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您着实让秋儿为难了!她微微摇摇头。但是,娘亲,这是您最后的心愿,秋儿怎能不帮您实现?如若,今日的他已不似往日,秋儿自会离开,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容身?
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天空飘飘洒洒的雪花,她慢慢移步走向那两扇敞开的朱门。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娘亲,如此深幽的庭院啊!心底暗暗叹气。
“逍遥王府,不得擅闯!”刚刚踏上台阶,欧阳晚秋就听得一声叱呵。
她并未受惊,合上伞,抬起头,轻轻一笑:“各位大哥,请问逍遥王爷在么?”
门前守卫不禁一呆,呵,这女子怎么如此美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太俗,太俗!真个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哎,月宫嫦娥恐也羞惭!不由放柔声音:“请问,您是哪家府里的小姐,要找王爷何事?我等可以通报!”
“对,对对,我等可以通报!”
见六名守卫魂不附体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浓,如平静的湖面轻轻漫起一层烟雾。呵呵,娘亲,说不定,这里面还会很有趣呢!
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能否将此信转呈王爷?哦,等等,还有!”她伸手探向后颈,取下一枚玉,这是枚西域血玉,精雕细琢,呈卧龙形。她将信和玉一并交与身边的守卫。
那名守卫一见此玉,不由变了颜色,连忙对她说:“小姐请稍后,小的立刻向王爷禀告!”说着,慌慌张张飞奔而去。其他几名守卫虽未瞧清楚玉的图案,但从刚才那人的神色中猜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对眼前这名女子充满了好奇,虽则好奇,但又不敢多问,只是暗暗地拿眼打探着她。只见她随意地拍拍肩,抖落袍子上面的雪花。这袍子皮毛甚好,和雪交辉呼应,闪着冷冷的高贵的光。银狐?定睛一看,眼前一亮,雪域银狐?对,对,一定是雪域银狐!前些日子,皇上就赐给王爷一件雪域银狐的斗篷,王爷爱不释手,穿了几日,就让人小心放好了。虽然只远远地瞧了瞧,但那皮毛的光泽,是不会记错的。听说,整个西楚皇宫只此两件,皇上自个儿留了一件。如此,岂不是极为珍贵?但这女子竟也用此宝物制成长袍子!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到守卫们都痴痴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袍子,她莞尔而笑。这东西对这些俗人来说或是稀罕,若是他们看到那件火狐斗篷又会是怎样的呢?听师傅说,这世间,或许只有那么一件呢,是师傅花费了整整五十年才收集到那些皮毛。不过,再珍贵的东西,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不外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啊,他们岂能明了?
“小姐恕罪,让您久等!”不过片刻,那通报的守卫就已回来,身后还紧跟一人。
“属下参见李总管!”守卫们旋即醒悟过来,俯下头。
“恩。”李总管冷冷地扫视了几个守卫,随后惊异地看着眼前这名身穿雪狐袍子的女子。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右手轻握一柄湖绿色纱伞,生得娇俏轻盈,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道不完的细腻,在在冰雪的映衬之下,更胜那凌波仙子,清丽难表。
只见她嫣然一笑,顿如春风拂面,百花生香。
“请问,王爷可见?”女子轻启朱唇,声音甚是清新悦耳,宛如天籁。
李总管立刻回神过来:“见,见,见!王爷有请小姐到书房!”
书房?可是那窗前种有几棵银杉?前几日夜探王府,记得大概。一路行来,晚秋暗暗赞叹,逍遥王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很是低调,和一些达官显贵比较,整个王爷府并不算大,庭院布置得极为雅致,毫无富贵逼人之感。看来,此人应是风雅之人。呵,有趣,有趣!
“小姐,这就到了。”李总管轻声说道。
“嗯!”晚秋点点头,将手中的伞交与门口的婢女,随着他迈入厅堂。微微抬头,见一张红木雕花椅上坐了一男子,四十开外,头束紫金冠,身着月牙色长袍,身材修长,形神秀逸。旁边是一粉装美妇人,略显富态。
“王爷,王妃,小姐带到!”
真是不错,比夜间看到的还好一些。晚秋一边心道,一边低眉屈膝道个万福:“民女欧阳晚秋给王爷、王妃请安,祝王爷、王妃吉祥安康!”
