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废墟》节选,仅供钓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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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6?SarabandeⅠ?废墟

    帕尔提修斯遇上了此生最大的难题。

    他头顶的天空被陡峭的绝壁切成了细长的条形,那裂缝只够透进些许被空间削弱的光。绝壁之下一片荒芜,在他的周围凌乱地散布着石块与人类的尸骸――千百年来死去的人和建筑的尸体都在这个幽暗的地缝中腐败风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味道,除了苔藓之外没有什么植物能在这里生长。

    他掏出一瓶药水在自己鼻子下面涂了涂,这才使他原本快要昏聩的神志清醒过来。

    他看见小姑娘摇摇晃晃地扶着托利斯坦靠在一块尖尖的巨岩边,神情戒备地望着自己。他打赌这个柔弱的小东西在这地狱般的地方随时随地都会昏厥过去,但是姑娘那看过来的眸子里的神志始终没有流露出丝毫软弱。

    大法师留意到他们所依偎的巨岩原本应当属于一幢历史悠久的建筑,它的样式不同于依弗伊斯尼尔古典的奥德尼斯那样的斜行序列,结构更为凝重古朴,简单的几根线条所勾勒出来的涡卷是它唯一简洁的装饰。它的身旁有一些奥德尼斯风格的建筑碎块夹杂其间,但无论从石块的颜色或者是苔藓留下的痕迹来看,它们的历史都不及前一种悠久。

    帕尔提修斯再放眼朝更远的地方望去,昏暗的夜色里,人的尸骸之下垫着建筑的尸骸,到处都是断成数截的巨大六棱柱子,或是断臂缺头的简单石刻。

    一些雕像的头部幸运地留存了,雕刻它们的技法并不繁复,简单的几笔就勾勒出了五官。它们的脑袋一律上小下大,鼻梁骨比一般的人要长上许多,厚厚的嘴唇微微上翘,看上去是在笑。它们的体型比帕尔提修斯所见过的任何雕像都要巨大。

    大法师略微有些诧异,他在文献上从未读到过有关这些雕像的记载。他粗略地估计了下那些断裂的柱子的比例,发现这柱子所属的建筑很可能要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建筑都要庞大上好几倍。

    两步之外处有一块被雕琢得很平整的大石板,当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生长在上面的苔藓们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生死轮回,它们在祖先留下的尸骸上繁衍着,让人再也分辨不出这块石板的原貌。

    这是一处被历史遗忘的废墟!

    谁能够想到,在这瑰玮奇丽的依弗伊斯尼尔城下的深渊埋藏着另一座城市的废墟?

    城市的主人是谁呢?

    没有人知道。

    他们曾经拥有怎样的文明呢?

    也没有人知道。

    只有这些暗不见天日的尸骸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依弗伊斯尼尔巍峨地耸立在它的残躯上。

    悲哀吗?不,难道人类不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地踏着先祖的尸骨在黑暗里前行?

    帕尔提修斯的思绪被一道奇异的蓝色光芒打断,他转过头,就看见了蓝光的源头――那个倒在小姑娘怀里的男孩儿额头上闪亮的符纹。他突然想起了这孩子是只使魔,于是他立即朝他们走去。

    “别过来!”莎莉耶随手抓到了一根大腿骨,用尖锐的那一端对着大法师。

    帕尔提修斯优雅地冷笑了一下,维斯克莱夫特尖碑的主人可不会惧怕如此可笑的威胁。

    “别过来!!”莎莉耶提高了她的声音,她看见大法师打了一个响指,害怕地缩了缩脑袋,不过什么都没发生。

    帕尔提修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悄悄地在脸上挪了点位置,连声音都变得和蔼可亲:“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莎莉耶迟疑了一下,她看见大法师向前又走了一步,于是她又将手里的骨头举高了些。

    “你怀里的人,他是个使魔,他就要死了,只有我能救wWw.他。”大法师比画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长袍,“你瞧,我是个法师。”

    小姑娘望着他的眼神依旧充满敌意,她低头看了看托利斯坦额头上闪亮的蓝色魔纹,她在迟疑。大法师似乎有些着急,声音听上去竟有了些哀求的味道。

    这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耳膜嗡地响了一下,浑浊的空气凝固了。

    眼前黑色的夜幕给强烈的光芒撕裂了,四周那些原本倒塌断裂的柱子全部都竖了起来,柱子与柱子之间不再有尸骸与苔藓,苍翠的草地上鲜花盛开,不知名的蝴蝶在花与草的海洋里起舞。

    这简直就是《圣典》里所描述的天国花园呀!阳光、微风、花朵、青草,这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圣地!

