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突然有人大喊一声。面前农民一样的群众一时间被这根导火线迅速点燃，如浪潮一般蜂拥而至――这群疯狂的人肉推土机很快就把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靠近后窗户的地方，一个垂髫（14）少年被群众粗鲁地挤了进来。他着一身残败不堪的破衣烂衫――破烂程度倒和我当初出走如出一辙。我看到他双手颤抖着紧握着一把高出他身体许多的铁铲，面上脸色苍白，嘴唇不住发抖，双眼目光游离飘忽，不敢与我和喜对视。我心中对他顿生一种侧隐之情，同时免不了自嘲起来：少年这般紧张和畏惧，莫不是以为自己正面对着凶神恶煞，准备要为全镇驱邪避秽，斩妖除魔不成？
我正想俯WWW.soudu.org下来安慰他，不想少年却是一惊――
“咣当――”一声巨响之后，少年手中的“武器”已是应声落了地。我见他脸色更加惨白了，额上的汗珠也开始大颗大颗地掉落。他慌忙地冲到我跟前迅速捡起了掉落的铁铲。此刻，连我自己都感到一阵尴尬……
“小血！”却是子战声嘶力竭地呼喊从门外传了进来――
“子战！子战！我在这儿！”我很想挥起双手向他呼救，可不知什么时候，喜的手已经把我的双臂牢牢控在了他的掌控范围之下，我感觉自己的微薄气力在这个大力神的淫威下根本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更何况我还是一个重伤患者。
人群外已经开始起了一阵骚动，大家纷纷朝子战的方向望去，时不时还会有人好奇地回过头来再看看我们――或许是确定我还那样实实在在地站在那儿，抑或许在踌躇应该先捡哪块肉――当然，哪一块也是不会放过的。
门口的子战终是耐不住性子，首先动起手来，他的赤手空拳落在镇民们的身上，却全都是花拳绣腿的招数――我知道，那是害怕真的伤了人们。可这样一来，子战的麻烦就多了，和众人纠缠了半天，反是前去对付他的人越来越多。
不多时，屋子里的农民们几乎都涌到门口，群殴子战去了。我和喜二人面面相觑地有眼瞪没眼。
却见五步之内，先前的那个畏怯少年仍是手持铁铲，无不警觉地监视着我俩。
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细细地打量着少年，随即他突然抽筋似的深深一惊，双眼中多了一些异样的东西。他的一双星目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孱弱少年，一道剑眉紧锁，表情严肃异常，似乎即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一样――伴随着他周围再次开始那样腾升出了无形之气，我感到这里头隐隐透露着强烈的杀意和无尽的恐惧。
再看那少年，仍是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紧持“兵器”，一脸畏惧的样子，我不明白喜的反应缘何而来。
不容我多想，却看身旁的喜一手持我，另一只手一拂袖，带起了身边的纸笺，箭一样地向少年的方向飞打而去。只看那杂乱无章的纸笺在喜出手的一霎那变作了无数凶恶的白色纸鸟，向少年的位置袭去――那小小的垂髫少年哪里经的起突如而来的“空袭”――手中的铁铲飞速地朝后窗口飞去，因为此时，喜正准备拉着我从那里逃脱。
“啊！”我惊得叫出了声。
原来，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正用双手护头，以抵挡无数毫不留情的纸鸟。一阵昏天暗地之后，纸鸟纷纷燃烧，化为了灰烬――掉落在少年跌坐的地方。
等我看清，少年整个衣衫几乎被撕尽，他的头发，似乎都混合在了那片烧尽的废墟之中。那单薄的身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本清涩单纯的脸蛋也被模糊的鲜血画得不成人形，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可怖地嵌在一片血肉之中，那里面，满是不甘心的愤恨和……得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过，我确实是看清楚了！
“啊――――”我不住惊叫。喜及时捂住我那不安分的嘴――随即我感觉鼻中一酸，眼泪和鼻涕失了控地狂奔出来，流了个满头满脸，感觉自己的嘴唇正开始抽搐着被打颤的牙齿咬出深深的齿印……
我开始憎恨喜，这个凶手！这个谋杀者！这个杀人魔鬼！下意识地，我张嘴就往面前的手指一口咬去。
意料之中的，喜毫无反应地看眼前花开花谢，任窗外云卷云舒。他甚至连眉头也不眨一下，我算是亲眼见证了什么是“杀人不眨眼”。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身边的这个男人，比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怕！
不等我挣脱，他却是不由分说地把我整个儿横着举了起来，然后左脚一抬――后窗户整个就轻易地应声掉落下来。我的挣扎在他眼里简直就跟挠痒似的――无关紧要。我的双唇已满是深绿色的鲜血，眼泪和鼻涕几乎将他肩膀处的衣物淋湿，他将我担子一样地扛在肩上，就像问那样从窗口向外敏捷地跳了出去――甚至来不及向子战发救――我看见子战的双唇挣扎着呼喊着什么，他的手，是那样无助地停留在半空中，像是要把我生生留住一样。
我知道我已经哭得一塌糊涂，wWw.稀里哗啦――为死不瞑目的少年，也为离我而去的兄弟们……更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全然没有注意到，此刻的自己正被连累着，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从N层高的客栈窗外下落。
话说要来个痛快的，从六楼跳；要挣扎挣扎的，从五楼跳；求个半身不遂的，从四楼跳；保全尸的，从三楼跳；吓唬吓唬人的，从两楼跳；看热闹的，就一楼呆着。
我脑海里一连串想着和跳楼有关的字眼，却怎清楚自己掉下去会是个什么惨象！我几乎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悲伤――脸上的泪痕，似乎都被迎面袭来的强大的气流所风干。
我不禁悲惨地抱怨着：“好你个喜！要死还要连累我一起死！”
“闭嘴！”喜回答地很干脆，却毫不在意我的责备。他专心地目视下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猛然间，只感觉全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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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4）垂髫：指未成年儿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