“王爷,您看,果真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不媚俗,真正讨人喜欢!”美妇人见她并未像常人那样跪拜,愣了愣,随即夸赞道。
“嗯,不愧是……是欧阳家的千金!”逍遥王刚想伸出手,想想似为不妥,正正身,柔和地道,“免礼!”他挥挥手,李总管心神领会,带着婢女们退下。
“秋儿,本王已看过你娘亲的信。你娘现在如何,身子可好?为何不一同来见本王?”如此说着,他不禁有些着急。
看来,王爷还是记挂着娘亲。如此想着,晚秋不由有些哀伤,眼中波光盈盈:“谢王爷惦记!娘亲她,她上月已经仙逝!”
“什么?雪娥她已经去了?怎么会,她下月初一才满三十五岁!”逍遥王神色大变。
王爷把娘亲的生辰记得很是清楚,晚秋深感意外。
“是呀,信中不是说她好好的么?”王妃也大惊。
“是的,王爷,王妃,我娘亲去年末便病情加重,上月初三离去,明日便是一个月了。”
“你娘不是懂医术的么?怎也医治不了自个儿的病?”逍遥王急急地追问道。
“那恶疾十数年前便已留下,若非我娘亲懂些医术,若非我们一直在天山生活,雪山寒冷至极,毒性发作慢,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支撑这许多年,不过是见晚秋年纪尚小,不忍离去罢了!娘亲刚走时,晚秋还极为悲切,但想到她从此不再受那般苦痛,便也释然了。那信是娘亲去年便写下的,离去前夕,娘亲让晚秋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我想,这也是娘亲最后的心愿。”晚秋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道,“现在,玉佩已完璧归赵,晚秋也该告辞!”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等等!”王妃急忙唤住,轻轻地推推已然痴呆的逍遥王,“王爷!王爷!”
逍遥王回过神:“你娘怎会患上恶疾的?”
“听娘亲说,是当年吃了一种毒药,这毒性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每当月圆之日,娘亲都痛苦难忍。若是寻常人,在吃下毒药的当月或已全身溃烂而亡。因娘亲对那毒略知一二,研配了解药,但苦于不知那毒的引子,所以也只能延长自己的性命而已。”
“你,你娘不是说那是极为普通的毒么?不是在我离开前就解了么?”
“我想,娘亲是为了让王爷放心离开才那么说的。”晚秋回答。哎,娘亲,你就是为了他才受了那许多苦,直至离开也无怨无悔。值得么?
“是,是何毒?”逍遥王的声音颤抖着。
“百味穿心蛊!”
“百味穿心蛊!那毒的引子是什么?”
“直至娘亲身故后,那蛊虫咬穿娘亲的心口爬出,我也才得知那毒引子为何物。刚见天日,虫子便死了。那蛊虫用百种毒药培育,其最初食用之物便是解毒的引子,可是一般之物,也可是毒物,若非放蛊之人,旁人无法得知。虫子爬出,先是变幻为蝇虫之形,然后僵硬而死。原来,那蛊婆最初是用蝇虫喂养的,这谁能想得到呢?”晚秋深深叹口气,“娘亲只是约莫知晓了那百味毒药,但谁曾想药引子竟是蝇虫!那时,我也才明白。前年夏日,我和娘亲到山下采集物品,正遇满月,但不知为何,娘亲的病情却要缓些。后来细细想来,当时蝇虫甚多,无论如何驱赶,蝇虫一直围绕着她,但一叮咬到她,蝇虫立即就死了……不过,明白得太晚了!其实,也是有迹可查的,是我们太疏忽了,以为是娘亲体内的毒太多,将蝇虫毒死了。”
“是本王害了雪娥!当初,若不是因为本王,雪娥岂会受制于人,甘心吞下那蛊毒?而雪娥为了让本王安心,一再给本王说,那不过一种普通毒物,她自己能解。是本王对不起她!……本王答应半年后便去找她,但待本王去找寻时,她已经和你外祖父搬迁了,不留一丝踪迹。这十数年来,本王一直派人四处查寻……今日,见得此信,以为可以见到你娘亲了,不料……”逍遥王不禁泪流满面。
见此,晚秋也动容:“谢谢王爷还挂牵着娘亲!我想,娘亲当初正是不愿王爷愧疚,所以才和外祖父搬迁的。”
“哎——可怜的雪娥妹妹,我还以为能报答她对王爷的救命之恩!”王妃也在旁垂泪。
“请王爷、王妃节哀!若得知王爷、王妃如此忧伤,我娘亲在天之灵会不安心的!”晚秋擦干面颊的泪,努力地笑着说。什么嘛,人家好不容易才从失去娘亲的痛苦中恢复过来,你们又把人家的心情弄得惨兮兮的。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自个儿不知如何伤心,却还要安慰我们!”逍遥王紧紧地拉着晚秋的手,“也罢,正如你说,你娘在天之灵一定也不愿意看到我们这样的,她一直就是如此善良,宁可苦了自己……”
晚秋拿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拭去逍遥王脸上的泪,柔声道:“王爷,我娘亲早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呢?晚秋现在也明白了。娘亲,这果真是个重情义的男人!逍遥王,你又怎知娘亲这十数年来是承受着何种煎熬?怎知外祖父、我又是如何得无奈和痛苦!一切都过去了。若不是见你也算知情重义,我定当不会白白饶了你,让你愧疚一辈子,让你余生不得安心!也罢!也罢!
