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着,手上也不闲着,把老头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可连个钱袋子都没有找到。
他刚拔下戒指,又看中了死人额头上的头箍,湛黑色的金属好像也挺贵重的,还有那颗红色的珠子。仔细看了看,却觉得心头有些发毛!好怪,那头箍紧紧嵌在死人头皮里面,交接处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竟然象生长在一起的,要拿下它就只能把头皮也一起切掉。
“天哪,没事箍这么紧干吗?你这老鬼不会就是这样活活被头箍箍死的吧?服了你了,留下它给你当陪葬,我只要那颗珠子就好了。” 他主意已定,从怀里拿出防身的匕首,乒乒乓乓的敲打,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那颗珠子给挖出来。没有想到刚把珠子挖出来,死人眉心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凹洞,就像皮球的气门给拔掉了,尸体唰唰唰的开始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张发皱的人皮蜷曲在地上。
见到这诡异的现象,岳天已是吓的半死,双腿发软,跌坐在尸体一旁。他肯定想不到,自己其实是杀了人了。
这倒霉的老头就是那个被吸干的赫天靖,由于对画轴中的女子迷了心窍,千年来他从侠道变成鬼物,做了不少违心之事,本来也存了些寻死之心,再加上最后心神激荡,几近崩溃,扑向卷轴的时候,连最后一丝维持肉身所需的魂魄精元都被吸干,而元婴也因为之前的重伤处于沉睡状态,所以看上去就像是死透了一般。由于身体极度衰竭,也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去控制他几千年修炼的真元气,这样按照常理来说,过不了多久,他也免不了元婴爆裂而死的命运。不过如果有高手相助,或者用灵药固元的话,都可以逃过一劫,最不济等元婴苏醒以后,他也可以自行兵解修散仙,只要保着元婴无碍,对赫天靖这种千年道行的修真者来说,肉体的起死回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个小叫化子,活生生硬是把他的元婴给挖了去!一代高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千年修行就这样给毁了!要是他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会气的魂飞魄散,不得超生,还真应了岳天之前恶毒的咒骂了。
而且由于剑之修真者对体质的要求也非常严格,多年来赫天靖受阴气侵扰,处于人鬼之间,已经快要无法控制住以自己元婴修炼的剑魂部分了,所以他特地设了法阵把剑魂置于其中,战斗时只放出元婴的另一部分:剑之锋芒,也就是剑气的部分,那湛黑头箍中就是剑魂,而这红珠就是元婴的纯能量体。
闲话少说,正当岳天吓的手软脚软,瞪大眼睛看着尸体的时候,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突然伸到他的鼻子下,左右晃动着,并且发出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位施主,你,你在干吗呢?”
他怪叫一声,手向后一撑,抬起双脚就往那圆头圆脑的东西上踹了过去,只听那东西惨叫一声,跌到在尸身上面。“施主,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用你的脚踢我?”
他这才看清楚这圆圆的东西是一个小和尚的光头,那小和尚看来才十四五岁,长得很是清秀,一张嫩嫩的娃娃脸挺讨人喜欢,两只眼睛乌溜溜的,闪着真诚的光芒,一副无害的样子,他的声音也很正常,可是为什么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气,两脚抹油一直想跑。
和尚跌到尸体上,慌里慌张的爬了起来,两手合十发抖着说:“施主,这位鬼施主看来已经往生很久了,没有人替他超度,实在是太可怜了,施主与鬼施主有何冤仇,为什么要用你的匕首去刺他的额头,还害得他漏气,施主不想一想,鬼施主也有亲人朋友,他的亲人朋友如果知道了,会多么的伤心,多么的痛苦~~~~~!”
“够啦!”岳天捂住耳朵大声吼叫,他飞起一脚,正要把这和尚踹到他外婆家,却突然发现小和尚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再定眼眼看,竟然就是他找了半天的猴子。这小东西瑟瑟发抖,头埋在小和尚的怀里,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什么?想拐带我们家猴子!”
