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谨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
他飞快地提升着速度,高速路边上灯成一条光带蜿蜒盘旋着,一晃而过划出流虹。夜深了,车内的乘客东倒西歪闭眼睡觉,肖谨瞄一眼表盘上的数字,再一次踩下油门。这已经是接近省城的路,路况平坦少弯道,是最好开的一截,只要进了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表盘上的数字到达他能接受的极点,肖谨慢慢放开油门,凭惯性车子依然保持了一个很快的速度。这个技巧是跑车的老司机教导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省电油费而已,但是这样对司机来说要求高了点。惯性行驶中的汽车并不好控制,稍稍的有点差错也许就打滑出车祸,不过,肖谨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
终于到了省城的收费站,一条条交错的高架桥路,两边整齐的街灯如飘在空中的星火,遥远又迷离。肖谨回头叫醒几个客人,问了在哪里下车后,交钱出站。
送完最后一个客人,肖谨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深夜,车队里的人早就下班了,交车也只能等第二天。他吹着口哨开车回家,路上还买了点吃的东西。
跑车的辛苦一是枯燥,路上都是单调的风景且没有说话的人,二是基本上没有准时准点吃饭的,一路上服务站的饭菜价格高不说且味道并不好,三是长久保持一个姿态坐在驾驶座上,腰部劳累小肚子脂肪堆积且对男性功能有隐形的伤害。肖谨知道这不是长久的计策,但是他需要时间来积累资本。
车开进院子,肖谨下车活动了一下身体,原地跳了几下,关节出嘎巴嘎巴响声不断,他抬头看自家的窗户,有晕黄的灯光透出来,微微笑起来。
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装修公司设计的灯全是节能灯,可肖谨不喜欢这种冷冷的没有温度的光,他喜欢老式灯泡发出的晕黄的给人温暖和温度的灯光,一力主张家里还是用灯泡最好,苏惠拧不过他同意了。
肖谨还记得流浪的那一段时间,常常坐在天桥桥洞下面看河两边的灯光,看那些高楼窗口的灯光,每次伸手想去抓住,可都从手指缝隙里溜走了。那一年的大年夜,苏惠从灯光里走出来,笑眯眯地对他说话,他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有哪一个人会主动和一个小乞丐说话呢?所以,他要抓住苏惠,他会好好珍惜这不小心飞到他手里的光芒,一点也不允许消散。
肖谨拎着吃的东西进家门,杨万琴半躺在沙发上,懒懒抬头道,“回来啦!苏惠炖了鸡汤在锅上,要吃自己去盛!”
肖谨立即转身进厨房,拿了一个个大大的汤碗盛啦满满一碗出来坐在小凳子上一口一口吸。杨万琴看肖谨买的煎饼,道,“你跑车就吃这个呐?你姐心痛哦!”
肖谨呵呵一笑,“琴姐,你要在咱们家住到什么时候呢?”
杨万琴立即横眉冷眼,道,“怎么?看不惯了?”
“没!是我和苏惠要回老家了,到时候家里没人你自己照顾自己啊!”肖谨乐呵呵道,“琴姐,苏惠有没有给你说过她家啥样的?”
杨万琴按着遥控器,淡淡道,“我早就说你不是苏惠亲戚了,怎么,你还不知道她家里情况?”
肖谨耸肩,“其实,我是苏惠捡回来的。”
杨万琴嗤笑,“苏惠说她是被周老板捡回来的,你又说你是被苏惠捡回来的,怎么?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吗?”
“啊,我是真被苏惠捡回来养的小要饭的,他没给你说?”肖谨嬉皮笑脸道,“琴姐你是生活太幸福了,跟大家一样顺利地读书上高中上大学结婚嫁人,一点点波折也没有,真让人羡慕。”
苏惠睡眼惺忪从屋子里走出来,“肖谨回来啦?你们洗洗睡了吧,都半夜了!”说完打了个哈欠又缩头回去睡。
“前半辈子太顺利的话,老了会吃苦的。”杨万琴看着电视屏幕,“我现在不就开始了?”
肖谨端起碗一口喝干汤,打着饱嗝去厨房收拾,顺便把堆起来的衣服往洗衣机里塞。杨万琴起身,小声道,“你说你要和苏惠回去?买票没有?”
肖谨摇头,算算时间,道,“明天去买也来得及吧?”
杨万琴道,“苏惠买了车票了。”
肖谨猛抬头,“什么时候的?”
“一张,过年前五天的,我还是在她洗澡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来才看到。”杨万琴眼睛里闪着戏谑的光,“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小子跟牛皮糖一样的缠着人不放啊?”
肖谨赌气道,“琴姐就是太不牛皮糖了,要遇到喜欢的东西当然要死死地巴上去啊!难道你小时候你家里没给说?”