“王爷、王妃请珍重,民女这也该告退了!”晚秋抽出自己的手,再次向厅外走去。
“秋儿,你要去何处?”逍遥王见她要离开,赶忙拦住她。
“王爷,民女将娘亲的信带到,将那玉佩奉还,自然应该走了。民女不过是乡间一粗野女子,无拘无束惯了。您放心,民女自幼跟随师傅学武艺,虽资质有限,但平常贼寇也奈何不了我。再则,民女也随外祖父和娘亲学了些医术,若是无法,也可替人诊治。所以,请王爷放心,民女也可谋生的。”
“不行!”逍遥王微微蹙眉。
王妃也赶紧拉住她,道:“秋儿,现在你娘亲不在了,难不成你要随你外祖父和师傅隐世于天山?”
看来,他们还不知我的手段呢。晚秋道:“王爷、王妃不用担忧,晚秋怎会隐世?十岁开始,晚秋便随同师兄、师姐一起四处游玩,虽则因晚秋贪玩,武功不甚好,但这世间要胜过师兄和师姐之人却不多。还忘了告知王爷、王妃,晚秋的用毒功夫可不错呢!”哼哼,虽然武功比不上师兄、师姐,但这世上要我命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吧。
“你不过十五、六岁,又是娇滴滴的女孩儿,世间不平,人心险恶,我们如何能放心让你独自一人在外?”王妃不信。
晚秋一脸疑惑地望着逍遥王和王妃,眼里清澈见底,一尘未染,天真无邪,让人好不怜爱。
王妃一下子将她揽到怀里:“好孩子,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以后就让我们来照顾你,好么?”
晚秋撇撇嘴,仍是满目的天真:“为何要你们照顾?晚秋有师兄和师姐照顾呀,他们不会离开我的!”
“他们多大的年纪?”逍遥王见她宁可跟随旁人也不愿留下,甚为不悦。
“师姐比晚秋长一岁,师兄比师姐长两岁!”晚秋的声音清清脆脆,很是动听。
“啊!不行不行!”两人同时叫起来。
“对呀,秋儿,你想想,你到正月十五才满十六,那你师姐才十七岁,你师兄十九岁,怎么能照料好你呢?”王妃怜惜地搂着晚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王妃的轻抚,让晚秋产生了一种幻觉,好似偎依在娘亲怀里,但这种感觉只是片刻便清醒:“依王妃所言,晚秋应如何?我们师兄妹三人是一起出来的,自然也要一起生活。”
王妃舒了口气:“这有何难,那就让你师兄和师姐一同住在王府,以后就让王爷和我一起照顾你们不好么?”
晚秋抬起不解的眼睛:“为什么?虽然我娘亲当年救过王爷,但她已经离世了呀,一切都便了结了。王爷、王妃大可不必愧疚!”
逍遥王额前的黑线越来越深:“秋儿,你娘生前是否和你提到你爹的事情?”
“提到过!晚秋幼年常问娘亲,我爹是谁,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要我们了?娘亲说,爹是位多才多艺的奇男子,当年为了给娘找寻解药,被人所害,不待晚秋出世便已身故。”晚秋说得很是凄凉。娘亲,这是幼时您对我说的,我也一直相信,爹是为了救你而亡。您不知,信中内容女儿早就知晓,但是,您既然一直不让女儿知道谁是爹,那女儿索性就当爹真的死了吧!
