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亨吊着打上石膏的手来校上课那天，英语课代表乙魁正站讲台上收钱，交个十五块，就能买本大红装的盗版英汉多用词典，接近两千页。高三了，各类辅导用书在毕业班往往卖得很火爆。盗版商们一般先去老师办公室游说一番，老师们接过盗版样品一看，感觉纸是薄了点，但内容不错字蛮清晰，再加上盗版商承诺如果买的学生多，可以免费给老师们提供一套，老师们立马就会表现出令盗版商吃惊的热情，第一时间跑到自己学生面前发动有效宣传。高三了，老师一直害怕我们手头的复习资料不够多。
我也买，我也买，买十五送一百买十五送一百，贤亨边掏钱边普及生财之道。在学校以十五块盗版价买下然后回家报市场价一百块，钱就这样从老爸老妈那里赚到了。这种商机都能发现，看来贤亨这人脑震荡不严重吗。
那晚，贤亨纠集了三四十人堵在离校门口不远的路边等贵科，校方怕出事坏学校名声，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拉来了几辆警车，贤亨的暴力部队就在“呜呜呜”的警报声中被冲得七零八落。
贤亨脑震荡后似乎比以前活得还开心，人们都说脑子有问题的往往过得比常人开心，不知贤亨是不是这种情况。他报仇失败回来后，绝口不提报仇的事。上课他看着武侠小说过把打打杀杀隐，下课后则钻进网吧在网游上接着打打杀杀。有火箭队比赛转播只要不是老大的课他绝对翘，叶耀也绝对和他一起翘。
平安夜那晚，整个高三段举行综合科考试。教室外长夜漫漫奇冷无比，室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考场里有轻翻试卷声，有吸鼻涕声，有浮躁不安的喘气声，当然还有偷鸡摸狗声。贤亨平时从来不攻数理化，考试一到专攻作弊，他的后台很硬，源源不断为他输送炮弹的是数理化很有一套的叶耀。
其实贤亨的要求并不高，三百分的卷子他拿个四五十分就满足了。贤亨一直拒绝学习，这倒和曾几何时的我英雄所见略同。他嫌学习无聊，我嫌学习无用。只是后来，一个我所不能控制的意外改wWw.变了我的人生走向，为服从这个意外我不得不砸给某人一个意外。我想贤亨是不可能遭遇类似于我的那种意外的，他可以沿着自己的路一直走下去，不学习不学习就是不学习。
考试时间未到我就交卷，试卷分为试题纸和答卷纸，交卷时只要把答卷纸交上去就行了。教室大门传出“咯吱咯吱”声，出了教室的我搓搓手，嘴角冒着白气站在了走廊外。“咯吱咯吱”，两分钟后我再次制造了开门关门声。没经任何人同意我就钻进了三班教室，里面有五十来人，二氧化碳浓度够高够温暖。教室面温暖安静，年段精英们绷紧脸埋下头仍在战斗，两个半小时的理科综合考试还在进行中。老大今晚在这儿坐班，我顶着严寒专门冲他来的。
“你考试没考吗？”
“我提前一个多小时交卷了。WWW.soudu.org”
老大傻了一下，下头的战斗还是继续。我们脸颊贴得很近，话说得特轻，眼珠还间或打个转儿，看看这种程度的对话会不会影响台下精英们的发挥。关于提前扔卷子走人的事我没做过多解释，把试卷纸往老大前面一摊我直奔主题，给我讲题。我早没太多时间可供浪费了，守着一大堆自己无能为力的题目在那儿熬，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不如交卷，不如拿这些不会的题目找人问个痛快。如果花最短的时间解决最多的问题，分数我可以不要，当着老大的面，我轻声把自己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老大接过我手上的试题纸和自己手上已经完成的那张放一起对了对。我试题纸上除填上各题的答案还画上了圈圈和叉叉，以区别会和不会的题目。
挺不错的，会做的题目基本上做对。可惜不会坚持，见不会的就放弃，考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出来了。老大对我这场考试的所作所为作了简单点评。不会坚持，很会放弃？呵，有什么好坚持的，不会的题目终究不会，你熬到海枯石烂也不见得会熬出什么，不如尽早放弃尽早走人，早死早超生吗。这话我搁心底没对老大说，实在没时间了，老大这儿结束我还得往化学老师和生物老师那儿赶呢。
上留校晚自习时孩音一个劲地盯着我，我私底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平安夜的穿着。里面穿着白色的体恤，外面批了件带毛茸茸帽子的外套，头上戴了米色的针线帽，脖子上裹了深绿色的镂花围巾，下身和平时一样穿牛仔裤，因为要不停做题所以没戴手套。外套一直敞开，胸前的项链和手上的戒指一直璀璨。平时我差不多都是类似的打扮的，好像找不出身上有什么特别需要人盯着去关注的地方。
让孩音盯了五六分钟，带上题目的我就让自习教室的后门响起了“咯吱咯吱”声。在外面逗留了近一个小时，我才回到了温暖的教室，孩音一见我回来就掏出一大沓信纸对我挥舞。
“情书，全是平安夜收到的。”她凑到我身边小声说。
以前还以为她在吹牛，今天算是亲眼所见了，一大叠，真的可以拿过来当草稿纸。
离下课五分钟时，有老师过来点名，被查到一次无故缺席，留校自习的资格就被取消，教务处是这么放出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吓人？孩音第五个被点到，说明她最近一次月考理科年段排名第五，我不是这里的户口，最后一个被点到无可厚非。下课铃响时孩音递给我一张平安夜贺卡，我没理她，拎着收拾好的包就走。
“你再不要的话，我就把那七个字喊出来。”
她见我一声不吭走开，当众说了句话威胁我。我停了一下，没回头，想清楚是哪七个字时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不就是“姚银暗恋秦孩音”吗，任她说就是了，写在黑板上我也无所谓，除了高考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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