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金刚低声说道，后面的人一手搭在金刚肩上，想把他扳倒。金刚一肘子回去门后面传来一声闷响，背上扑来一股暖流。
“牛奶……”金刚伸手擦掉脸上不知道是谁的血，伸手拨开前方拥挤不堪却毫不前进的人群。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扎堆的人们被猛地分开两边。
“牛奶……”WWW.soudu.org一种信念支持着已经越来越疲惫的金刚，多日来粒米未进让他疲惫到了极点，然而他还是咬牙前进，平生第一次的，他被人需要了，恳求了，寄予希望了。“求求你。”那个人说，所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满力量。
“牛奶……”也许这样毫无意义，然而金刚还是感到身后满是希望的眼神，那是不是也是他自己的希望？
“牛奶！”金刚一拳挥过去，打在前面一个手打砍刀到处乱砍的人脸上，那人倒翻过去，倒在几个被他砍倒的人中间。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拥挤的人到这里都变得规矩起来，因为两旁站满了军警，对不排队的饥民当头就是一警棍。
金刚脱离人群，站在队列最后的位置。两旁是临时树立的铁栅栏，只留下一条小道让人过来领取食物，铁栅栏后站满了军警，正以一种审视犯人的眼神看着饥民们，所以到了这里都得排队，否则就要挨打。
金刚伏在前面一人的背上，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连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后不时有人拉扯金刚的衣服，想超过他。金刚冷冷的回首，身后的饥民都被他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规规矩矩的站在他的身后。
金刚抹了把嘴唇，满手的鲜血，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终于可以拿到牛奶了。金刚透过前面人的肩膀，向发放食品的卡车眺望，牛奶，牛奶在哪呢？现在除了牛奶，金刚甚至已经不再关心别的东西了。
牛奶！金刚终于发现了前方发放牛奶的卡车。还有……不到一车的牛奶了？这怎么行，金刚看看排在自己前面的人，至少还有三四百，等到了自己这里，牛奶早就发完了。
“大……大哥，那个，出了那车牛奶，还有吗？”金刚向一旁严阵以待的军警询问，他很少主动开口和别人说话的。
军警瞥了他一眼“老实排着，有吃就求爷爷拜祖宗了，还要什么牛奶。”
“不，大哥，我只想要牛奶……”金刚很不习惯这样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话，然而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没有了，你当人家老板是开牛奶厂的啊。”军警不耐烦的回答道。
没有了？金刚低下头，不知所措，没有牛奶，他拼了命挤进来还有什么意义？
“大哥，能不能让我先领？我只要一包牛奶，一包牛奶就够了。”金刚恳求道，满脸发麻，他从来不曾求过人，而现在，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居然开口求人了，这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他他一定不能辜负小姑娘的希望，一定要得到牛奶。
“少罗嗦，老实排着。”军警呵斥道。
金刚闭上嘴，沉默的站在原地，没有语言。
远处的牛奶箱越来越少了，可队伍似乎并没有向前移动多少，金刚的手已经握紧，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牛奶……”金刚低吟，装牛奶的箱子越来越少，排在他前面的人却好像并没有减少。
“牛奶……”牛奶似乎已经成为一个魔咒，套在金刚头上，让他忘记了饥饿，忘却了伤痛，一心只向往着一包小小的牛奶。
“牛奶……”是什么原因让一包牛奶成为金刚心中的图腾，眼中的圣物？是小女孩的眼神，那个小女孩的眼神让人看到后心底狠狠的痛。金刚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那时候的他眼中是一家医院的大门，额头已经磕破，膝盖已经磨出血。
他不敢起来，他甚至不敢停止磕头。因为在他的身后，是他重病的奶奶，他们没有钱。
“把他们赶走，别赖在这，难看死了。”这是医生对保安说的话“没钱还想来看病？这么穷死了算了。”这是医生对他们婆孙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那个被人们誉为“救死扶伤”的白色身影就消失在大门的深处，再也没有出现。
“求求你救救我奶奶吧，我给您做牛做马也愿意啊。”这是金刚不停说着的一句话。
他没有做成牛马，他的眼泪血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的奶奶在他的怀里闭上了那双看穿了世间炎凉的眼睛，他的恨深深埋藏在他小小的内心中，他从此知道没钱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知道了恳求连狗屎都不如。
他不在求人，他甚至很少说话。
他要活着，就要靠他自己。他一直明白这个道理。
直到今天，当金刚看到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神的时候，他心中的某个地方微微的颤动了。
“牛奶，只要牛奶就好。”金刚看着仅剩的最后一箱，前方排队的人至少还有一百多人。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军警瞪了金刚一眼，没有说话，他手中握紧的警棍就是回答。
金刚看了看黝黑的警棍，又看了看消失殆尽的牛奶，感到自己的手心已经湿透。
“小哥哥求求你，我只有这么个弟弟了，妈妈走的时候要我好好照顾他的……”
“孩子，奶奶不行了，今后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地……”
“穷鬼，向你们这种垃圾救回了姓名又有什么用，趁早死了免得浪费空气……”
“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什么都得靠自己……”
各种哥样的话语在金刚脑中旋转，一个个身影，一张张嘴脸出现在金刚的脑海中。他轻轻回首，身后翻滚的人潮后，似乎有一双期待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你是个废物，连相依为命的奶奶都救不了。一个声音说着。
“我不是废物，不是……”
你是禽兽，连人肉都吃的禽兽。那个声音更狠。
“可是我饿啊，饿得浑身都痛了……”
你是垃圾，照顾不了奶奶，连一个小女孩的期望也实现不了。那个声音像一个铁锤，一下下的敲打着金刚的脑袋。
“我……”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连包牛奶的拿不到，你还能做什么？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金刚突然对着天空怒吼起来，吼出他十三年的悲哀，十三年的愤怒，十三年的痛苦和十三年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牛奶！给我牛奶！”金刚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他一下子跳出护栏，向发放牛奶的卡车跑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