岳天恶从心生,凶性大发,抢回猴子以后,就把那可怜的小和尚一顿暴打, 只听到小和尚凄惨的声音不停的传出:“施主请听我说啊,我们,我们无冤无仇,我想我们也许有些误会,让小僧慢慢解释,哎哟,给施主听啊。”
岳天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和尚越罗嗦他打的越凶,直到揍得和尚只能嗷嗷惨叫,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扔下受害者一溜烟的跑走了。
回到破庙以后他才把猴子拿出来看看,只见从前生龙活虎的家伙现在搭拉着脑袋昏迷不醒,眼睛红红的,冒着热气,难道是今天淋雨后发烧了?咦?这是什么?只见猴子的额头上多出了一个S型银色的标记,好像水银一样的在流动,他用手一摸,却感到凉飕飕的被刺了一下。
他正感到有些怪异,突然又惊觉手触之处烫的厉害。看来猴子病的不轻啊,如果是冬天的话还能当当暖水袋,现在夏天可没什么用。
“笨蛋,你生病也不挑个好季节!就会给我添麻烦。” 他咕哝着骂着,却还是把猴子放在草席上把它盖好干草,自己拿着锄头准备溜出城门去附近的秦山上采些药。从小他就独自在山上生活,对于那些山野草药这么多年来也摸出了一些门道。
忘了是哪一年了,这猴子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前,见了他就跳到他怀里,从此就赖上他了,害得他无缘无故就多了这个累赘,可怜他自己一张口还养不活呢。不过话说回来,老爹老妈死的早,五六岁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要不是小啾采了许多果子喂他,他一定活不到现在。而且自从十岁那年下山以后,没要到饭的时候,他还常常要逼着小啾去耍耍猴把戏,赚点馒头钱,除了梅良皎那个小子以外,猴子算是他最亲的朋友了。
等他满头大汗采好药材,下山时天已经黑了。熬好草药喂给小啾喝以后,他就累得倒在干草堆上呼呼大睡,睡觉之前他还不忘拿出那“如霜姑娘的画像”,抱在怀里,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
黑暗中,他也看到了那双眼睛,流水般婉转,哀愁的眼睛。
他瞬间被她的悲伤打动了。虽然他还从来没有领略过,到底什么是悲伤。可是他感觉到了,并且伸出手去,轻轻的,想要触碰它。
他想,他能够安慰她的。
可是在他感觉到那冰凉的触觉时,她的双眸里的那一汪春水突然就沸腾了起来,沸水翻滚着,旋转着,变成了深红色,最后他看到一团殷红的火在燃烧,那像是发疯后野兽绝望的怒吼,它有着来自本能嗜血的渴望。
凭着直觉,他感觉到了危险,可是在他有任何反应之前, 死亡已经逼近了他。他的三魂六魄被一股无形的力牵引着,从七窍中全部飞了出来,刹那间被黑暗吞噬,化为乌有。失去了魂魄的凡人躯体再无依托,没有知觉,没有反抗,只剩下一团混沌的黑暗,他的生命似乎就这样子终结了。可是那股强大吸力却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吸血鬼,明知道对方再没有鲜血,却还是拼命的吸吮着,她的渴望已经大的无法填补了。
终于,他体内的那团混沌爆裂了。如同一个漆黑的夜,一道闪电折过天际,在黑夜里划过一道伤痕,隐藏在黑夜深处,那扇空间的门就这样打开了。它是如此辽阔宏大,如同无尽的宇宙能包容任何星际的生生灭灭。那股强大的吸力象一把刀切开了这个宇宙之门,之后它只能象一只蚂蚁,瑟瑟面对着它无法想象的浩瀚伟大。
想逃吗?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个刚刚被打开的宇宙,它是真空的!
被这强于一切的真空之力倒吸着,好似火山爆发前的酝酿,她眼中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旺,终于在那一刻喷发出来,那火红的熔浆沸腾着,朝着这个宇宙泵射而来。火焰摇曳着,毁灭的美丽。当又一阵烈风旋来,最后的火苗象一只殷红的飞峨,决绝的朝他体内飞扑而来。
火,终于燃尽了。
那眼中再度春水涟漪,似嗔似喜,然后刹那间,那流水,那涟漪,那波光,全部消散无踪了。
一切归于寂静。
梦中的人,继续香甜的沉睡着,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跨过了死亡的界限,踏进了一个现在他无法理解的境界。隐藏在他脑中的仙元,就这样被开启了。
他清晨醒来,生平第一次有了心事。昨晚他妈的到底做了什么梦?怎么感觉怪怪的?朦朦胧胧记不清楚,却又好像有什么刺到了他的心里,又痛苦又快乐,唉,是什么呢?恩,好像是一个女人!对了,如霜姑娘!