雪娥,你到底为何不让秋儿认本王这个爹呢?是担心秋儿恨本王么?逍遥王看着晚秋,哀痛不已,但信中明明白白提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秋儿知道他便是她的亲生爹爹,即便秋儿怀疑,也不可说,不能让世人知道。那么,真的只能这样,父女相见却不能相认?
王妃也是看过信的,虽然对欧阳雪娥的要求很不解,但想,或许雪娥真的是担心晚秋知道逍遥王是亲爹,会不原谅他。但是,王爷怎会放晚秋离开呢?这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呀!这孩子让人好不心疼。怎么办才好?
晚秋站立身子,想从王妃怀里挣开:“好了,打搅多时,晚秋真该告辞了,师兄和师姐还在客栈等着晚秋回去,晚了,他们会着急的!”
“不行,不行!”王妃急忙搂紧她,看看逍遥王,“王爷,妾身有个请求,不知可否?”
逍遥王知道她一定是有了主意,急问:“快说!”
“王爷,您现今有三个儿子,虽则都很孝顺,但您知道,妾身一直还想要一个女儿,可惜终未如愿。妾身想,秋儿现在父母双亡,虽外祖父和师傅在,但他们都要一直在天山住着,这对秋儿不太好,毕竟她还是花一般的年华,这辈子还长呢!秋儿,妾身着实喜欢,就想收她做女儿。不知当否?”王妃说得很是婉转。
“嗯——秋儿乖巧伶俐,本王也喜欢得紧。只是,不知秋儿是否同意?”逍遥王感激地望着王妃。
王妃见晚秋皱着眉,便又说:“秋儿,你就当怜惜我吧,你不知道,我盼了好多年,多希望能有一个贴心贴肝的女儿。你那三个哥哥,长大了,有自己的志向,只知道精忠报国,现在也不和母妃说知心话了。你大哥现在守边关,几年才能回来一次,你二哥是御前带刀侍卫,整天跟着皇上转,你三哥是太子伴读。哎,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想想真是可怜啦!”说着,用丝帕按按眼角。
明知她不过是想帮逍遥王将自己留下来,晚秋仍是有些感动。留下来,不正是计划中的第一步么?好吧,就借着她的话走下去吧。
她好似很是犹豫,想了又想,轻轻唤了声:“娘!”
王妃愣了一下,马上笑了起来:“王爷,秋儿叫我娘呢!叫我娘呢!”
逍遥王也高兴起来,恳求着:“秋儿,乖孩子,叫声‘爹’好么!”
本来你就是我爹嘛,不过是娘不让我知道罢了!晚秋心想,便脆脆地喊道:“爹爹!”
逍遥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秋儿,秋儿!以后本王就是你的爹,王妃就是你的娘,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会好好疼你的,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晚秋被搂得紧紧的,心底有股暖流慢慢升起。娘亲,我真的有爹了!
王妃在旁看见逍遥王如此,悄悄地转过头抹了抹眼睛,然后提醒道:“王爷,是不是应该告知全府的人,我们要好好庆祝庆祝才是。还有,得派人把秋儿的师兄和师姐接到府里,另外要赶紧打扫几间屋子,我们可不能委屈了几个孩子。”
咦,看来这王妃可是个精明能干之人!晚秋从逍遥王的怀中挣脱出来,刚才被搂得太紧了,简直要没气了。对王妃浅浅地一笑:“谢谢娘,还是娘想得周到!”
王妃看着晚秋唇边那抹柔媚的笑容,心里欢喜:“王爷,您看,这张小嘴真是会说话,妾身是越来越中意这女儿了!”
逍遥王见晚秋如此乖巧,甚是得意,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嗯,得此佳女,夫复何求!——来人!”他对门外大声喝道。
李总管立刻进来,垂手站在一边。王妃抢着说:“赶快吩咐下去,打扫几间屋子,精细些,该换的换,该添的添。让厨房好好准备一桌酒菜,派人去宫里,让两位小王爷晚上一定得回府。吩咐府里所有人,两个时辰后,在院里集合,拜见晚秋小姐!”她转过身,问道,“秋儿,你的师兄和师姐在哪家客栈?娘好派人去接他们来呀!”
晚秋暗暗佩服王妃的伶俐,道:“娘,他们住在陇原客栈!”
逍遥王有些不满了:“王妃,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完了,我做什么呀?难不成这女儿只是你的?”