    绚丽的光影里站着一个身负双翼的人,那对闪耀着光辉的翅膀如同雪一样洁白。

    那个人把一只手伸向一个长着一对琥珀色眼睛的男孩,后者正如他那年纪那样无忧无虑地笑着,这世界上只有孩子知道怎样笑。

    因为太美丽,所以看花了眼睛,再也看不见更多的景色。

    除了光还是光,强烈的光芒最后撕裂了这幅画,那些卷曲飘散的画页也带走了光芒,当大法师的眼睛恢复视力时,眼前的景色又变成了之前的废墟。

    “刚才那是?”小姑娘不由自主地揉着眼睛问。

    “你怀中那个使魔的记忆,或者说,是他破碎消散的灵魂。”帕尔提修斯低声说,“每个使魔死亡的时候,它生前的记忆就会这样暂时显现出来,可是……”

    “死?”莎莉耶的声音有些怀疑,当她低头看见男孩苍白的脸色之后,她的声调就变成了哀痛:“托利斯坦!你怎么了托利斯坦!?”

    大法师望着啜泣着的姑娘,心情有些复杂。学识丰富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这个使魔有多么强大,不知何时起,帕尔提修斯心中那种站在维斯克莱夫特尖碑的顶端俯瞰大地的傲气荡然无存。

    那孩子的本体是什么呢?他曾说过他是一只乌鸦,可是在他消散的灵魂里,为什么能看见这废墟衰败之前的样子?

    能够将这样的生物奴役成使魔的人,那是怎样强大的存在呀!

    帕尔提修斯听见自己重重叹了口气。

    他原本还抱着一丝与那使魔和解的希望,也只有指望这个长着翅膀的家伙痊愈了,才能带着自己离开这个深渊。

    然而,头上那该死的结界,切断了使魔与他主人的魔法联系,于是他死了。

    这里禁止任何魔法元素的调用,自己刚才的那个响指就什么都没召唤出来,千百年来有去无回的深渊决非浪得虚名。

    大法师听见小姑娘哀哀的哭泣声,心底里不禁有些恼怒,他快步向前,大声喝道:

    “你哭什么?”

    莎莉耶没有抬头,依旧低着头哭着。

    “嘿!你们这些的女人!”大法师用手指着她说,“要不是你阻止我,我还有救他的希望。现在哭得再伤心又有什么用?”

    小姑娘哭得更大声了。

    “好吧,你这个无知、懦弱、愚昧的蠢东西!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你不知道!我告诉你,这里就是依弗伊斯尼尔城外的那个深渊!任何魔法的力量在这里都被封印,千百年来没有人从这里活着出去过!你怀中的那位才是我们离开这里唯一的希望!可是,由于你这个该死的东西的短见与愚蠢,最后的希望也给你断绝了。丑陋的女孩啊,你是怎样的大人物?居然要我――维斯克莱夫特尖碑的主人、米德菲尔特最强大的帕尔提修斯•利亚顿在这个该死的深渊里为你陪葬?”

    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悔恨的泪水更洁净呢?莎莉耶呜咽着,任凭大法师朝她咆哮,她觉得那些责骂海水般地将她淹没了,到最后,她感觉到情绪激动的大法师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将她提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那背后响起的嗓音低哑难听,让小姑娘止住了哭声,让帕尔提修斯毛骨悚然。

    大法师缓缓地回过头,看见了斜坐在地下的托利斯坦,他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间夹着一根黑色的羽毛,他已将那根羽毛举到了于眼睛等高的位置。从大法师手里挣脱的莎莉耶啜泣着和他靠到一起,把脸藏到他的怀里。

    “啊……哈哈……”虽然明知这里是禁魔的地方,大法师还是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因为您的死亡,起了一些争执和……误会,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死亡?”托利斯坦沙哑地笑笑,“在我那永恒的主人死亡之前,我是不朽的。”

    男孩的措词叫大法师屏住了呼吸,他用了两个多么令所有人类着迷的形容词呀!

    “可是,我们刚才看见了您灵魂湮灭的景象。”回过神来的大法师说,“难道……”

    “那只是一个我,我这个躯壳里沉睡着无数个灵魂。”托利斯坦低声说,“每当躯壳里的灵魂消失得太多时,主人又会在这副身体里注入更多的灵魂,只要这个身体里还留下一个灵魂,我就可以在这废墟上一次又一次地复生,永远的。我的主人说这样他就不用费神担心我发生什么意外了。”

    “这世界上存在能操纵灵魂的人吗?”大法师的声音颤抖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神?”

    “不,虽然我的记忆破碎又混乱,但是,我始终记得他不是神――是的,或许他具备神祗的力量,可是他不是神,他自己也不承认这一点。”

    “那个人,可是克里斯•托洛德?新生的神圣法尔伊斯顿帝国的巫师皇帝?”法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他所知道的卡德摩尼凡人中最强大的法师。

    “不……克里斯……是谁?主人……又是谁?”托利斯坦手中的黑色翎毛飘落到了地上WWW.soudu.org,他有些痛苦地抱着头。

    “大概……我又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大法师听见他这样说,他突然想起曾从一本发霉的古书上读到,记忆是灵魂的碎片,而灵魂本身就是脆弱而不稳定的,脱离地肉体遇上空气就会消亡。假如这个男孩的身体里如他所说的那样被强行注入了好几个灵魂,那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互相融合还是争斗呢?或者,眼前的这个躯壳已经是灵魂争战之后的废墟,以至于连记忆都混乱不堪。58xs8.com