散落下来,湿漉漉的,遮住了半张脸,有些落魄,身上烫的吓人,丰婵心疼的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又把他覆在额前的头发撩到一边,手指却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锥心的痛,这才惊讶的发现他的额心的第三只眼睛又出现了。
而这一次看上去又不一样,这眼睛像块烧红的烙铁嵌在里面,炙烤着他,他身上的热度就是从这里传播开的,尤其是额头那边,凭着丰婵强悍的本源力量,连碰一下都会被烫痛,可以想象的出来有多么可怕。
那他的身体怎么能够受的了??看他的模样,一定是在忍受着痛苦。
“他到底怎么了?”丰婵一抹泪水,抬头大声冲着无净喊道:“你们这一个晚上都干什么了?怎么你好好的没事,他却这样了?”
无净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睛里面的欣喜逐渐化为阴郁。
“汝乃,丰婵?”他问,语气很轻很轻,透着一丝绝望。
“废话,我不是丰婵是谁?你这个笨和尚,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丰婵蛮横的骂道,上去重重的敲了和尚光头一记榧子,无净躲也没躲,傻望着她。
在小庙里无聊的时候,她最喜欢作弄的就是无净这个小和尚了,有时候故意在他小心翼翼端个木盆要洗澡的时候飘进去,吓的他哇哇大叫,连声念佛,伸出双手乱摆,口称:“女施主,小僧这就要沐浴更衣,多有不便,非礼勿视,再说你我阴阳有隔,……请女施主莫要过来,罪过罪过!”那以后每次见到她都会低头红脸一溜烟跑掉。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丰婵欺负了人,堵在胸口的闷气顺畅了一些,语气也平和多了,说:“我找到了这具肉身,你认不出来也难怪!快说说大哥他怎么了?”
而和尚仍是不语,她看到和尚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不对劲,眼睛暴出精光,喝道:“你不是无净!你到底是谁,鬼鬼祟祟,假冒小和尚,究竟是何目的!”
话音未落,左手上凝聚出本源力量,‘轰’的一声,一束蓝色的光波激射而出,同时跳在岳天前面护住他。
“吃我一记!你这恶人,在我大哥身上动了什么手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