王妃笑道:“王爷,妾身真是欢喜极了,老天爷保佑,让妾身得了这又美丽又乖巧的女儿!您当然有很多事要做呀,就是好好地在这里和秋儿叙叙话。”说着,向门外移去,“妾身要去看看,那些奴才做事我可不放心!”
晚秋明了王妃的意思,不就是要给自己和逍遥王留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嘛,但也为她的知情知趣而感动:“让娘费心了!”
逍遥王细细地看着面前的女儿,又爱又怜,轻轻地抚摸着她如玉的脸,有些痴了,喃喃道:“秋儿,你长得真像你娘,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
“娘说,秋儿更像我爹!”
“像,像,都像!”逍遥王眼中滑下一行泪。
晚秋很想知道娘亲和逍遥王的事情,便不动声色地问:“爹爹是如何与我娘亲相识的?”
“你娘是怎样说的?”逍遥王反问道,“这些年你们是如何过的?”
晚秋慢慢道来:“临去时,娘亲说,当初您身受重伤,她恰巧经过便救了您,您离开时不小心将那枚玉佩遗落。娘亲见那玉不是凡品,本想日后归还,但未料中毒已深,不宜远行。而我爹为了给我娘寻到解药,千里迢迢赶往苗疆,不想受陷身亡。正巧我师傅来看外祖父,见此,便携了我娘亲一起前往天山雪域。”还说,她的外祖父与师傅原是同门师兄弟,只是所学不同,师傅习武,外祖父专攻歧黄之术。师兄文博,师姐贺兰敏儿,均是孤儿,被师傅所救,收在门下。晚秋一出生便在天山,与冰雪为伴,天地为友,偶随师傅等人下山采办食物、药材等。直至十岁,师傅便让师兄、师姐带着她下山到处游玩,磨练性子,识得人心。但因不放心娘亲,一年也有三四月在山上。上月娘亲亡故,外祖父和师傅叫他们师兄妹三人此后便不用上山,并依娘亲遗愿,千里迢迢将信和玉佩送至王府。
听得晚秋十岁便出入江湖,逍遥王甚是担忧,同时也不解为何她的娘亲要这样说,但想一定是有深意的,便也不再深究,当初之事也说了个大概。
十七年前,西楚国大乱,先皇突然驾崩,皇叔慕容影暗蓄力量,乘得朝堂混乱,将皇宫团团围住,劫杀储君慕容懿和皇子慕容萱,企图篡权。慕容兄弟带领一批侍卫拼命突围,才冲出皇城。为防他们搬得救兵,慕容影四处追杀。为平战乱,慕容懿和慕容萱决定兵分两路,分别向湛城太守栗书青、汶州节度使刘基求救,让他们联合四方忠臣义士率军讨伐。为力保皇兄安全,慕容萱只带了两名侍卫前往汶州,待和刘基商量妥当在返回途中,遇到追杀,侍卫尽忠,慕容萱受重伤逃脱晕倒在一山崖下,生死一线间,被上山采药的欧阳雪娥所救。因伤势严重,雪娥将其藏在山洞中,每日精心医护,如此近一月。一日遇一苗女,见慕容萱俊逸非凡,非得以身相许。这苗女武艺高强,此时慕容萱恢复不过五成,与雪娥联手均不得克敌。见慕容萱决意不从,苗女提出,只要雪娥吞下手中毒物便放了两人。未料,雪娥毫不犹豫就将毒物吞下,苗女笑着离去,让他们一月之内到苗疆找她,因为吃下这毒之人活不过一月。但雪娥却告诉慕容萱,自己精通医术,这不过是普通之毒,只需数日便可解。过了几日,慕容萱的伤势好了七八成,雪娥说自己的毒也已解了,让他赶紧回去找寻慕容懿,两人约定,半年后到汶州欧阳府上找她。随后,慕容萱找到慕容懿,此时,各路人马均已聚集,向京城进发,加之城内忠士,里应外合,终将慕容影刺杀,重夺皇权。待朝廷安定,慕容懿登基,慕容萱急忙赶往汶州,却早已人去镂空,无处找寻。
“这一找,就是十六年啊!现在,终于找到了!”逍遥王长叹一声,“晚秋!那年的约期正是秋天,可惜待我去时,已经晚了!——还好,还好,秋儿,你来了!”
“爹爹,切莫伤心。娘亲其实从未离开过我,她永远都在晚秋心底,永远永远!”
逍遥王的眼神有些迷离:“永远都在心底,永远永远!”