“我受的教育只说了要靠自己!”杨万琴上下打量肖谨,在厨房晕黄的灯光下,小伙子清新的气息充满了这个空间,“还有啊,你喜欢苏惠吧?有非份之想?”
肖谨面皮发烫,说不出话来。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肖谨动几下嘴巴,不甘不愿道,“年龄!”
“错!”杨万琴仰起下巴,“好好对待琴姐,琴姐自然会帮你。你小子看着老道,这些事情还嫩了点儿。”
“琴姐自己的事情搞得一团糟糕,还帮别人呢!”
杨万琴伸手死死捏了下肖谨的手背,“未必吃猪肉的人还要养猪?你就自己一个人挣扎去吧,我一边看着。”说完走回客厅,伸了个懒腰就要回房间。
肖谨忙跟上去拉了她道,“琴姐琴姐!”
杨万琴看肖谨水润的眼睛在灯光下发亮,小脸蛋招人地红起来,道,“你呀,优势是近水楼台,劣势也是近水楼台。有时候太近了反而看不到感觉不到你的好处,太远了即使看到你的好处也感受不到,不远不近才是最好。而且,仿佛,苏惠心里是有人的吧?”
肖谨默默点头,已经刺探过许多次,如果说苏惠心里没有谁拿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而已,可是,败给一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人,实在窝火。
“你太缠苏惠了点儿,这回让她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儿,你应该让她看一看你成熟的一面。”杨万琴耸肩,“今天还说起来你那个小女朋友两个人赌气的事情来,又是怎么回事?”
肖谨大急,“那个跟我没关系!街上遇到的,苏惠就把人家拉回来吃饭,其实只是一般的同学而已。”
“所以说你任性了,让苏惠误会了呗!”
肖谨默默点头,早知道就大大方方地跟苏惠介绍一下,不要做出赌气的样子来。
杨万琴看肖谨的表情扑哧笑出来,“其实你跟苏惠两个都单纯着呢!心里想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处理也不好处理。唉,我是真的老了,没你们那么纯粹。”杨万琴靠着沙发半躺,“还有你不用苏惠的钱,是因为什么呢?”
肖谨看着杨万琴的脸,这个女人也曾经有过那样单纯的岁月吧!
“如果只因为是自己的自尊心,那么你是在把自己和苏惠隔开。”
“她只知道给我钱。”
杨万琴似笑非笑,“你吃的是什么?你穿的是什么?你住的是什么?这些不都是苏惠在关心你?你的眼睛只盯着钱,是因为你自己在意吧?你怕自己用了她的钱在她面前没立场?”
肖谨默认,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你呀!这样不仅仅是伤了苏惠,还伤了自己而已。”杨万琴笑嘻嘻道,“你大大方方用她的钱,以后加倍给还,没有人能说什么的。”
肖谨默默回房间,客厅里又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杨万琴伸手摸一下无名指上冰凉的戒指,凉得刺骨。钱是两个人关系亲密的表象,却也是让两个人更疏远的诱因,一切都不过是取决于心而已。杨万琴知道自己的心早就迷惑了,她在几年前就能看到今后的几十年自己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所以不甘心所以要改变,而到头来,又改变了什么呢?
第二日一早肖谨起床,苏惠已经去了店里,他四处翻找苏惠的火车票,杨万琴从被子里探头出来,“我昨天写下来,放在电视柜的记事本上的。”
肖谨欢呼一声,大声赞美杨万琴,跑去扯了纸条就飞奔去买票。
年前的车票尤其难买,肖谨也只晚了一天而已,跟苏惠同一天的那趟车票就出售完了,肖谨又赶紧跑学校找同学好说歹说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借到一个苏地的学生证跑火车站售票窗口买了一张硬座票。
肖谨拿着车票回店里,笑眯眯地看苏惠在店里忙碌,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就泌出一点点的蜜糖来,从心里甜到嘴巴里。该怎么表达他心中的喜悦呢?他想用力地把苏惠的身体揉碎,揉成一点点的粉末然后填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感受她最细微的血脉流动和最隐秘的内心。
苏惠奇怪地瞪几眼发痴的肖谨,肖谨屁颠屁颠跑过去帮她搬那些打印好的图纸,一一分装好让人送到设计院去。
“你今天很奇怪啊!”苏惠皱眉道,“没有事情做吗?”
肖谨眼睛闪闪发亮,“苏惠,你高兴吗?怎样才能让你感觉到我的高兴啊!”
苏惠打一下肖谨,道,“肖谨,你烦躁吗?怎样才能让你感觉到我的烦躁啊!”
肖谨呵呵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苏惠的脸,就只碰到一下她的身体而已,他就不能自抑地全身细胞仿佛被电流冲击一样颤抖起来。
苏惠敏感地退后一步,眼睛瞪着肖谨不自觉的那一只手,半日说不出话来,她不确定肖谨高兴不高兴,但是能百分百肯定肖谨的脑袋出问题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