他眼睛突然亮了,梦中和美人相会,唔,应该还有些什么亲热镜头。他想啊想,不觉心里痒痒的,好想抓一抓啊。
呃?怎么胸口越来越痒了?还暖烘烘的?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他低头一看,却看到那母猴子趴在他胸口,流着口水呼呼大睡,不知道做什么好梦,嘴角咧着傻乎乎的微笑,而那两只爪子还不老实,在他胸口乱摸,痒的要命。
唰的一下,想起了梦中之事,他心里窜起一阵恶寒!
只听破庙里传出一声惊天怒吼,然后听到“砰” 的一声重重的踢球声,一团金色毛绒绒的东西从门里飞了出来,倒插在庙前的香灰炉里。一个小脑袋费了半天劲才从炉灰里钻出来,金色的毛已经沾满了污灰,黑溜溜的眼睛转啊转,心惊胆战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发疯的男人。
他插着腰,伸出wWw.那铁棍一样粗的手指,做了一个不雅的手势,然后用手指把猴脑袋压在炉灰里面,瞪大眼睛,粗身粗气的骂道:“你这死猴子,下次再让我发现,就炖了你的猴脑吃!”
走出庙门的时候,岳天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变的不一样了。天依然晴空万里,远处飘着朵朵白云,人们来来往往,街头喧闹着,一切好像相同,却又不相同!他感觉到一条无形的河在空中流过,这河中,流动着人们的思绪,喜悲,甚至天边那丝云朵,它轻轻的飘过,也在岳天的心中轻轻的划过。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只有大喝一声,敲敲自己的脑袋。
真奇怪,今天,是生病了吗?
宝亭斋是临安府内最有名的字画铺,这天早晨胡掌柜刚刚开店不久,就看见一个抱着小猴子的乞丐走了进来,他嫌恶的正要出口赶人,却看到这乞丐从怀中拿出一卷画轴,善于鉴赏的老眼突然一亮,又精明的硬是压了下来。
街头生活这么多年岳天本就善于察言观色,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能够猜出这老板的心思。知道这生意好做,也不着急,就慢慢的把画轴摊开在柜台上,一言不发的等着胡掌柜估价。
“呃,这画非名家真迹,最多值个五两银子。” 胡掌柜开价了,他看准岳天一个小乞丐不识货,可岳天却不是傻瓜。
“我呸,五两留给你自己买棺材去吧,非名家真迹!顾长康的名字听说过没有?这卷轴没有一百倍不卖!起码也要这个数!要不要随你了,不然我去其他店!”他伸出手掌一摊,心有成竹的说。
“什么!五百两?你也太贪心了吧!”胡掌柜有些傻眼,没有想到这乞丐一下子就说到他心里的上限了,而且乞丐死咬住不放,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要的。天知道他有多么狂热的名画收集癖啊,这张画说什么也要弄到手,挂在家里自己欣赏,谁也不卖!没有办法了,五百就五百吧,谁叫他那么想要呢?