“是的,永远永远都活在我们心里!”晚秋肯定地点点头。哎,本想让他也尝尝什么叫心痛,但真见他如此,自己又不忍心了。
渐渐地,逍遥王收回飘离的心,眼里展现释然的笑容:“想来,你娘肯定不喜欢我们这样为她伤心的。秋儿,谢谢你!从此以后,我们应该好好地活着,为了离去的亲人,为了现在的家人,也为了自己!秋儿,有女如此,真是上苍的厚爱!”
“王爷!”门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随后王妃走了进来,“王爷,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现在妾身想带秋儿去看看她的闺房!”
“好,好好,王妃办事向来稳妥,秋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与王妃一左一右搀着逍遥王,通过蜿蜿蜒蜒曲折游廊,接着全是石子铺就的甬路,这石子甚为光亮,色如象牙,未见一点残雪。疑惑地看看两旁,原来有人在不停清扫。然后,便是千百竿紫竹映入眼帘,转过,见得一栋三层雕花楼阁。好个雅致之处!
“王爷,您看,妾身将秋儿安置在‘紫竹轩’可好?”王妃含笑道。
“嗯,正和本王之意!”王爷甚为赞赏,“就不知秋儿可否满意?”
晚秋看着也是喜欢,点头道:“谢谢爹,谢谢娘!”
进得门,是一处厅堂,一色的紫竹,很是巧致。旁边各有两三间房舍。王妃告知,向阳、较大的一间为晚秋的师兄文博之所;其余一作偏厅,一作书房,一为小厨房,两间下房,还有一间放杂物。而上面的阁楼,分别是晚秋及贺兰敏儿的闺房了,都有自己的偏厅、书房、下房。
“我想,秋儿或是不愿和她的师兄、师姐分开,所以就将他们安置在一起,不知当否?”王妃问。
晚秋知道,在寻常人眼里,或许这样的安排有欠妥当,但若真的将三人分开,她现今是万万不肯的。看来,王妃真正是个明白人呢!她说:“娘这样的安排真正好呢,晚秋从小就得师兄、师姐照顾,一时还舍不得分开!”
“嗯,这样也好,免得你孤单!”逍遥王说。
正说着,几人从阁楼走下,其中便有文博和贺兰敏儿。一见晚秋,敏儿就叫道:“小妖……丫头,你可好,自个儿悠闲,害得我和师兄搬了那么多东西!”说着,一边作势地甩着手。
逍遥王有些诧异:“很多东西么?李总管,你怎么不多派些人,让文公子和贺兰小姐受累?”
一旁的李总管连忙回答:“王爷,奴才该死!奴才不知小姐原有那么多物什,只派了两部马车,幸亏文公子和贺兰小姐自己有马匹,又让客栈找了两部车,这才拉了回来。请文公子和贺兰小姐恕罪!”
“爹爹!外祖父和师傅不是不让我们回天山了么,所以我们只得将自己用得着的东西装了下山。今日,原本是让师兄和师姐去找一处宅子安身,未料……”晚秋说着,撅起嘴,煞是惹人心疼。
王妃赶紧握住她的手:“乖女儿,干嘛想在外找宅子,逍遥王府这么大,怎会缺了你的居所?这紫竹轩,已建好多年,除了几个打扫的奴婢,一直留……嗯,嗯,一直没派上用场,又舍不得让旁人住了。我想,可正适合你住呢!”王妃心想,哎哟,不是不让秋儿知道王爷和她的关系么,怎么差点就说漏嘴原是特意留给她娘亲的呢?
逍遥王对李总管喝道:“下次办仔细点!东西都一一安置妥了么?还差什么,赶紧让人买了去!”
一旁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奴婢走出,屈膝垂眉答道:“奴婢都一一清点了,房内的、外间的,连同小姐们用的脂粉奴婢们都准备好了,只是公子、小姐带来的几口箱子未敢打开。”
“嗯,如此尚好!”逍遥王点点头,“本王再去看看后院收拾得如何,若不满意,小心揭了你们的皮!”
通过一个垂花门楼,出去便是后院,倒也宽敞。院角是株高大的银杉,几竿紫竹、几株芭蕉、几株樱树,银装素裹,挂着冰凌,煞是好看。流水环曲,四面抄手游廊,山石点缀,花草相间,院中甬路相衔,乳色净石铺就,平整细腻。
这样倒好,有阴有阳,有钢有柔,倒也谐和。晚秋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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