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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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考过后,荆楚得知妹妹留厂不回老家的消息后,为了早日还清在信用社欠下的债务和赚取来年的生活费,他硬下心肠拒绝了林曼邀他一同回家的请求。

    放寒假了,荆楚找到张以达报到,张总听说他过年不回家的事后,在办公区隔了个单间摆了张单人床,叫他白天打工晚上就睡在公司权当守夜发双份工资,荆楚很高兴地答应了。

    忙到过小年的那天,张总在酒店订餐宴请包括荆楚在内的公司全体员工。在那里,荆楚第一次见识了四星级宾馆的奢华,包厢里温暖如春,大家桄筹交错、筷箸齐飞,亲如一家的热闹气氛让孤儿出身的荆楚备感亲切,只是面带微笑身着旗袍的包厢服务员一直陪侍左右,那种让人服侍盛饭倒酒的方式让荆楚感觉很不自然。这不是书本里说的资产阶级腐朽的生活方式么?这让崇尚人生来自由平等思想的荆楚产生了困惑。但见到公司同事们习已为常指使服务员干这干那,他也只好将疑问埋在了心里。

    席间红光满面的张总举起了酒杯致词道“各位员工,1992年很快就要过去了。今年对我们公司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在各位的鼎力相助之下,宏图公司果真实现了立足京城大展宏图的夙愿!邓公的南巡讲话给我们私营业主壮了胆、打了气、鼓了劲!明年我还将视业务情况的发展扩大规模,届时在座的各位都将是公司的###和骨干,让我们为公司的前景一起干杯!”

    大家被各自美好的前景所鼓舞一起热烈地鼓起掌来,张总环顾左右志得意满,右手举杯一口而净,众人忙跟着仰头干掉杯中酒。荆楚从来没有喝过高度酒,正犹豫间张总锐利的目光射来,于是一咬牙一仰脖将满满一杯五粮液喝了个底朝天!60度的高度酒一下肚,荆楚仿佛一道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胃里,他强忍着没有咳出来低头连喝几口汤掩饰过去。接下来的副总致词又来了个大团圆,夹在众同事当中荆楚没办法只能奉陪,二两酒下肚,荆楚已有不适,好容易等到同事互敬终于找了个机会溜了出来。

    在卫生间躲了近一刻钟,估计大家也喝得差不多了,荆楚才重新进房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回避,忙悄悄坐下大快朵颐起来。由于张以达是广东人,宴席以粤菜为主,荆楚从直觉上感觉菜品价值不菲,加上生平第一次吃海鲜大觉新奇,于是乘众人高谈阔论之际狠狠饱了一回口腹之欲。

    回到公司时酒劲已开始发作,荆楚昏昏沉沉打了冷水洗了手面方才清醒了一点。站在窗前远眺万家灯火,无尽落寞袭上心头,一念之间猛然想到了荆淮,妹妹啊,你在异乡可好?脑海里是一串早已熟记的电话号码,这是荆淮在信中提供的她们厂宿舍的电话。限于条件,荆楚还从没拨打过。每逢佳节备思亲,在这个小年夜,荆楚是多么迫切地想听到妹妹的声音啊!

    拿起听筒,荆楚在公司的电话上按下了那串熟记的数字,嘟嘟的盲音过后,一个女声响起“永昌玩具厂,请问您找谁?”

    “我找荆淮,请问她在么?”荆楚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奶奶去世后,兄妹俩只是通过书信往来,还没通过话呢!

    “荆淮?哦,她还在加班,你12:10再打过来吧!”

    加班?!荆楚心里一阵绞痛!手中的听筒也无言坠落。小年夜妹妹竟然还在加班!这万恶的资本家!用敲骨吸髓来形容其剥削工人之程度毫不过份!荆楚恶毒地诅咒着那不知名的资本家,对妹妹的思念之情也更加强烈。

    荆楚几乎是掐着表看着时间好容易到了12点过10分,他神经质地抓过听筒再次拨响了电话。

    “哥?”听筒里传来妹妹久违的声音,也许是听到传达人的口信,妹妹一早就在电话旁等了。

    “荆淮,今天还加班?工作辛苦吧?”荆楚迫不及待地发问。

    “恩,订单多了就要加班,老板发了加班工资的!”荆淮的声音又响又脆。

    “你在广东还好么?要注意身体!有什么困难跟哥哥说,只怪哥哥没用不能供你上学。。。。。。”荆楚的声音低落了下来。

    “哥,我在这儿习惯了,自已能养活自己还略有积蓄,等以后不缺钱了我再去读书也不迟啊!看天气预报说现在北京都零下十度了,你可要注意身体别冻着啊!”听着妹妹的关怀,荆楚感动得几乎落泪。

    兄妹俩抱着电话舍不得放手,直到荆淮宿舍快要熄灯为止。放下听筒,荆楚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落泪。

    小年过后张总给大家放了假。不久,大年夜如期而至,荆楚在公司煮了点方便面,“今天过年,也犒劳一下自己吧”想了想于是又加了个鸡蛋。正端着年夜饭吃着,电话响了,“这时候谁打电话来公司啊?”荆楚不解地端着饭盒跑过去接听。“喂,您好,宏图公司。”

    “荆楚,真是你啊!”林曼又响又脆的声音在荆楚耳边炸响。

    “小曼!你怎么打到这儿来的?”荆楚又惊又喜。

    “傻瓜!是我在信中问你要的啊,wWw.你在回信中告诉我的啦!怎么样?在哪过的年?年夜饭吃的啥?”

    “还能在哪?公司啊,自已泡面吃的。”荆楚老老实实地回答。

    “傻瓜,今天过年呢!不会自己做点好吃的享受一下?唉,真可怜!要是和我在一起就好了,我妈做了一大桌菜我都吃撑了。”林曼无不遗憾地叹道。

    “你爸妈知道你和我打电话么?”荆楚问道。

    “不知道呢!我躲在卧室里打的。现在搞什么知识份子参政,我爸今年从企业跳出来一下子成了市长助理。这一阵子到我家的人可是排着队地来,我都烦死了!”林曼压低了声音。

    “荆楚,你想我不?我可是想你了。”林曼开始撒娇,“过了年我要早点返校来见你。”

    “你爸妈不会同意吧?说什么也要留你过了十五才来吧?”荆楚提醒她。

    “那我就编个借口过来!”荆楚眼前仿佛出现了林曼趴在床上跷着脚打电话的顽皮样子。两人聊了大半个钟头林曼才在父母的催促下挂掉了电话。

    半晌,荆楚才从沉浸在甜蜜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又拿起听筒拨通了荆淮宿舍的电话。电话一直忙音,荆楚想可能是过年热线吧,好容易等到宿管接电话荆楚忙道“烦请您叫一下荆淮接电话。”

    听筒里传来宿管员拉长声音叫荆淮和荆淮欢天喜地的应答声,不一会儿,荆淮的声音就在听筒里响起。兄妹俩一气儿又聊了十几分钟,最终荆淮才在别人万般催促之下先挂了电话。

    窗外爆竹声声,荆楚却无心睡眠,找出前两天买的一大叠明信片开始写信,他要向那些关心、支持过他们兄妹的好心人送上新年的祝福。在第一张明信片上,他端端正正地写上了杨惠的名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