岳天拿了银票,兴高采烈的出了门。这幅画如果真的是如霜姑娘的画像,他是打死也不会卖的,不过今天早上再仔细的看了看,却发现只是一张普通的美女图而已,和如霜姑娘的气质一点也不象,昨天一定是眼花了。后来他又发现了画册的下面又几行小字,写着“御兮卷轴之丰蝉”,另有“顾长康”几个字,岳天不由惊喜万分,要不是丐帮这些年来,专门针对贫穷的丐帮弟子办了启蒙学堂,教他们读写书,识些字的话,可就错过这次发财的好机会了。
顾长康就是上千年以前的画家顾恺之,以作人物闻名,著名的洛神赋图卷就出自他的手笔,听说他有几张美女图神秘失踪,传闻是由于那几张美女图尽得其神韵灵气,就此得道升仙了。岳天当然不知道这些典故,不过顾长康的名字,街头巷尾还是听说过的,而且这画轴纸色古旧,一看就是有年代了,果然去书画铺里一试,他就大发了一笔。
暴发户总是要先从穿着上做文章的,岳天也不例外,兴冲冲就跑去成衣店买了几身质地精美的衣服,本来他看中的都是那些很华贵神气的样式,不过那只死猴子总是作出鬼脸,吱吱乱叫,蹦来蹦去的表示抗议,没有办法,只有按照猴子的眼光,选了一身白色儒衫,不过那衣服太拖沓,行动不方便,就让店家把下摆改短,袖口改小,穿上去倒也神清俊朗,和原来的穷酸样简直判若两人,真是人靠衣装啊。
可气的是连猴子也想要穿衣服,拉着一匹薄罗绸子不肯走了,最后没有办法,也给它做了一身银灰色小肚兜,穿在身上显得还挺可爱的。
人猴装扮停当,岳天这才神气活现揣着银子,往羞花楼走去,大摇大摆会梦中情人的美梦眼看就要成真了,他心里真是又激动又害怕。
可是走到跟前,他又没有勇气进去了,脚步不听使唤的却挪到羞花楼的后院偏门,以前他常常在这里偷看,挨了龟公不少打。正在左右踌躇,却看到一顶轿子从偏门里抬了出来,轿子上挂着半透明的轻萝淡纱,里面的女子侧影螓首略微低垂,姿态盈好,双手柔柔的抚在胸间,好似蹙眉捧心,一声轻叹,让人心疼不已。那,那不正是他的马子吗?他微张着口,傻傻的看着如霜的侧影,差点没有流出口水了。
轿子从他身边经过,如霜好像也看见了他,她低头宛然一笑,隔着那薄纱,他似乎都能看到她眼角那无限娇俏的羞意,若在以往,他一定会身体酥软,心头乱跳,愣在当场傻傻回味,半个时辰以后,再撩起袖子跳起来大喊一声,如霜姑娘,爱你一万年,为你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以往见过几次她的销魂笑容,他都是这样的反应,可是今天!今天他却觉得像被尖针刺了一下,刺醒了头脑里正做着的美梦。
在她笑的时候,他竟然听见她好像在说,这只蚂蚁,穿的再好也是只蚂蚁,生性懒散,不求上进,一辈子没有出息的窝囊废,还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他似乎看到她张开那娇艳欲滴,让他心爱万分的粉唇,语气刻薄的说了这句话!心顿时冷了半截。
他痛苦的抱着头滑坐在墙角,一时间觉得万念俱灰。生性懒散他不否认,当一个小乞丐他也不自卑,他就很简单的觉得生活过的快乐就行了。今天有多少今天就用掉,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明天。这样子的自己,他原本以为很洒脱,可是,却被心上人认为是没有出息。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活了这么多年的意义就是狗屁,一只蚂蚁!
小猴子在他肩膀跳上跳下企图引起他的注意,被他一把揪过脖子扔的老远,看着猴子很狼狈的爬起来,又不屈不挠,一拐一瘸的走到他面前撒娇,心里突然百感交集。拎起猴子对她说:“小啾,你老大岳天今天向你发誓,我将来一定会是个大人物的,一个顶天立地,厉害无比,人人敬佩,全颂国,全大陆,全始星,全太空最最强大,最最了不起的大人物!哈哈哈哈。”
他越说越响,越说越夸张,喊完口号以后再仰天哈哈大笑,心头的郁闷顿时一消而散。大人物吗?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定会努力的过他的生活,不是为了让任何人,甚至是她瞧得起,而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男子汉大丈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个女人都不能让他改变?如果他从此用功上进,钻营名利,变了一个人,那才是可笑之极的蚂蚁。
现在的岳天绝对想不到,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这些看似荒谬的口号或许能够实现也不一定,未来的事情,谁能猜的到?
突然有一个人从羞花楼的后院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后面一群龟公拿着大木棍追着乱打,那人嚎叫着冲出来,和岳天一个照面,两人都是一呆,然后一起拔腿落跑。好不容易跑了几条巷子才把后面的人给甩了。岳天喘着气一拳击在那人的肩膀,怒气腾腾的叫着:“你这没义气的没娘教,玩刺激也不叫上我,这次又偷摸进去贪到什么便宜了?”
那人也上气不接下气,可回答的却牛头不对马嘴:“老大,你。你今天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快,快和我来,找我家老头去,我,我找到画了,快走啦。”
什么画?岳天听得稀里糊涂的,刚刚卖出一幅画,这里又是什么画,这到底是什么回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